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同者之狂戏由风》最新免费章节序章智者之死
序章 智者之死
“第九千九百九十三刑,拦腰九斩。” 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声音又一次麻木地响起。
冰冷依旧。
他勉强地使用自己不知受到了多少摧残的大脑,用残余的力量传达出这简短的几个字,表达自己还苟延残喘着的思想与思维能力。
没错,就算四个字的传达,对他来说也已经十分吃力了。
甚至,连记忆也早已丢失了大半。
小小地测试一下灵魂感知的范围,呵,果然不出他所料。
小的可怜。
慢慢地移动那仅有的一小点范围,小心翼翼地仿佛,不对,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依靠。
他不假思索,径直将灵魂感知的范围移向正前方。
感受到维持灵魂感知的力量越来越虚弱,他感到,正前方的那五个人明明离自己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不管是现在地理上的距离还是心理上的距离都是如此。。。
“第九千九百九十四刑,拦腰十斩。”
声音再度响起。
他不禁有些彷徨,一道刑的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吗?
可是明明自己承受的刑罚越来越多,为什么自己却越来越感觉不到痛了呢?
哦,想起来了,自己身体中的神经大约在第六千道刑的时候就已经被切断了一半以上,一个身体神经都已经可以说缺失殆尽的人又怎么可能感觉得到痛呢?
要不是自己有使用灵魂力量的能力,恐怕现在已经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吧?
好像六神教的人判了自己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刑,说没受完自己是不可以死的,他们好像还说。。。
“这样十恶不赦的冥顽不灵之徒,也是值得怜悯的,就判这么多吧。”
说完好像还做了个拜佛的手势。
真可笑啊。。。
自己曾敬仰的神,曾敬仰自己的人,全都背叛了他。
嗯?范围。。。范围好像到了!
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哪怕兄弟们已经完全误会了自己,但见到自己的受刑之态后,他们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疑惑?对六神教有哪怕一点点的起疑?
虽为智者,心仍存幻念。
灵魂感知·闻声。
“受了这么多刑竟然还不死。”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句话。
那是。。。大哥的声音。。。
呯! 刹那间,传来一丝既不属于刽子手,也不属于身体的绞痛。
应该是大哥。 尽管他早就叫不起了。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他心头微微一颤,接着听了下去。
他的双耳早在第四千五百八十道刑时就已被割去,现在的听觉乃是灵魂中的力量在支撑,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感知外界? 但代价。。。
魂飞魄散!
潮水般的记忆冲破遗忘的堤坝,使他回想起了零星记忆。
“三弟这盏茶可当真不错。”
“二弟你费心了。”
很熟悉的声音,很熟悉的时光,很熟悉的美好。
只可惜,说话的人,他们的音容笑貌,居然还不及那几个人的清晰。
“三叔叔!”
轻铃般的笑声,爽朗而又富含朝气,一如当年的自己。
“呲呲呲磁磁磁。。。。。。”
霎然间, 他又想起了那本《败叶札》。
“余今所书,不为其他,乃为告诫来人,若得此书,莫忘吾警。” “本无杂念,只为将两代智星呕心沥血之成载录,免于失传,以致前辈及余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但除此之外,得此书者须知,本书所载之事,曾引数场动乱,凡习得本书所载术法之人,皆神魔合剿,天诛地灭,为六界所不容,”
“以魂飞魄散为终。。。。。。”
魂飞魄散。。。
当年的他,还天真又轻狂的妄想可以幸免于难,躲过一劫呢。。。。。。
不过,已经被粉身碎骨的自己,如果没有修习《败叶札》,估计早已丧尽感识了,哪里还想得了这么多?
人哪,应该感恩戴德。
嘶!
痛!
李益历,应实绩,余遇及,还有。。。
真狠啊,不知道,被拷打监视了几个月的岳漪,她被逼着熬了这么久的孟婆汤,舀了不知多少的忘川水,倒也可怜啊。
泼,淋,泡,灌。。。。。。
回想这一个月来自己所遭受到的种种刑罚,每一道皆能置人于死地。
试问谁能在浸尽世间愁苦的忘川水的泼洒下毫发无损?
试问谁能在奈何桥边的忘遍前尘的孟婆汤的浸泡下完好如初?
试问谁能在曼珠沙华的汁液的淋灌下完整无缺?
徐,浅, 你可真是狠哪。。。 他依稀记得,被押到牢狱里的第一天,那人一边用白净的绢帕擦拭着纤细的手指,一边从容不迫的说出的话。
“徐晨,我会让你生生世世都刻骨铭心的记得,你所施加在我与我娘亲身上的痛楚,令人多么的痛不欲生。”
平静的话语,流利地勾勒出了他此后的命运。
“他不就是怕大权旁落吗,才这么赶鸭子上架。”
“他不就是怕自己一无是处,没法子位列仙班,所以才净琢磨这些旁门左道的吗?”
“他不就是怕自己杀了亲生母亲的事情被揭穿吗!!!”
纷纷攘攘,喧闹,嘈杂。
他回想起此前的种种,再细细感受自己还能感受到的那些剧痛。
呵呵,他还怕什么啊!
如今的他,何惧之有?
“他真是的,明明都受了这么多道刑,居然还苟延残喘着。”
那是谁,不记得了,仇人,他根本就不缺。
“这么倔强的生命力,当年打睦贤的时候怎么不用上?”
好像是火神,他素来刚正不阿,是在怪罪我没有早些走“旁门左道”吗?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六界还要不要“安生日子”了?
“不言而喻,定是都用来杀害那些无辜的百姓了。”
可真是“神机妙算”!
这个声音,再把他扔去活受罪一个月他都能记得!
神机妙算,荣登水神宝座,
屠杀沧海瀛洲数千万子弟,
包围数千个妖用榷场,肆意劫杀妖民,
一举查清了桐寂仙姬身亡案,
重创冥魁岳氏,
说服位列八大家族的三大家族与忘陵徐氏结为盟友,分十路大军直逼凰未之地。。。。。。
被六界所赞颂,
被神坛所供奉,
被百姓所爱戴,
可在他的眼里,那个名字的每一笔都在张开恶魔的血盆大口,下一刻就要将他连人带魂的全部吞并!
第三代济命星,新任水神,八大家族之首的忘陵徐氏的代理家主,四大家族组成的联盟军的总督,六神教最年轻的长老,当世神医,被誉为第三个岚停的—— 徐浅。
那天,还在明花暗径间徘徊的他,却意外的望见远处,在云端燃起的狼烟。
万发如梭的箭支,带着星星火光,来到了他的世外桃源。
冰雪之疆,从此化为一片焦土。
桐阙温氏在四大家族的铁蹄之下,化为尸山血海,几乎无一活口,占据八大家族一席之地数千年的一大家族至此被灭族。
妖界掌权女将乐正明雷霆震怒,万丈龙雀刀一劈,人界一分为二,妖界融合其一后封锁一切入口,数日后将半界尸体抛出至天地之间,自此与人界正式决裂。
桐寂仙姬身亡案被查明“真凶”,给了玄都高氏一个说法,还了六界天地一个“朗朗乾坤”,正式审判了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弑母之徒”。
冥魁岳氏,隐忍不发,只是默默接纳了因此而死的千万亡魂,此后鬼界也如妖界一般,与六界隔绝,再无人寻得入口,此后一切亡魂便居无定所,不得解脱,终日游荡在天地间。
而他与人创立的凰未徐晨氏,成了颠沛流离,为六界所不容之物。
他与徐浅,是不是注定了命中相克,生来即是宿敌?
又或者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上上辈子刨了徐浅的祖坟?
恨意,油然而生。
“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活了上千年!”
灵魂中的力量渐渐微弱,原本就维持得十分吃力的听觉也变得模糊不清。
因此,那声怒吼是来源于谁,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这就是自己将死之际,兄弟们的感想吗?
果然,不是血脉相连,就注定不能建立绝对的信任。
呵呵。。。
嗯! 灵魂感知中接收到了一连串的信息!
他努力地调动灵魂感知,发现,那些信息是。。。
哭声!
“大哥!我**求求*****你****停*****或*******减。。。”
灵魂中的力量已经十分稀少,接收到的信息也断断续续。
但他听出来了,这是。。。 小七的声音!
听着那时断时续的哭声,他心里竟是有些哀伤。
记得施刑前三天,他被押在监牢中严加看管,唯有小七冒险潜入牢狱,只身看望他。
记得施刑前一天,小七还跪在六神教长老堂门前,只为替他说情减刑。
就因为这一跪,小七就险些一夜之间被戴上“勾结罪徒”的帽子。
直到现在,小七也还在。。。
他很想告诉小七,你太天真了,被剁成肉末的我,已经无法挽救了。
他自问一生从未亏欠过谁,但唯有小七,他需要偿还。
!!!
疼痛早已被他所熟悉,可是这一次的疼痛,竟然是从灵魂中传来的?!!
不对,现在,原本只是持续消散的魂魄竟然在崩裂。。。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剧烈的痛又不容许他继续思考下去。
这种感觉。。。
仇恨!
模糊之间,似乎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慢慢地走来。
“阿晨,快来这里。”
他看不真切,但隐约间能感到,她面上含笑,笑得自然,笑得纯粹。
不像其他人的笑,都是有着阴谋与算计在的。
陌生而又熟悉的笑容,仿佛相隔千年之久。
那是他的娘亲。
那一声呼唤,在他经历了如此悠长的岁月之后,显得格外渺远。
“噗——”
他的娘亲倒了下来。
殷红的色泽涂满了他的眼帘。
好想哭。
他就那样,在灵魂深处的世界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抽泣,还是嚎哭,因为没有声音。
或者,他听不到声音。
后来,又走来一个影影绰绰的人,他与自己极为相似。
“你就排老三吧,你看着我这双眼睛,告诉我,是不是特别想排老三?”
他想笑。
接着,那人便挥着手,渐行渐远。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个高高的人,一个小小的人,手牵着手,又走了过来。
还是影影绰绰的。
“爹爹!爹爹!你快看哪!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叔叔!然后。。。这个叔叔怎么卡住了?”
稚气未脱的童声又惊又喜,随后,是少许呆滞。
“小阿雫,先把这位叔叔弄下来,船儿走不动了。”
淡淡的声音传来,平添一份成熟。
“好呀好呀,诶,这个叔叔没有爹爹高哎!”
他无奈,一种欣悦的无奈。
可爱,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孩子。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他慢慢地合上眼。
灵魂的意识之眼。
他知道,马上就要迎接毁灭的诀别了。
娘亲,凰未徐晨氏,兄弟情义,大哥,二哥,小阿雫,都尽数化为泡影。
曾经的美丽结成无数温暖的笑脸,伴随着破坏的火焰与水浪,将他吞噬殆尽——
以至于他忽视了最后一个影影绰绰的人的到来。
那个人的步子很轻,极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主人,您已经将您忠实的仆人完全遗忘了吗?”
“不过,即使您的身躯与灵魂被世人无情舍弃,我依然会是您无可替代的追随者。”
“让您流泪的过往,夺走您欢笑的世人,深藏在您心中的仇恨,都由我这位忠仆接纳,不断的,完整的保留下去,直到应当被毁灭的一切都死得其所。这将是我这位追随者押上生命为代价履行的使命。”
这令人心惊胆战的誓言以言语的形式成立之后,那人便销声匿迹,毫无踪影。
恐怖的余音仍然在空白的灵魂中回响。
“在没有您的允许下,我先擅作主张的对应当受到惩罚的人们一个轻微的示警。”
现实世界中。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刑,残指五斩。”
这声音在徐霓听来已是有些麻木单调的了,他正打算闭上眼睛养养神,反正这已经是最后的一道刑罚,而那个该死的废物也已经变成了肉渣,徐咨也近乎哭瞎了双眼,不绝于耳的嚎啕大哭在整个牢狱四处蔓延。
还会有什么变故呢?胜负已成定局。
杀母仇人死无葬身之地,
六界得以恢复安宁,
忘陵徐氏将会长盛不衰。
这便是顺应命运的意志所能产生的唯一结局。
还未想完,却听见徐由一声尖叫:“啊!” 徐霓连忙睁开眼,只见徐由浑身发抖,一只手指正指着一个方向。
徐霓顺着那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是徐霓自己也忍不住为之一颤。
怪不得,连勇冠三界的剑神都失声尖叫起来了。
那具只剩下五指依旧完好的躯壳此刻就连五指都被残忍地碾碎了,就像是切过的菜一样。
但这,并不是让人为之一颤的原因。
真正让人为之一颤的是。。。
刚刚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刑“残指五斩”所碾碎的五指,此刻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重组。
就连滴下的血迹都开始徐徐升了起来,重新回归到五指之中。
凝聚,交织,融合。
仅仅过了一分钟,便重新变成了一只完整的左手。
那只左手似是有了灵智一般,竟然慢慢地爬了起来。
徐由战战栗栗地说道:“大。。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语气中难掩恐惧。
正在哭着求情的徐咨却止住了泪,一跪一跪地过来。。。他的双腿因为跪得太久,已经站不起来了。 费力地行动的样子被徐霓看在眼里,他出声制止道:“小七!不能去!”
那只手来源古怪,若徐咨此时贸然靠近,必定凶多吉少!
徐咨却不理会他的警告,依然往那只手的方向行动着。
那只手仿佛明白似的,居然加快速度向徐咨的方向移动。
徐霓发现这个警告对徐咨不起作用后便纵身跃起,朝徐咨的所在地飞了过去。
但他突然愣了愣。
很简单,因为他发现自己飞不过去了!
确切来说,不是他飞不了了,应该是他怎么飞都像是被一股不明力量挡在了外面,根本无法到达徐咨身边。
不可能。。。他可是早已超越金丹期,享有神位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挡住?
徐霓喊道:“帮忙!” 其余四人立刻运转起体内的灵力,支援徐霓。
但这终究是徒劳无功,不仅是徐霓,其余几人也同样被阻挡了。
这一边,徐咨已经成功与那只左手会合。
徐咨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二哥吗?”
那只手轻轻地抬起食指,然后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这。。。表示默认?
徐咨这么想,然后又问道:“你。。。要说什么吗?”
那只手并没有做什么明显的表示,只是开始做着什么动作。
徐咨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突然,一道锋利的剑芒向他们这边袭来。
直直地劈开了那只手!
徐咨猛然回头,只见徐由正在将刚刚幻化出来的剑消除掉。
一边还说着:“看来这个防护罩也不是很强。”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剑神破不开的屏障?
徐咨悲愤地喊道:“你们干什么!”
双手顿时捻起手诀,体内的灵力以平生最为迅疾的速度开始流动。
徐霓随即伸出五指,徐咨的手便不能活动了。
徐霓的能力乃是控制力,因此,只要徐霓消除徐咨手上的力,再对徐咨的身体施加一些压力,徐咨自然就无法活动了。 不过,这需要极其精准的灵力控制力,否则徐咨的手极有可能就此残废,连身体里的经脉都会被直接碾碎。
徐咨疯狂的呐喊道:“大哥你放开我!”
四肢胡乱的扭动,妄图挣脱徐霓的压力控制。
他要去找二哥。
那个开朗的少年。
那个总会捧着数不清的糖果,在墙外等着他的身影。
那个,被他害死的人。
哪怕,只能找到一点点的残骸。
可惜,徐咨他终究还是太弱了,他的孪生哥哥徐隐早已承接了风神神位,但他,却还只是那个千年前的御风使。
而束缚住他的徐霓,也早已是力之神。
徐霓冷眼看向徐咨,“小七,今日天色不早,你应当快些去歇息了,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哥哥们吧。”
徐霓相信,徐咨只是年少不更事,被儿时的美好时光冲昏了头脑,等到他长大了,肯定就会知道,他所敬仰的人一文不值。
现在,只需要一个过渡期。
徐霓五指微微向上,徐咨也随之升向空中。
两人的身躯在空中愈升愈高,徐由环顾四周,见并无琐事需要料理,便紧跟了上去。
徐忆徐浅两人对视片刻,也尾随徐霓而去了。
几乎同时,两人开启了传音术。
“五弟,你可有觉得何处有异?”徐忆慎重的问道。
徐浅反倒是一脸闲适。
“眼下,八大家族已有两大家族再无反抗之力,九天盛氏自命清高,最爱隔岸观火看热闹,定然不会插手,而四大家族也已结成盟友,如今这幅景象,何虑之有?”
徐忆仍是放不下心。
“那么,青摇乐正氏呢?” “乐正明已经放了狠话,便不会再搭理六界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 徐浅的嘴角微微弯起。
“从六界中分出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浅说得云淡风轻,可他身旁的徐忆着实被吓了一跳。
从六界中分出去一个啊! 那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自“神魔初鏖”以来,六界已经维持了整整九千年的格局破裂!
徐忆又敬又怕的看着他身边的这位水神大人。
他这位五弟,是兄弟中第一个晋阶封神的。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尽管有不少事情徐忆自己也有参与,但归根结底,计谋可都是由徐浅提出来的。 包括让徐晨一个月之内全身溃烂,让沧海瀛洲停止沉浮,让妖界商品在人界大幅度增值,鬼界内的灵气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消减。。。。。。
这些,可都是这位水神大人的功劳。
配置了含有****的水囊,砍断了作为沧海瀛洲移动动力源的岚丘藤,四处奔波,大肆收购妖界特产,偷偷砍伐鬼界灵木良草。。。。。。
徐忆已经想不下去了。
徐忆偷偷斜瞟一眼那双青亮的眸子。
深邃,和曾经的那个死人一样,深邃得可怕。
“那,那那只突然复原的左手呢?” 徐忆仍然是放不下心来,毕竟方才所见实在太过异常,以至于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回光返照罢了,无须在意,四哥还是先随我去准备一下如何处理我们这位曾经的兄长的名声吧。” 话音未落,徐浅的面上,已然绽出一抹真正的爽朗。
母亲,您可有看到吗?
那人已被我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了。
您的魂灵在九天之上,可以安息了。
还留在原地的徐隐打了个哈欠,整个人便立刻与空气融为一体。
在他消失前,他的脸庞上浮现了一抹浅笑。
我也是个功不可没的人呢。
只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刚刚被劈开的手所剩下的五指,正用着它溅出的血迹,一笔一划地书写着什么。
即使,只是碎渣一样的手指 。。。。。。
不知过了多久,地板上竟然还残留着一片血迹,时隐时现着一个字。。。
那个字,总共三笔。
千。
人界闹市。
“听说了没有啊,那个自作自受的什么废物智星,今天已经被处决啦。”
“是吗?那可是个好消息喽!” 两个浓眉大眼的壮汉发出一阵粗俗的笑声,嘴边的米粒也随之掉在了简陋的木桌上。 正在炉灶上忙活着的摊老板听见了,便转过头来,问道:“喂,小伙子,你们两个说的是真的吗?”
“黄老板,咱哥俩儿什么时候瞎说过?”
“哟,你两个小子还挺有信誉喽,不过老板我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挺高兴。”
摊老板浑浊的眸子里隐约有泪光在闪动。
“阿香子,你的仇,终于报了。”
黄老板说完,便伸手擦了擦眼泪。
两个壮汉见了,连忙问道:“老黄,你这是。。。”
这么一说,就连店里其他人也起了好奇心,问道:“老黄!你这是咋得啦?好端端的干啥哭啊!”
“你们是不知道哇,我的发小,阿香子,就是那智星害的啊!”
店里的顾客里,大多数是和“废物智星”有仇怨在的,听了摊老板这么一说,全都义愤激昂,痛斥那智星的种种罪行,诉说曾遭遇的种种苦难。
“我隔壁村的菜市场门口卖玉米的史大婶的四女儿菜根花就是那混蛋辣手摧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家伙骄奢淫逸,四处采花,见我家屋里的三堂姐长得貌美就好一番侮辱,弄得我三堂姐都没法见人了,投江惨死了啊!” “这家伙,死了,活该!就应该碎尸万段,这才是最好的死法!” “听说,是水神大人的功劳,这废物才得以绳之以法,也正是水神大人,这废物才能被碎尸万段,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真的啊,让我们为水神大人欢呼!”
“水神大人万岁!”
“水神大人万岁!”
“水神大人万岁!”
狂热的欢呼声余音绕梁。
渐渐地,整条街都开始了欢呼。
“水神大人万岁——”
从街头到街尾,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欢呼。
几乎。
某家冷清的商行门口。
一头灰色长发直直地披落在脑后,从白净的帷帽下钻出来,倒是有几分别致的出尘之气。
依身形来看,应当是位男子。
这位公子的面容虽然被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但从那白皙的细手来看,也定然不是什么凡物。
再望望他简朴而又不失素雅的衣着,特别是那淡淡的灰色,着实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
拿起一个木杯,轻尝一口。
哇,当真是位温文尔雅,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某位坐在对面客栈临街包厢的小姐想道。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爹爹!你要的东西我买回来啦!”
一个同样戴着及腰的帷帽,穿戴着灰色长裙的小姑娘小跑着跑过来。
一样的如瀑灰发。
某小姐一看,哎,竟然都有女儿了,索性转头去看那些欢呼的群众中有没有几个还算耐看的。
“爹爹,这个就是傅老头编的最新版《六界大事记》。”
小姑娘把手上的手书本递给灰发公子。
“小阿雫辛苦了,爹爹奖你一颗芝麻糖。”
灰发公子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接着从袖里拿出一颗包好的糖果,放到小姑娘手里。
之后,灰发公子开始翻阅起那本薄薄的本子。
小姑娘总觉得不大对劲。
“爹爹,三叔叔是不是。。。不在了啊?”
她从来没见过爹爹盯着同一页这么久。
在她的记忆里,爹爹总是一目十行,任何晦涩难懂,篇幅冗杂的书籍,爹爹都能过目成诵。
因此,爹爹绝不是因为没看完才这么盯着的。
“小阿雫,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灰发公子的语气依然没有变化,有的,只有父母一样的温柔。
“因为,我听见很多大哥哥都在那里说啊,说三叔叔死了,二叔叔也被抓起来了呢。”
小姑娘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没有的事,二叔叔你也不是不知道,肯定又去哪个人间胜地游山玩水了。”
灰发公子把她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整理着由于奔跑而显得凌乱的帷帽与衣袂,一边用着轻松的口吻说道。
“那三叔叔呢?”
小姑娘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灰发公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吧,三叔叔不但不会死,还会活的好好的。”
小姑娘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习惯性的信任又让她半信半疑。
“真的吗?”
“真的。”
灰发公子抬起头,望向天空。
污浊的黑,是不洁,不纯的色彩。
手上的整理工作已经完毕,灰发公子便把小姑娘放了下来,拉住她的手,说道:“好啦,要下雨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姑娘却还是执着于方才的问题,一边走着一边追问道:“真的吗真的吗?三叔叔不会死啊?”
“不会的。”
“爹爹向你保证,经常带你爬墙上树送你糖果的三叔叔不但会安然无恙,还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过上整整一千年的安生日子。”
“活得。。。”灰发公子突然停住脚,看了一眼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写满了不信。
“像你一样可爱。”
小姑娘一听,两腮顿时涌起一阵潮红。
“爹爹又取笑我!”
“。。。。。。”
灰发公子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小姑娘,继续慢慢地往前走着。
“水神大人万岁!”
“水神大人万岁!”
“水神大人万岁!”
听着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疾呼,灰发公子不禁皱了皱眉。
他用只有小姑娘和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小阿雫可别学他们,人云亦云,毫无立场,迷失本心,终究不是什么好路。”
“爹爹,我记下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
一大一小的灰色背影,在狂欢的人群中渐渐隐去。
“水神大人万岁——”
云泥里。
“嘁嘁嘁,我们哥几个是谁,竟然要把这团肉渣子拿来掩埋。”
“知足吧,又没人让你埋了他,李长老说了,把他往崖里一扔,就可以回去交差啦。”
两个穿着雪白道袍的修士彼此一人拖着麻袋,一人拿着雨伞,交谈着。
此时正是雨下得最烈的时候,两个修士彼此都看不清路。
这两个修士也只是李益历随手派来的小兵而已,既没有多少修为,在六神教内也没什么地位。
因此,只能打着一把旧伞,负责来处理这团曾经的智星的“遗骸”。
李益历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丢到云泥里,随便哪个悬崖都可以。
人都死透了,丢到哪里,又有何区别?
“哎哟。。。”提麻袋的修士觉得沉,便叫出一声来。
“小声点!”拿伞的修士不耐烦了,呵斥了一句。
“你提试试?!老子提了一麻袋碎尸走了十万八千里,觉得累了叫几声还不行了?!”
提麻袋的修士表示抗议。
“你提了一麻袋碎尸十万八千里,我就给你打了十万八千里的伞,我觉得不满意还不能说了?!”
眼看着两个丢尸的修士剑拔弩张就要掐起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我家住在~~云泥里哪~~那里有着~~枯树乌鸦嘞~~”
两个修士突然沉默了下来,面面相觑。
听听这响遏行云的嘹亮歌声,再联想一下这里是电闪雷鸣、荒无人烟、大雨倾盆还是人魔两界交界处的云泥里,再愤怒的人,此刻内心都会蒙上一层无语与滑稽感。
天,这要是个人的话,那肯定是得了癔症。
两个修士正这么想着,那个“得了癔症”的高歌者似是瞧见了他们,便高声叫起来,声音大的即使是在密密麻麻的雨网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兄弟啊,下这么大雨你们不在自己屋里好生歇着,是不是出来寻宝的?要寻宝啊,算我一个呗,我老张子对这里可熟喽!”
老张子一面兴高采烈地说着,一面小跑到了两位丢尸修士旁边。
“我的大爷喽,这是两个大仙人!”
老张子喜滋滋的打量着两位修士,生怕盯得不够似的。
两位修士先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是没见过世面,然后又细细的打量了一圈这个老张子。
老张子生得一副淳朴的农人模样,手上没拿伞,只拿了一张破旧的渔网,身上披着打鱼时常用的箬笠,头上戴着一个歪歪的斗笠。
不管怎样,这个老张子打扮得都破!烂!无!比!
两个修士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两眼,再看看老张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便心生一计。
“是呀是呀,老大爷,我与我兄弟的确是来寻宝的。”
两位白衣修士当即换上一副笑脸,语气也显得尊敬。
“呀!我就说嘛,我老张子肯定猜不错!哈哈哈!仙人!仙人!寻宝!”
老张子乐得心里开花,当即转个不停。
“可以带大爷我一个吗?大仙人,我这把老骨头挺有用的!”
老张子在转圈的同时还不忘回头问一句。
“自然是可以的。”
老张子这下看上去像疯了一样,原地打转个不停。
“大仙人带我寻宝去了!”
说完,老张子就打算往前去探路。
“且慢。”
打伞修士叫住他,说道:“老大爷,既然你愿与我等一同寻宝,就应当先出一份力。”
老张子连忙像捣蒜一样不停的点头,生怕人家不答应让他同去寻宝似的。
“喏。”
提麻袋的修士把手中的麻袋往前提了提。
老张子揉了揉眼睛,似是雨水干扰了他的视觉。
“这是。。。”老张子略感疑惑,定睛一看,发现这麻袋有些鼓鼓的。
“此乃一奇宝,一旦扔到悬崖峭壁之下,即可指出一上古神兵的方位。”
“这样这样啊!”
老张子恍然大悟,接着,仿佛与提麻袋的修士心有灵犀,当即说道:“大仙人,两位大仙人,你们都是玄门世家的青年才俊,既然寻宝需要把这麻袋扔掉,扔麻袋又是一个粗蠢的活计,不如就让大爷我这粗人干了,两位仙人就在这候着,等那方位一现,仙人就去寻那宝贝,可好?”
“如此甚好。”提麻袋的修士面上笑得贤良淳善,文质彬彬,实际上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
老傻子! 也就配给本大爷扔个碎尸麻袋罢了,还真以为本大爷会跟你寻宝?
老张子却什么都不知道,一脸傻乎乎的样子,提起那麻袋,稳当的拥在胸前,仔细看了看,确认麻袋没被雨淋到后,又把它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弄坏了它。
两个修士看到他这般小心翼翼,真是巴不得立刻躺在地上,捧起腹,痛快地大笑一番。
那不过就是堆碎尸啊!
老张子再三确认麻袋安然无恙,这才开腿跑了起来,去找那“悬崖峭壁”。
等他跑远了,打伞的修士才与那原先提麻袋的修士开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知不觉中,已凝力御剑而去。
云泥里,某处悬崖峭壁。
老张子奔跑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
那两个人,应该已经跑远了。
老张子这样想着,便停住脚,凝气。
老张子的额头处隐约出现了蓝色荧光的轮廓。
慢慢地,那些蓝色的光点汇成了一个字。 雨。
霎那间,老张子周围所有的水滴都停止了坠落,就那样,凝固在半空中。
没有一滴雨再落下。
与此同时,老张子头上的斗笠渐渐地变为透明的色泽,就连破旧的箬笠也开始了改变。
融化。
待那身农人衣装褪去后,显露出的,是一副似玉的精致面庞。
“老张子”对着那装着碎尸残骸的麻袋微微一笑,薄唇轻启。
“三弟,好久不见。”
麻袋微微抖动,不知是否是亡魂在悄悄应答。
“老张子”抬起头,望向云泥里的上空。
万千水珠在空气中凝固着,将微弱的光芒层层反射,制造出耀眼的光线,使它穿透无色的水珠,四处闪射。
云泥里的天空仍然是黑的。
但这不再飘落的雨,无形中为微光织起了一片不起眼的屏障。
当耀阳苏醒而来,微光将再度占据广袤的天空。
“老张子”望着这一切,笑着,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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