《一缕征尘》最新免费章节第九章、寒气围城
第九章、寒气围城
第九章、寒气围城
下午的雨只是羞答答地下,似乎是在试探人们的反应。
晚上九点钟,这雨消除了道德上的顾忌,乘着夜色,淅淅沥沥下起来了。
官兵们望着黑压压的天,听着雨打帐篷的声音,心想今晚莫非要重演水淹七军的历史悲剧么?
便陆陆续续有人爬起来,穿上雨衣,拿了工兵锹挖排水沟。
一个帐篷就是一座城堡,四周都是护城河。
睡到午夜,恍惚中隐约听见有人喊:“不好了!”
接着是郑鹏程的声音:“都起来,帐篷塌了!”
原来这帐篷喝饱了雨水,醉醺醺地弯着腰,又因缺钙,断了几根肋骨,强撑不住,一股脑儿趴在地上。
郑鹏程找出背包绳,给帐篷做捆绑包扎,总算又能支撑起来,有个安身之处。
乐观的人常说,天塌下来,不是我一个人顶着。
郑鹏程懊恼地叹息:帐篷塌了,倒只有他们三个顶着。
裹紧被子,还是觉得冷。
原来这天不仅下雨,同时赠送了倒春寒这个大礼包。
于永乐被冻醒,寒气正围城,四面皆楚歌。
左手不小心摸到了冷冰冰的一滩水,慌得爬起来,顾不了许多。
打开手电一照,才知道雨水沿着篷布流下渗进来,被子都湿了一角。
这帐篷只能抵御细雨露水,风雨稍大些,它就无可奈何了。
洪边祁那边同样遭殃不小,被子湿痕巴掌大的一条长线。
把他摇醒,用毛巾擦干积水,拿雨布隔开潮湿的地方。
郭兴维在中间,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酣然大睡。
他身宽体胖,睡觉又不老实,狭窄的帐篷被他一个人巧取豪夺占用了一半的空间。
于、洪协力帮他调整睡姿,动用了蛮力,洪边祁甚至在他大腿上狠掐一下,他依然不为所动。
雨水不停地渗进来。
郭兴维一转侧身体,于、洪就向两旁积水处靠近,两人如临深渊,小心地护惜着被子。
这时候,他们不像是在睡觉,倒成了郭兴维的防洪大堤。
寒冷从地面直逼上来,两人同时起来找绒衣穿上。
睡意只在眼前飘荡,若即若离。
郭兴维惊天地、泣鬼神的鼾声,又让他们无法耳根清静。
他昨晚倒怪洪边祁打呼噜,而今看来,分明是贼喊捉贼了。
洪边祁忍无可忍,用拇指跟食指捏住他的两个排气管,总算止住了半空中的滚滚惊雷。
谁知刚过一会儿,郭兴维又故技重施,这一回不打雷,改吹冲锋号了。
于永乐在黑暗中摇头叹息:“这枕边风让人受不了,将来结婚,该找一个耳膜墙壁一般厚的女人,才不会闹分居。”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晚上,全连难以安睡的十居其九。
官兵们枕戈待旦,每个帐篷都有人在窃窃私语。
二排长范志观蜷曲着身体,像是要练缩骨功,想念家乡名酒衡水老白干,说此刻能喝一口烧酒,夫复何求。
只这一句话,引出了对中国上下五千年酒文化的探讨,从酒文化说到当前团里正在实行的禁酒令,从禁酒令又说起因违规喝酒受处理的几个人。
连长这时也早醒过来了,听见大家叽叽喳喳地说话,猛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镇住了延绵一片的声音,叫大家克服困难睡觉,明天还得早起找点构工呢。
天还没亮就起床,雨还在下,只比先前小了些,纷纷扬扬,像从花露水瓶里喷出来一般四处弥漫。
地面湿软臃肿,一脚踩下去,鞋底拖泥带水,附带一层厚厚的泥垢。
收拾好行装,帐篷湿了,沾了黄泥巴,增加了不少重量。
尖刀班先出发,要到五公里外的地方定点。
接着部队迤逦跟进。
刚开始,大家还小心翼翼地走,后来发现鞋子全湿了,也就在所不惜。
路上相互扶危济难,一个人喊:“这里是积水滩,注意绕着走。”
隔一会另一个人喊:“有下坡路,留心别滑倒了。”
声音走马灯似的来回传递。
构工地点就在对面山脚下的树木里,大家兜兜转转,走了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没到。
原来这山被一条小河缠住了。
这河宽两米有余,水不湍急,深仅过膝,此刻横在面前,要到对岸去,倒是一道难题。
地图上显示明明有桥的,怎么就找不到呢?
有人开始怀疑尖刀班的人带错了路,骂他们侦察技术不精。
这时天已全亮,路上人迹罕见,不能找当地居民问询。
隐约听见摩托车的马达声,顿觉有了希望,侧耳细听,果不其然,一辆三轮车正朝他们驶来,车厢里塞满了收获的当季鲜嫩蔬菜,要拉到集镇上去销售。
车主告诉他们,再往前走约两公里,有一座新建的钢筋水泥桥,直通对面山。
刚才经过的地方原有一座石拱桥,不堪岁月摧残坍掉了,不过人还可以踩着落石通过。
粗略计算,原路返回跟勇往直前路程相差无几。
好马不吃回头草,连长大手一挥道:“跟我来!”
土质疏松,构工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两手沾了湿泥,镐头、铁锹握不紧,滑溜溜的像捉泥鳅,有劲使不出来。
刘大友手拿相机,给战士们拍特写。
镜头里一个个灰头土脸,一身泥泞,无须化妆,每个人的模样便是电影里浴血奋战中想要的效果。
大家齐心协力,挖好了掩体,机关检查过了,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接着将土反填回去,恢复原来的地貌。
大家归心似箭,冷得瑟瑟发抖,坐着等待营里的通知,确定返回的时间。
偏偏电台笃信沉默是金,始终默然无声,时间仿佛停滞住了。
军务股长用对讲机跟团里联络,电池恰巧没了电。
换了一个对讲机,刚跟作训股长联络上,讲不到几句话,传来团长的声音:“急着回去奶孩子呀,三番五次地问!再等一等!”
大家哄堂大笑,心想团长一向严肃示人,刚才讲的话,还算俏皮。
何况即使家里孩子嗷嗷待哺,咱们这些爷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
于永乐暗想,入伍这几年,历经大小拉练不下二十次,没有一次像这回要经过水深火热的双重考验,来得记忆深刻。
看大家都百无聊赖,低头无语,想找话来冲淡这段漫漫难度的时光。
问郭兴维可还有好笑话。
郭兴维遍搜枯肠,也想不出什么奇闻逸事、经典段子,以搏大家一乐。
于永乐笑着骂道:“你这个败家子,当初我就交待过你,有笑话悠着点说。平时叽叽喳喳个不停,关键时刻倒变成闷葫芦了。”
郭兴维道:“各位老同志,你们说句公道话,班长的话好不近情理。我现在累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还不让我歇息歇息。幸亏我不是掌管笑话的内务总管,否则他又怀疑我监守自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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