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外婆》最新免费章节第十四章村子里的事2

第十四章 村子里的事2

丰收后的第二年，春种过后，整整一个夏天都没有下雨，土壤层比较薄的田地早已经干裂了，秧苗根本没法长大，种在地里的红薯秧也干黄了，洋芋种子也干的没有了水分，村长发愁，书记发愁，生产队长更发愁，村里没有应急的水库，河里的水根本没办法抽到山上来，其他村子也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去隔壁的生产队引一些水过来，村长刚走到村委门口，隔壁生产队的对长就来了，也是来引水的，哪里知道，都没有水可以引给对方了，面面相觑，一筹莫展，只能看着庄稼活不成。最后，靠近水沟的田和地里的庄稼勉强活了一些，林荫边上的田和地里的庄稼也勉强活了一些，但是祸不单行，秋收的时候天天下大雨，好不容易收回的一些粮食还发霉了一些，发霉了留着给猪吃，不能扔掉。剩下的粮食交完公粮，村委留一些存粮，分给大家的也都不多了，大家都说年成不好，粮食收成不好，明年继续，明年就好了。

到了“明年”谁也不曾想到，年成还是如此，甚至更差，春天到夏天就只下过一场雨，乘着这场雨种下了庄稼，最后也没有下过雨，到了秋天也是如此，但是还是要交公粮，交完公粮每家只分到了几斤粮食，混着洋芋红薯，连来年的粮种都没有留下，来年也就没有粮食可以种了，大家都去山林里挖野菜，抓野味。我妈妈带着我提个篮子也去屋里后山挖野菜，我们一天也就吃了2两米和着红薯煮的稀饭，这顿稀饭必须吃一天，否则就不够吃，挖野菜拿着小锄头，挖了一会儿手就酸了没力气了，好在挖半天野菜还能装满一篮子，够吃2-3天了。

吃完之后再来挖，免得挖着放坏了。

村委的存粮也没有多少了，就没有平均的生米分给大家，而是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头，每家分几两米，然后都在队上的大锅里煮成熟饭后，在给到每家每户，这样，每家都在对上放好了一个分量合适的蒸饭用的土钵钵，每天早上发放一次，那个时候我十几岁，我负责去拿饭，早上正是饿的时候，我看着土钵钵里的饭，真的很想吃，但是又不敢吃，因为一屋子人一天全靠这钵钵里的饭过活，我挑了土钵钵上面翘起来的几颗米饭，吃了，真香。回到屋里，妈妈把这土钵钵里的饭分成3份，舀出一小勺子，和着红薯煮着稀饭野菜便是一餐，有时候是直接把全部的饭和着红薯野菜煮一份稀饭吃一天。大年伯伯吃不饱就喝山洞里打来的水，喝的水多了，跑的厕所也多，跑了几趟肚子也空了，后来水也不敢多喝了。

村里的一些老人腿脚不灵便，子女各自分家过了，有些老人便饿着去世了，受不住的老人去村子最西头的深山老林里上吊，也去世了，这些去世的老人，没有办丧事，几个年轻人刨一口新棺材便埋了，有的家里拿不出木头刨棺材，直接草席子卷了埋了，连纸都没得烧，香也没得上，家里剩下的人就是哭，边哭也边说“这个时候去了也好，免得活在世上遭罪，下辈子投个好胎，莫回来这个山沟沟里头了”。

应该是1960年，村子附近山林的野菜已经没有可以挖的了，大家都去更远一些的山林里找野菜，更远的山林里没有多少可以给人吃的野菜，大家找到了一种可以吃的树皮，说是煮来甜甜的，煮出来的汤水也浓厚饱肚子。这个时候，村委的存粮也发完了，人人都在找吃的，田地边上只要冒出一点绿色，不管能不能吃，都会被人抢夺一把，一年间，把能挖的野菜挖完了，能吃的树皮也剥完了。妈妈在屋子后面地上挖了一个洞，洞里边放的是一家人的吃食，放屋里边不放心，白天出去挖野菜去了，也许回来吃食就被人偷走了，妈妈给洞口上边放了一块大的磨刀石，磨刀石上边撒一层泥土，在放上几块碎石头，还放上一双烂草鞋，每次拿粮食都是半夜拿，不打火把，摸着黑，轻手轻脚的拿出来，我们连一点皮都不敢剩下往外扔，全部都给吃了。其实妈妈也没有藏多少粮食，本来一开始分到的粮食就不多，在妈妈精打细算的一日三餐下，虽然饿着肚子，但是在这个念头也存下了十几个红薯洋芋4-5斤大米，这个保存的好久已经够吃半年了，因为有的时候我们不吃，实在不行了就拿半个红薯和着一撮米煮一锅水喝，这样子竟然撑了大年半，因为干燥，还有不知道妈妈什么方法保存的，红薯洋芋竟然能保存那么久。

过完了这年，村子里有人开始吃白泥和观音土了，许多人洗一些白泥和观音土煮水喝，泥土可以吃进去，但是拉不出来，那些吃了太多泥土的人要么消化不了死了，要么拉不出来死了，我们不敢吃泥土，大年伯伯知道一种草药可以煮水喝，村子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可以吃，味道实在是苦涩难忍，但是吃了不至于拉不出来，每次找这个草药的时候，大年伯伯就要去很远的水沟边上，村子附近没有的，这个东西我们也是吃了很久，后来村子里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芭蕉树可以煮来吃，一段时间，村子里仅有的一些芭蕉树被挖的连根都不剩，耗子啊我们屋后头有一棵没什么人知道，我们先挖下来了，因为家里地主的成分，来家里的人少的很，来屋后头的人更少了，这棵芭蕉树就属于我们自己家了，但是我们虽然挖了出来，也才藏起来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煮了吃，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死人，放了2天，我们挨了2天，好像没有听说村子里有死人，妈妈就割了一截芭蕉树干煮了水喝，这个也很涩，但是比起草药味道要好些。我们吃了4-5天芭蕉树干，最后芭蕉树放坏了，烂掉了，我们不敢扔出去，在屋后面挖了个坑给埋了，然后我们又吃了好多天芭蕉树的树根，村子里每天都在说，村子里某家里的某个人饿死了，或者跳河死了，或者就这样死了，或者上吊去了，或者说几天没回来，摔进天坑里死了。每天都有新坟出现，都没有烧纸，也没有上香。

村子里的人个个都面黄肌瘦，提不起精神气，眼眶黑黑的，衣服脏脏的，头发没人管，没人聊天，没人见面就打招呼，整个死气沉沉的，家里还有树皮的，整天守着，家里没吃的人家，整天在水沟那边，饿了就喝水，吃喝拉撒都在水边，妇女婆子们早已哭干了泪水，没有可以哭出来的泪了，公社也没粮，公社的公粮早已交上去当了战备粮了，乡长也管不了，乡长自己的妻子都去世了。听说城里有钱的人家，有的逃难到国外去了，国外没有饿肚子的。

妈妈也瘦的不行了，我们煮东西的时候，妈妈把能吃的干的都给了我们，自己整日喝点汤水，我很担心妈妈，也更害怕担心的那些事发生了怎么办。

这真的是，饥饿的困难的艰辛的晦涩的充斥着绝望的看不到希望的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