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都》最新免费章节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为庆祝济南之战的胜利,朱允炆大宴群臣,皇宫里大乐升腾,轻歌曼舞,一派娱乐升平的景象。朱允炆道:“济南大胜,甚慰朕心,朕已经颁诏赏赐济南众将士。”齐泰起立,举杯祝酒:“仰赖太祖高皇帝洪福,仰仗皇上圣明,济南之役大败燕贼,可喜可贺。”方孝孺道:“今日皇上赐宴,臣等祝国泰民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接着,大殿里回荡起群臣“吾皇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黄子澄敬酒道:“在这普天同庆之际,恭请皇上垂训。”朱允炆站起来,看着群臣,感触的说:“当年梁元帝萧绎举兵入京,曾发令部下:“一门之内自逞兵威,不祥之极。如今皇族血亲厮杀让朕悲痛,众将与燕王对垒,务必要体会朕的意思,不可大开杀戮,让朕背上弑叔之名。”
朱允炆的话,令群臣惊讶不已。黄子澄悄悄跟身边方孝孺说:“自古权位之争,非帝杀王,就是王杀帝,同室操戈,屡见不鲜,虽骨肉至亲在所难免。皇上今天又心慈面软了。”方孝孺小声道:“是啊,皇上仁慈至孝,刚有了一次小胜,就忘了切肤之痛了。臣还是要为皇上分忧啊。”方孝孺出班上奏:“皇上,眼下盛庸要与燕贼再战,臣举荐王度赴军中谋划,王度熟兵法善谋。”朱允炆道:“既然爱卿保举,肯定有真才实学,那就让他去吧!”“是。”
九月的大明湖水格外澄清,新任兵部尚书铁铉为了进一步激发忠义之心,在大明湖上小亭子设宴,犒赏将士。高巍道:“铁兄,此一役收复德州诸郡县,兵威大振,实乃北伐以来最痛快之事,咱们敬铁大人一杯。”众将起身,为铁铉祝酒。铁铉端起酒杯:“如果没有诸位齐心协力,很难大破燕贼。”高巍道:“眼下皇上擢铁兄兵部尚书衔,盛庸将军封历城侯,授平燕大将军,这也是我等的荣耀。”盛庸客套道:“皇上遗官赐金慰劳济南守军,是对我等的信任,深受皇命,就要奉旨守土守城,丢失寸土都是我等的失职。即日,本将军与诸位一同率兵北伐,彻底平叛。”众将道:“谨遵军令。”
盛庸赞誉铁铉:“现在百姓都称铁大人为‘城神’,真是名符其实。”铁铉道:“过奖了,盛将军代李景隆北伐,对下一步有什么计划?”盛庸道:“启禀尚书大人,末将仔细勘查地形后,选定东昌为决战战场,这里必将成为北军的葬身之地。”高巍问道:“如果朱棣不去东昌呢?”盛庸似乎早有计划:“避其锋芒,有步骤地节节后退,以诱朱棣继续前进到东昌。”铁铉道:“好,既然已经计划成熟,朝廷再委派平安做你的副手,一定可以旗开得胜。”
燕王朱棣离开济南,虽然丢失了德州,但是依然率军取得了沧州,临清,馆陶和大名等地,燕军回到北平,朱棣下令整顿兵马,升赏有功将士。
道衍:“殿下,这是升赏有功将士名单,请过目。”
朱棣接了过来,逐个仔细观看:“都督佥事陈亨升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指挥同知张信,房宽升北平都司都指挥佥事;都指挥佥事张玉、丘福、朱能、徐忠、李彬、陈文、谭渊、何寿、郑亨、朱荣、陈旭、张远、徐亮俱升为北平都司都指挥同知;济南卫指挥陆荣、济阳卫指挥使纪清、燕山中护卫指挥使火真,指挥佥事王友、王总俱升北平都指挥佥事;都督佥事顾成升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其余将士各升一级。”
朱棣赞同:“好,就依照大师,宣布下去。”道衍答:“是,另外南军以盛庸为大将军,平安为副将,征讨我军。”朱棣盘算道:“盛庸此人战绩平平,不善于指挥骑兵;平安倒是难以对付。”道衍观察到南军行动不同以往,报告朱棣:“奇怪的是,南军步步为营,未与我军正面厮杀,令人费解。”朱棣猜测:“大师,本王料他盛庸想的是引诱我军进入他设的局中去,本王观察了许久,东昌,利于南军作战,盛庸必然选在那里。”道衍见朱棣料敌先机,满怀信心:“殿下师行必克,但费两日耳。”朱棣也是信心满满:“好,本王倒是要看看盛庸还有什么本事。传令张玉,继续追击南军。”
时值初冬,寒气弥漫大地。一阵北风吹过,抚动枯草,卷起落叶。那树上残留的最后一批树叶,也不情愿地告别树枝,随风飘零。南军帅旗飘飘,大炮罗列,战马啸啸,军士士气高涨。王度远赴东昌,前来相助盛庸铁铉。
王度道:“大帅只要按照在下的计划部署,此役必胜。”盛庸有些不满:“王大人放心,本帅也历经百战,自然能把握时局,改变战术。”铁铉道:“大帅,改变时局就看这一战了。”盛庸点头:“眼下我们背城列阵,已经准备了充足的火器、毒弩,就等燕庶人,以逸待劳。”
平安禀报道:“大将军,孙霖兵败滑口,精骑三千余尽失,都指挥唐礼被俘,仅孙霖一人受伤归队。”盛庸道:“无妨,虽滑口小败,然我大军士气犹盛。燕贼就可以带着滑口的胜利,以骄傲的心态来到东昌了,让孙霖好好养伤吧!”平安道:“是,眼下燕贼正在向东昌靠拢。”盛庸道:“好,命人在弓弩箭只上涂抹毒药,不给燕贼留下活口,务必做到一击必杀。”平安道:“是。”
盛庸传令:“杀羊宰牛宴犒将士,誓师励众,检阅精锐。”
朱允炆因为济南战役的胜利,一直心情大好。方孝孺呈上书稿:“皇上,这是刚刚初稿修订的《太祖实录》,请御览。”朱允炆接过方孝孺递上来的书稿,仔细观看:“务求真实,情真意切,辛苦你们了。”方孝孺道:“要说辛苦,这是众人之劳,我曾保举杨士奇为编撰,此儒生工作完成出色,堪为大用。”朱允炆道:“嗯,虽然只有三十六岁,但有扎实的史学文学功底,那就让他做副总裁吧!辅助你完成。”“是。”
朱棣率精锐部队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东昌,在南军对峙一面安营扎寨。朱棣晓谕诸将:“此次盛庸由济南而来,粮道被我燕军切断,必定缺饷缺粮,所驻的东昌又素无积蓄,因而在东昌必将与我军决一死战。”张玉道:“破南军只能以计。”朱棣道:“对,庸欲速战,我则不战;庸欲不战,我则扰之。”朱能分析:“盛庸想以逸待劳,控制形势。”朱棣点头继续说道:“南军不善骑兵,军队中骑兵既不多也不精,但是却有众多火器和弓弩。但这次不能使用顺风进攻了,盛庸居然被城而战,我们只有三面进攻,处境较为被动。”张玉道:“殿下,那末将正面袭击。”朱棣道:“也好,你率军鼓噪前进,本王自领精骑攻其弱点左翼,若本王袭击一旦得手,大军便造成庸军侧翼受敌之势,你正面全力攻击,必可得胜。即便本王袭击不成,也要骚扰其营以骇其心。”“是。”
东昌战场上,双方阵中的鼓声、号角声、呐喊声越来越高涨。大炮互对,弓弩手都把箭搭在了弓弦上。朱棣吩咐:“炮响之后,本王率精骑猛攻敌人左翼,你再率骑兵策应。”张玉点头。
三声炮响后,朱棣率精骑冲了上去,但在他全力攻击之下,左军竟然岿然不动,朱棣反复冲击,却毫无效果。马三保坐镇大军,而在阵列观战的张玉很是焦急,朱能和诸将也是心急如焚。
南军的阵列前,盛庸和铁铉也关注着局势发展。铁铉道:“大将军,朱棣亲率精锐攻击左翼了,派兵支援吧!”盛庸道:“勿急,朱棣这一招实在是老掉牙了,本帅背城而阵的,就是要限制燕贼选择进攻路线的自由。本帅不但派重兵保护了的左翼,还为朱棣设计了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圈套,彻底的击败朱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铁铉提醒他:“但是皇上下旨,不能伤害朱棣,如何是好?”盛庸挠挠头,有点难办:“那好吧!传令兵,下令,不准伤害朱棣。”“是。”
燕军阵营里,张玉看着心里着急,朱棣迟迟在左翼打不开缺口,张玉为了减轻左翼的压力,不等南军的阵营混乱就发起进攻:“传令,直击南军中军。”信号传递出去,张玉率军出击,大军直抵盛庸的中军。盛庸的中军早已准备好的火器、毒弩,火器滚滚,万箭齐发,张玉的大军没有与南军接触就就受到重创,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张玉不得不撤回了阵营。
在南军的左翼,朱棣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南军左翼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被朱棣撕开口子,于是他转而攻击中军:“传令,全队攻击中军。”“是,殿下。”小将张辅跟随朱棣,极力阻止他再奔中军:“殿下,盛庸有备而来,况且中军有火器和毒弩,还是撤退再行定夺吧? ”朱棣皱眉道:“住口,继续前进。”
南军的中军,盛庸看到张玉死伤无数,从中路撤了过去,甚是高兴,而这个时候朱棣也已经转攻自己的中军。铁铉报告:“大将军,张玉撤退,朱棣上来了。”盛庸道:“不急,传令,中军后撤。”铁铉不解地问道:“大将军,我军占优势,何必回撤?”盛庸道:“本帅要等朱棣进入包围圈后再进行合围,发动进攻。” “大将军用兵入神啊。”“待朱棣奔到中军,平安将军就会杀奔上来,这次朱棣要全军覆没了。”两个人看着朱棣率军直扑中军而来。
燕军精锐人马跟朱棣纷纷冲上敌阵,庸军开阵,故纵其入,迅即将其团团围住。越往里突进,南军的人数越多,南军火器齐发,朱棣精锐尽为所伤。无论南军士兵多么勇猛,那些火器弓弩都不敢朝朱棣身上射,于是朱棣一个人势如破竹冲了进去,后面的张辅被阻拦,想要追上朱棣已经是不可能了。渐渐的朱棣冲到了中军位置,不料平安又率军赶到,与盛庸部相合,麾兵大战,燕王陷入重围而不得出。随朱棣的移动,帅旗上竟然中了很多箭,扎得如同刺猬一般。朱棣被盛庸和平安从两面包抄到中间,阵中呐喊声震天,朱棣左突右闯,在马上力战,刀砍弯了,手臂震得酸麻,浑身鲜血,依然斗志昂扬。
燕军阵营里的张玉一见大事不妙,连忙催动骑兵前去救援。但盛庸指挥火器营发炮,极为猛烈,中炮、中毒弩者无数,阵营已自乱,张玉被阻在阵前,有些骑兵开始后退。张玉大怒,在马上挥刀,亲手斩了两员首领。他大喝一声:“有后退者,有如此例,杀无赦!”这才勉强止住混乱,张玉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冲过去,虽见朱棣的影子在阵中出没,却很难接近。
朱棣的坐骑连中三箭,那马踉踉跄跄地倒下了,把朱棣掀到了马下,铁铉亲率骑兵来捉朱棣:“皇上有旨,不忍心杀害皇叔,一定要捉活的。”南军在一片“活捉朱棣”的呐喊声中,冲到朱棣身边。张玉奋力冲进朱棣的包围圈,朱棣一看是张玉,心头放松了许多:“张玉,你来本王就放心了。”张玉道:“末将来晚了,殿下,跟着我,咱们一起冲出去。”“好啊,冲啊!”
张玉掩护着朱棣向外冲,没想到又被盛庸的步兵拦住厮杀。张玉有万夫不当之勇,拼命砍杀,杀开一条血路,但寡不敌众,还是冲不出去。盛庸看张玉威猛,亲自举起了弓箭,在远处搭弓射箭,瞄准张玉射了过去,张玉措不及防,被射中心口,他捂住心口,愤怒的望着盛庸。盛庸不甘罢休,接着连射两箭,张玉口中喷血,訇然倒下。
朱棣看张玉倒下,悲痛不已,一边厮杀,一边大叫:“张玉,张玉。”朱棣扶起倒地的张玉,他已经生命垂危。他勉强说道:“张玉无能,不能救出殿下,死不瞑目。”朱棣强忍住心中悲痛:“张玉,你尽力了,你是本王的第一勇士。”这个时候,护在朱棣身边的张辅也冲到父亲身边,握着张玉的手,看了张玉最后一眼。张玉对儿子交代:“辅儿,保护燕王。”接着张玉口吐鲜血,殒命沙场。
铁铉又已带兵从侧翼将朱棣团团围住,朱棣悲愤兼集,手持弯了的刀与包围者拼杀,他一边流泪一边战斗,南军越来越多,朱棣的人越来越少。
忽然,山崩地裂一声吼:“勿伤我父王!”有一人单骑勇猛地冲了过来,朱棣跟张辅看过去,是朱棣的第二子朱高煦,他带着大将朱能,率领全部军马冲了过来。朱高煦一副拼命的架势,一路挥刀狂砍,终于靠近了朱棣:“父王随我来!”朱棣和张辅跟随朱高煦杀出了血路,向外冲。
铁铉敦促道:“射箭吧!”盛庸无奈:“不行,皇上有旨,我们不能违抗,否则要灭门的。”铁铉一声长叹:“哎,真不甘心眼睁睁的看他逃走。”
就这样,在朱高煦的神勇下,朱棣算是逃出了南军的包围。盛庸乘势猛攻,擒斩万余人,燕军大败,逃回大营。
东昌大战,朱棣最终在朱高煦和朱能的合力下,回到了大营。朱棣战袍残破,沾满血迹。他抱着朱高煦,脸绷得很紧:“煦儿,今天没有你父王真的是马革裹尸了,你要努力,父王对你充满期望。”朱高煦点点头。“只可惜张玉……。”一边的张辅更是无比的悲伤,众将也都低声饮泣。朱棣走过去,抱着张辅,两个人痛哭了一阵。
马三保匆匆进来:“殿下,盛庸军归还了张玉将军的尸首。”说罢,招呼军士抬了进来。张玉身上箭矢仍在,一根也没有拔去,将士们肃穆地围在周围,极为悲伤。张辅看到父亲的遗体,扑上去痛哭。朱棣也走过去,看着混身上伤痕累累的张玉,抱住他的头泣不成声:“张玉啊,张玉,你怎么就扔下本王走了?本王恨不能与你同死呀!”
大家都过来劝燕王。朱能道:“殿下节哀,保重身体。”朱棣:“胜负常事,不足计,恨失张玉。艰难之际,失吾良辅。”
朱棣脱下战袍,用蜡烛将其焚烧,一直看着衣服化为灰烬:“虽其一丝,以识余心,愿袍服为你御寒。本王誓为你报仇,诸位共鉴。”众将道:“誓为张将军报仇。”朱棣道:“本王要亲自为张玉写悼文,明日隆重厚葬。”“是。”
京师奉天门外,旌旗飘飘,喜庆之乐高奏,在礼炮声中,文武百官齐聚殿外。朱允炆满面春风:“今日,朕与尔等同庆东昌大捷,铁铉、盛庸不负朕望,连克燕逆,使大明江山稳如泰山,真是可喜可贺。”百官俯伏跪拜,三呼万岁之声上过云霄
方孝孺捧着个巨大的红木盒子出班:“启禀皇上,从西域雪山献来的那块“凝命神宝”,历时一年,已琢成皇帝大玺,正应了今日之喜,请皇上过目。”王钺将红木盒子献给了朱允炆。
方孝孺介绍:“这块‘凝命神宝’是两尺见方,质地坚硬而又温润的青玉,光泽耀眼。是一个来自昆仑山的异人献给太祖皇帝的,据说以它刻成皇帝之宝,可使国基永固。”朱允炆道:“是啊,当年太祖皇帝找了几个高明的刻字巨匠都大摇其头,说刻不动,没办法制成玉玺,一直引为憾事。”方孝孺接话:“皇上登基时,出榜召天下能工巧匠,居然有一个道士揭了榜,费时一年,将其刻成。”
朱允炆打开盒子,取出了那块青玉。朱允炆亲手在宣纸上印下,只见玉玺上的十六个篆书是:天命明德,表正四方,精一执中,宇宙永昌。朱允炆不禁龙颜大悦:“好一个宇宙永昌,爱卿,这是你拟的十六个字吗?”方孝孺答:“是臣与齐泰一起商议的。”朱允炆道:“你提起齐泰,朕倒想起来了,朕为缓兵之计,不得已罢了他们的官职,现在朕大获全胜,让齐泰、黄子澄官复原职吧!”“是。”“朕赏赐那个刻印的道士,传他进来。”“那道士疯疯癫癫,他不受官、不受赏,刻完玉玺已不知去向。”“哦,那也罢了。”
盛庸一鼓作气,将朱棣逼上了撤退的道路,无奈,朱棣只好边打边撤。败退的燕军便向北撤去,散乱的军伍辎重迤逦数十里之遥,烟尘滚滚,旌旗不彰。
朱棣叹气:“起兵三年来,兵败未有如此之惨者,精锐丧失几尽,岂有脸面回京?”朱高煦安慰道:“父王不是说胜负常事,何必在于一时呢!”朱棣看着逐渐长大的朱高煦,听他一言,很是宽慰:“煦儿说的是。”“后有追兵,前有拦截,我们从哪突围出去?”“父王已打算好了,合力击破平安、吴杰的拦截,上馆陶,亟回北平,再做打算。”“是。”
建文三年正月初一日,太庙。朱允炆率领群臣告天地宗庙,旌旗蔽天,仪仗林立,鞭炮、鼓乐齐鸣。朱允炆祭祀太庙,焚香祷告,告东昌之捷。
经过艰难的撤退,燕王才回到了北平,一到府里,就倒在了寝宫。朱棣抱头打滚,还咳嗽不止:“头好痛啊,好痛!”徐妃招呼内侍:“黄俨,快去找大夫,快去。”朱棣这个状况,吓坏了在场所有人,徐妙锦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急急忙忙进来,扶着朱棣,朱棣勉强躺了下去,大夫开始望闻问切的诊治。大家焦急的退了出去,只有徐妃留在那,关注情形。大夫号完脉答道:“娘娘,殿下这是忧思过度,疲劳伤神,又感染风寒所治,臣为其开几副药,休息一段时间,就无碍了。”“辛苦你了。”
大夫自去开方抓药,徐妃看着床上疲惫不堪的朱棣,心疼了暗自落泪。朱棣慢悠悠的醒了过来,看徐妃在,握着她的手:“爱妃,难为你了。”“王爷,你这是劳累过度,大夫说了,休息好就无碍了。”朱棣点点头,咳嗽起来:“连年打仗,咱们是聚少离多。”徐妃道:“臣妾知道殿下的志向,只要你保重身体就好,还是好生歇息吧!”
燕王身体好点之后,在花园散步,远远的徐妙锦看到他,就走了过来:“棣哥哥,身体可好了?”朱棣答道:“锦儿啊,已经无碍了。”徐妙锦劝他还是不要在用兵了,天下纷争,百姓遭殃。”朱棣叹气道:“锦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你也知道,本王是被逼无奈。”徐妙锦道:“锦儿真不希望看你现在这样,任人辱骂为‘燕庶人’,一家人不能享受天伦之乐,你现在可以停战议和,朝廷知道你的厉害,会议和的。”朱棣牙关紧咬,果断回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战争的步伐谁都不会停。这么多人战死,本王如果罢兵,如何面对他们的亲属。”徐妙锦吃惊看着他:“你这会被天下人以为是要谋逆,要篡夺天下。”
朱棣道:“锦儿,众口悠悠,这样的非议早已经传遍四方,本王还有什么顾忌了呢!我可以向你坦白的讲,既然天下人以为我有篡逆之心,那本王就顺其民意,做个堂堂正正的天子给他们看。”“那你可以证明给他们看,他们是错的?”“这样的错要有成千上万人的血去证明,你不觉得复出的代价太大了吗?”徐妙锦摇摇头:“棣哥哥,你变了,变得肆无忌惮的疯狂,你和我当初认识的棣哥哥真是完全两样。”“我承担着一家老小,北平数万子民,我能不变吗?希望锦儿明白我的苦楚。”徐妙锦看了一眼朱棣,伤心的走了。
时值二月,虽已见春之消息,但早晚犹寒气袭人,空中水气往往结露为霜。病愈的燕王将诸位将军招来府中,商议军事。众将免冠顿首:“东昌无功,是我等无能,请殿下治罪。”
朱棣面对俯伏在地的大小将官,深为他们的忠诚所感,一一将他们扶起来,请他们都戴上帽子坐下来:“其失在予,非尔等所致。胜负固兵家常事,胜负相当,未至大失。失大将张玉令本王至今寝不贴席,食不下咽。”朱棣说到此不禁动了真情,流泪不止,诸将也无不流涕,低头不敢仰视。
朱棣擦了擦眼泪:“奸恶集兵,横加戕害,图危宗祀,是本王不得已起兵救祸,阵亡将士为本王而战死,恨不能同往。本王决定修佛会,祭奠阵亡将士,本王要亲自祭奠。道衍大师,你来主持吧! ”“是。”
朱能站起来:“人生百年,终必有死,而得大王哭祭如此,夫复何憾!我等当努力,上报国家,下为死者雪冤。”张辅道:“殿下,末将感念殿下对吾父的情意,愿一生追随,为殿下牵马坠蹬。”朱棣很是感动:“好,二月十六日南下。”
这场军议,充溢着一派激越的壮志,变成了一次誓师动员。燕军师出北平,僧道衍曾满怀信心地说,师行必克,但费两日耳,如今众将士败还,都在看他如何自圆其说。道衍解释道:“两日,昌也,自此全胜矣!”
朱棣和众将都非常清楚,此役只可胜,不可败。胜则龙飞,败则必死。他们决定再次南征,一雪东昌之耻。朱棣告诫众将:“尔等毋恃功绩,漫不加警。有违纪律者,必杀无赦。”“是,末将谨记。”
朱高煦道:“父王,煦儿愿随您南下!”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年纪尚幼,父王希望你文武双全,留着北平随道衍大师读书,还要辅佐你大哥守卫好北平,这是我们的根基。”朱高煦明白父王的心意:“是,煦儿遵命。”
朱允炆问道:“齐泰,朱棣南下,战况如何?”齐泰道:“皇上,二十日,燕军驻于保定,三月进至滹沱河,而北上迎战的南军则驻扎于夹河。”朱允炆感叹:“严令盛庸,务必全歼燕贼与夹河,结束这场战争吧!”“是,皇上。”
燕军列阵前进至夹河,进一步缩短与南军的距离,在距南军四十里处驻营,朱棣带领马三保和骑兵侦察敌情。
马三保悄悄说:“殿下,是不是靠的太近了,不安全?”朱棣指着南军阵营道:“不靠近如何可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呢?你看,阵营前面排列着高大的火柜攻敌车(搭载油锅、推至城门下面用以焚烧城门的两轮车)、火器、强弩、战盾。”“南军武器太精良了,我们不能直接正面较量。”“是啊,还是要避其锋芒,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才是上策。走,回去商议再定。”朱棣带着马三保从夹河退回了自己的营帐。
一弯如钩的下弦月悬挂天上,夹河边,只有水声“哗哗”的流淌。朱棣与诸将召开军事会议,商量破敌之策。朱棣将情况告知众将:“经过本王亲自侦查,南军列阵总是精锐在前、老弱在后,只有在战斗中摧毁其精锐,便可威慑其老弱。”朱能问道:“那该如何行军?”
朱棣道:“本王以为兵分为两路,一路是由谭渊率领中军,在南军阵营前面五六里的地方列阵,监视南军的精锐部队;另一路是由本王率领精锐部队,绕到南军阵营的后面,向南军的老弱部队发起猛攻,目的是不断驱赶其老弱倒退。”谭渊道:“殿下的意思是击溃老弱,使其退却,精锐部队必定受到心理干扰,丧失部分战斗力,疲惫不堪的南军挪动五六里时,然后末将再出击攻击盛庸军主力。”朱棣道:“是,这样便可以形成一前一后夹击南军的有利态势,必然胜券在握。”
朱棣非常重视这场战斗,他犹恐大家不理解,取出是先画好的军阵图,指图详说,并反复申令。
红日渐渐露出了地平线。朱棣对盛庸部发动试探性进攻。南军后面老弱阵营还未松动。朱棣大将谭渊在距离战场六七里的地方等待着战机,他看见左翼大战,烟尘滚动,就要出击:“传令,大军攻击。”副将张辅进谏:“大将军,南军后面还未有垮掉迹象,再等等如何?”谭渊立功心切,对张辅的话甚为不满:“既然本将军率军,你听令就是。”张辅无话可说。谭渊率军加入了战斗。
盛庸在中军清楚地辨明了形势,看到谭渊出击:“传令,大将庄得带领大军迎击谭渊。”“是。”铁铉问道:“大将军,你看庄得能否抵抗的了谭渊?”盛庸道:“庄得是数一数二的武将,以本帅来看,谭渊冒进,必死无疑。”
朱棣率精锐攻击南军后防,南军以层层叠的盾牌,竭力抵抗着燕军步兵,后面是南军的火器手,这已经被朱棣料定:“亮出长矛。”朱棣一声令下,燕军步兵亮出预先制造的长达六七尺的木柄长矛,用力刺穿南军的盾牌,同时利用长矛顶端那些横贯的钩状铁钉,将盾牌倒钩着往回拉扯。就这样,硬是从层层叠放着盾牌的阵线当中拉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射箭。”燕军纷纷弯弓向这些缺**箭,很多南军士兵在利箭的威胁之下惊惶失措,弃盾而逃。这些逃兵一窝蜂地到处乱窜,严重干扰了阵内掌控火器的射手,使射手们在仓促之间手忙脚乱,难以发射。
朱棣看准时机下令:“冲,给我冲。”燕军骑兵争先恐后地往缺口一涌而入,左冲右突,努力扩大突破口,并从南军的左翼直捣阵营的中坚。燕军部队在南军侧后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击,致使整个南军阵营动摇起来,开始倒退。
谭渊率军与南军大军庄得相遇,南军想杀出条血路,拼命作战。双方你死我活的拼杀,庄得勇武,谭渊没有提防,被庄得一刀砍死。燕军见主帅阵亡,慌乱起来。幸好张辅及时赶到:“不要慌,前面就是燕王,我们马上可以汇合。”燕军中军听到燕王在前面,不由得鼓起了勇气,在张辅的指挥下,向前挺进。终于与横贯南军阵营的朱棣部队会师。张辅上前报告:“殿下,谭渊将军他!”朱棣问道:“谭渊如何了?”“谭渊将军阵亡了。”朱棣最怕听到这样的消息:“哎,损失我一员大将。”
尽管两路燕军按照既定计划完成了夹击任务,杀伤南军甚众,却未能歼灭南军主力。张辅道:“南军撤退了。”朱棣看看四周,南军渐渐稀少:“下令,撤退。”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双方各自收兵回营。
散乱的旌旗、横躺竖卧的士兵、战马和帐篷,大家横七竖八的躺在战场,疲劳一天,都酣然入睡。张辅道:“殿下,我们与朱能和大军失散了,眼下也难以辨别方向。”朱棣道:“先不要找了,明早自然能够找到,今日失去谭渊,本王心神疲惫。哎,如果不是他冒进,也不至于命丧夹河,好生安葬了吗?”“已经安葬。”“那就好,待平定南军,再行祭拜。”
朱棣坐在地上,看四周酣睡是士兵,感慨万千。夜色渐渐深沉。
清楚的鸟鸣,将酣睡中的朱棣叫醒,他睁开双眼,原地坐起,看到张辅和士兵们还在酣睡,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们。朱棣伸了伸胳膊向远处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四周都是营房,朱棣心头一喜,自言自语:“终于回来了。”
说完,他就要走过去,一个士兵从营房走了出来,居然穿着南军的军服,这让朱棣大惊失色:“南军,不好。”原来昨夜居然露宿在南军的营房附近,他赶忙回来叫醒了张辅。朱棣悄声道:“张辅,张辅。”张辅微微醒来,刚要张口,嘴巴被朱棣按住:“不要出声,”他指指南军的营房:“我们赶紧走!”张辅也被惊了一跳,赶忙招呼身边的燕军,大伙悄悄的上马,撤退。
朱棣安慰众人:“不要害怕,从容点。”于是张辅带着燕军,大家不慌不忙的收拾,然后撤退。南军发现这边的动静,招呼士兵提刀带枪的过来:“是燕贼,快,都过来。”
燕军整装上马,镇定自若,引马鸣角,大模大样地穿营而出。南军赶过来看为首的一人气度不凡,正是首逆朱棣。“这,这是……”“燕庶人,不,是燕王。”在南军的惊愕中,朱棣率部穿营而出,扬长而去,南军碍于燕王的威名,左右不敢靠前,后来想追赶,已经晚了。
朱棣带着张辅和燕军回到阵营,早已经人心惶惶的马三保、朱能和众将,终于可以安心了。马三保跪倒:“末将无能,昨日没有保护好殿下,请治罪。”朱棣道:“起来吧!本王这不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吗?诸位将军,谭渊将军战死沙场,我们燕军要为他复仇,不能让他白死。”“殿下放心,燕军上下誓死复仇。”“好,化悲愤为力量,两军相当,将勇者胜,对盛庸发起总攻。”“是。”
朱棣整顿军伍,临阵督战,两军摆开阵势,燕军在东北,南军在西南。南军军士遥见燕王旗帜,辄欢呼震地,军士无不踊跃争进。战斗自辰时(早八点到十点)至未时(十四点到十六点),双方你来我往,屡进屡退,胜负未决。忽然间刮起了猛烈的东北风,尘埃飞扬,漫天蔽日,咫尺之间难辨敌我。
朱棣喜上眉梢:“起风了,东北风,天助我也。”马三保请命:“殿下,此风势对我军有利,末将愿率精锐冲击南军主营。”朱棣道:“好,本王给你三千骑兵,一定要获胜归来。”“是,末将遵命。”
马三保带三千骑兵直冲盛庸中军,这个时候,风越来越猛,逆风的南军特别不利,很多将士被沙砾击中面部,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火器在逆风中失效。朱棣大声下令:“传令下去,燕军各军,一起攻击南军。”朱能,张辅率领部下,燕军顺风大呼,众将士无不欲复仇血耻,人人奋进。南军大败,纷纷弃兵而走,燕军追至河边,跳河淹死的不计其数,尽获南军器械辎重。
盛庸看着风势不减,而燕军在马三保带领下,直冲击他的中军,焦虑起来:“铁大人,吴杰、平安拥十万之众,为何迟迟不增援?!”铁铉道:“风势加剧,他们也赶不到啊!这真说的天助燕贼!”盛庸叹气:“大势已去,传令,退保德州。”盛庸带着他的南军在大风中,慌不择路的逃窜。
战罢,风势稍减,人人尘埃满面,无从辨认。朱能和张辅四下寻找燕王。“燕王,燕王。”张辅扒住了燕王,还没有看清楚:“燕王,殿下。”朱棣擦着脸上的灰尘:“是本王,看清楚了!”
张辅听声音,才发现燕王安然无恙的在身边,大家过来,看到昔日神采奕奕的燕王殿下,居然是一个灰头灰脸的村夫一般,而诸位军士也都一连灰尘,好似从土里钻了出来,互相对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朱能报告朱棣:“殿下,此战斩敌十余万,缴获大批物资。盛庸以为我燕军必败,随身携带了大批在东昌缴获的金银器皿及锦绣衣服,准备攻破北平时大举宴会,不料他战败,所带物品尽为我燕军所得。”朱棣高兴道:“好啊,全部金银物资犒劳、抚恤军士吧!”“是。”
马三保回来交令:“吴杰、平安本欲支援,结果遇大风,听闻盛庸兵败,退回真定。”朱棣点点头:“嗯,如果吴杰、平安率众助战,胜负实未可知。交战之中狂风骤起,燕军恰值顺风,非人力所能预料。燕军之胜,真可谓是险胜。”
朱允炆桌上的晚膳还没有用,怒气冲冲的与齐泰和黄子澄议事。齐泰担心朱允炆的身体,关切的请他用膳:“皇上,还是用完膳,再议吧!”。这边黄子澄也赶紧附和:“是啊,龙体要紧。”朱允炆没那个心情:“用膳?!朕还有那心情吃吗?盛庸啊,盛庸,朕指望你平定叛乱,结果又添败绩。”齐泰劝道:“如果不是那阵狂风,燕庶人一定全军溃败。”
朱允炆发问:“盛庸现在德州吗?”“是。”“那平安和吴杰呢?夹河之战,他们的队伍在干什么?为何不增援?”“驻在真定的吴杰与平安没能与盛庸合军,是因为吴杰贪功。坐等盛庸战败,正是吴杰想要的结果,接下来可以轮到他一显身手,独占其功。”黄子澄道:“真是无耻之极,拿国家社稷开玩笑。”朱允炆轻蔑的哼了一声:“谁让朝中无人呢!那朕就看吴杰的本事,只要打了胜仗,朕一样可以重重奖赏。”黄子澄道:“皇上真是宽宏大量。”
齐泰道:“燕军善骑射,喜野外旷野开战,臣以警告吴杰,坚守真定,以待时机,不要逞一时之勇,与燕庶人展开野战。”“嗯,那现在可知燕庶人身在何处?”“臣查看地图,相比现在应该在滹沱河、藁城一带。”
朱棣在闰三月进军滹沱河要与南军吴杰决一死战。马三保报告:“殿下,吴杰死守真定,郑亨将军几次攻城,都不见出城应战。”朱棣道:“吴杰这是聪明了,对吴杰,仍要避攻城,与他展开野战。”张辅问道:“眼下他坚守不出,如何是好?”“那就引蛇出洞。这样,你们回去,将军队伪装解散,托言四出取粮,给敌人造成空虚的假象,再扮作百姓,混入真定,制造谣言。吴杰得到消息,必然乘虚而来。我军渡过滹沱河,严阵以待,在藁城于他决战,吴杰必输。”马三保赞同:“殿下妙招。”
朱棣下令:“传令下去,大军渡过滹沱河。”都指挥陆荣站出来阻止:“殿下,今日十恶大败,兵家所忌,不可济师。”朱能附和:“是啊,天色已晚,明早再渡也不迟。”朱棣不以为然:“陆荣,不要拘小忌以误大谋,本王不迷信天命,更相信人谋,渡河,决战藁城。”
徐妙锦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姐姐,又一个胜利,姐姐。”徐妃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什么?胜利?班师回来了?”“没有班师,是胜利。前方传来的消息,燕王在藁城打败了吴杰。”
这个时候,朱高炽带着道衍大师和顾成拿着一面旗帜走了进来。道衍贺喜:“娘娘,燕王殿下在藁城大获全胜,送来了喜报。”说完将旗帜递给了徐妃。这一面战旗,被箭支射成刺猬,千疮百孔。
顾成看着战旗激动得泪水盈眶,抚摸战旗感叹:“臣自幼从军,打了一辈子仗还没有遇到过如此激烈的战役。”道衍道:“殿下将战旗被送回北平时,是要让世子妥善保存,以警示后人。”徐妃道:“那炽儿要好好保存。”朱高炽答:“是,炽儿定终身铭记此役。”
徐妙锦绘声绘色的描述:“棣哥哥这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终乘风击败南军,斩首六万余级,擒其骁将,获其军资,再奏凯歌。”徐妃禁不住笑了:“你说的好似快板书,你是如何得知?”“是三保来信告诉我的,所以妹妹对战事了如指掌。”道衍呵呵一笑:“郡主果然耳目众多,娘娘,此战燕王赢得也不易,总算扭转了形势,吴杰、平安军退入真定城中。燕军乘胜南下,走顺德、广平、至大名,河北郡县多降附,形势好转。”徐妃问道:“朝廷有什么动静?”“建文帝将齐泰、黄子澄免职抄家,谪出京城。”“哎,祸乱因他们怂恿皇上而起,也该如此!”
朱棣大帐内,马三保禀报:“建文帝刚刚将佞臣齐泰、黄子澄免职抄家,”朱能有点疑惑:“建文帝已经罢免过他们一次了,这次又抄了家?”朱棣道:“皇侄这是做给本王看的,想借机争取天下人心,让本王找不到口实。”马三保继续汇报:“殿下,京师的密报,齐黄二人在京师附近暗地招兵买马,丝毫没有停止活动。”“我这个皇侄两面三刀,本王早已经不信他了。”
张辅道:“朝廷一边想要休兵,一边招兵买马,这简直是在玩弄我们。盛庸、吴杰、平安还在骚扰我燕粮道,杀死数百人,接着还袭击饷道。”马三保道:“从截获的驿书来看,是总兵官盛庸指示的。盛庸不肯罢兵,必有主使。末将以为边打边议,只有打下地盘,才有和谈的有利条件。”朱棣道:“没错,为向天下人显示本王休兵诚意,遣使息兵,派都指挥武胜赴京。同时打击盛庸的侵扰,朱能,本王令你歼灭侵扰粮饷道上的南军,护我粮饷道。”“是。”“南军精锐皆集中于德州,其资粮皆须经过徐、沛两地。李远,本王令你率六千骑,也去侵扰南军饷道,烧其粮船。”李远答:“是,末将遵命。”
朱允炆气愤不平:“自燕庶人举兵以来,已经三年,接连大战,官军败多赢少。齐泰、黄子澄被免职抄家,两位大人可有怨言?”方孝孺答:“齐黄两位大人理解皇上的用心,在外尽职尽责招募兵马。”“好,难为他们了。”
王钺急匆匆的进来:“皇上,燕庶人的上书到了。”朱允炆道:“哦,抄家了齐黄,朕倒要看看这四皇叔又有什么厥词,拿来。”说罢接过来认真读:“窃惟二帝三王之治天下,用大中至正之道也。今君上不亲政事,近佞臣,远贤人,以诛灭亲王为心,我父皇子孙几何,能消几日而尽害之至此,痛切于心。我守国奉藩,遵礼畏义,彼来屠我,动天下之兵,直欲必灭而后已。夫兵,不祥之器也,圣人不得已用之。我虽战胜,哀悯之心,宁有已乎?闻诸奸恶已窜逐,虽未伏铁钺之诛,然亦可少谢天人之怒。本欲休军息民,保全骨肉。然德州之兵日集,是必欲加屠害而后已。今天下之兵,数战已尽,复闻召募民间子弟为兵,驱此白徒,以冒死地。诚望复诸王之爵,休息兵马,销锋镝为农器,以安天下之军民,使各遂其生,其恩莫大也。我父皇在天之灵,亦安宁慰悦矣。如不允所言,一旦社稷落奸臣之手,则贻笑万世矣。自古帝王建万世之基者,莫不以敦睦九族,崇重藩屏之所致也。臣忝居叔父,肺腑至亲,献书阙下,恭望下哀痛之诏,布旷荡之恩,使得老死藩屏,报效朝廷,则基业有万年之安,子孙亦享万年之福矣。冒渎威严,幸惟垂察。”
朱允炆屏住呼吸,一口气看完,脸上的表情扭曲,一阵红一阵绿:“你再看看这个,燕王洋洋洒洒的上书”朱允炆恼羞成怒的将上书扔给了方孝孺。方孝孺匆匆看完:“皇上,这燕庶人也太过放肆,处处言皇上有错,还要皇上先罢兵,简直目无天子。”“私下招募兵马他也知道了,身为人臣,还要朕先罢兵,言朕昏君一般,岂有此理。”“眼下燕庶人坐拥北平、大宁、保定一带,自恃可以与皇上叫板。既然朱棣上书,这正是缓滞燕兵的机会。对朱棣的上书给予回答,可以用来松懈燕兵的斗志。当前燕军久驻大名,又将值暑热淫雨季节,不战自罢。这期间,官军各路兵马已逐渐集中,只待远路的云南军队来到,便可对燕军展开大战。”
朱允炆点头赞同:“朕还要派遣大理少卿薛岩持诏去宣布休兵。草诏,赦免燕王父子及诸将士之罪,使归本国,勿预兵政,仍复王爵,永为藩辅。”“皇上这么做就对了,让薛岩传诏并秘密在军中散布消息,懈怠其军心;再调辽东军马攻永平,调德州军马扰北平,其根本之地受敌,必然撤兵归援,那时,大军齐集,追击其后,定可一举而破燕兵。事已垂成,机不可失啊!”“好,就依次计行事。”
朱允炆派的薛岩来到朱棣营帐,带着诏书来赦免其罪过,顺便随身还携带了数千张用小黄纸印的宣谕,到燕军秘密散发,以使燕军将士都知道朝廷的钦令,不要再追随叛贼。临近营帐,薛岩不敢露出小黄纸印的宣谕,偷偷的藏了起来。
薛岩进了营帐,跪拜了燕王,然后将诏书呈送给了朱棣,朱棣读罢诏书冷笑道:“帝王之道,自有弘度,发号施令,昭大信于天下,岂可使诈,拿祖宗的基业为儿戏?”薛岩跪倒在地,惶恐不安。“你来的时候,皇上还说了什么?”薛岩战战兢兢:“皇上说,愿殿下早上罢兵,来谢孝陵,晚上就下诏官军班师回京。”“宗藩危机,社稷深忧,必先献奸臣于太祖,以谢孝陵。今日本王罢兵,晚上本王就会徒手被绑,此奸臣谬计,这话连三尺小儿也骗不过。”
朱棣说着手指怒目金刚般的侍卫将士:“本王这里有大丈夫在。”薛岩惶恐不能回答,吓的汗流浃背。在场的诸将士持刀按剑,吵吵嚷嚷的要求杀死薛岩。朱棣止住喧闹:“奸臣不过数人,薛岩不过是使臣而已,不要妄言屠戮。既然朝廷的使臣到了,来人,传令各军集合,请朝使检阅。”“是。”
薛岩在众将怒目环顾之中,已经战栗不已,不停的擦汗。既然代表皇上来使,不得不整理衣冠,振作精神,根据朱棣的安排阅视燕军。朱棣拱手:“请吧! 薛使臣。”薛岩慌忙答道:“谢殿下。”
薛岩随朱棣登高台检阅,只见燕军营寨相连,一望无边,绵亘百余里。营间戈甲旌旗照耀原野,将士驰射操练,战鼓宣呼,震天动地。薛岩惊叹不已,心中惶恐:“臣一介书生,身为大理少卿,未尝从军旅,如此阵势,还是第一次见到。”
朱棣看到薛岩身上露出了藏的小黄纸印的宣谕,威严的说:“我燕军气势恢宏,非南军可比,尤其是大人身藏的宣谕,本王以为就不要拿出来了,以免惹祸上身。”薛岩自知败露,赶紧将宣谕收好:“臣诚惶诚恐,一定不敢在千岁威武军中造次。”
“明白就好,回京为老臣谢天子,天子和臣是至亲,臣父,天子祖父。天子父,臣之兄长。臣为藩王,富贵已极,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天子向来厚爱军臣,现在被奸臣蒙蔽,刀兵四起。幸蒙皇上下诏罢兵,臣一家不胜感戴。但奸臣尚在,官军未还朝,臣将士心存狐疑,未肯归去。望皇上诛奸佞,撤回官兵,臣父子单骑归阙下,惟陛下命之。”薛岩颇为感动:“殿下句句真情实意,臣一定传达千岁之意。”
一场突然其来的大雨,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南京城。乾清宫内,灯火通红,朱允炆与方孝孺商议军机。方孝孺愤愤不平:“皇上,朱棣顽固狡辩,说节制北平、辽东、大宁、宣府的军马,是受命于太祖,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朱允炆道:“既占王土,朕又当奈何! 薛岩在归途中上书,言燕军军容整肃,上下一心,战场上既不好对付,用计谋也难于使其上当。”“皇上,薛岩身为朝廷使者,居然被朱棣收买蒙蔽,替他游说,皇上勿要被其言语打动。”“还有这燕王使者武胜,他说只要朕撤去德州和真定的兵马,朱棣即刻收兵回北平。燕王乃朕之叔父,不忍落下残杀叔父之名,贻笑于万载,实在不想继续缠斗。”“罢散军士,不可复聚啊,陛下,如果他长驱直入,冒犯京师,何以抵御?主动权在朝廷手里,官军兵力也较燕军强,胜利不远矣!愿陛下斩杀武胜,以决罢兵之念。”“好吧!着锦衣卫将使者武胜诛杀。”“是。”
朱允炆问道:“前方又有新消息吗?”“刚得到盛庸奏报,朱棣派部将李远在谷亭镇把官军的漕运粮烧了;又派丘福和薛禄合兵攻打济州。”德州陷入窘境,朱允炆一脸愁容:“你口口声声说胜利不远,看,战事屡战屡败。”“皇上勿急,朱棣世子朱高炽此时正坚守北平,但朱棣并不十分喜欢他,而更喜欢狡黠聪慧的朱高煦和朱高燧。朱高煦曾救朱棣于危难,不甘屈居人下。燕府宦官黄俨,与朱高煦、朱高燧甚为要好,他们一向共谋排陷朱高炽。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矛盾。”“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既然这样,朕致信给朱高炽,之后的事就由你去操办吧!一定要做的巧妙,滴水不漏。”“是,臣遵旨。”
朱棣营帐内,李远报告:“殿下,末将已在谷亭将南军的积储付之一炬,粮船数万艘、粮百万石以及军资器械尽行焚毁,南军漕运军士已四散而逃,斩杀敌军万余人。”朱能也传来捷报:“我军粮饷道依然平安,彰德,林县以被我军占领。”朱棣大喜过望:“好,终于泄了本王的心头之恨,南军也不能发起大的攻击。”
张辅道:“只是那平安,平保儿包围了北平,世子遣人军中告急,该速速派兵解围。”朱棣道:“都指挥刘江可在?”刘江出列:“末将在。”朱棣道:“本王命你率万余精兵先回北平,一路要虚张声势,造成大军回师的假象,与世子共御平保儿。平保儿必然还师真定。”“末将遵命。”
马三保见朱棣下令完毕,上前报告:“殿下,宫中传来消息,武胜已被诛杀。”朱棣大惊失色:“没想到,皇侄这么有恃无恐,丧心病狂,连和谈使者也诛杀,武胜啊,是本王害了你,誓要给你报仇。”众将纷纷劝慰。朱棣振作精神:“看来,朝廷不会罢兵,战争还要持续,众将做好久战准备。”“是。”
景清带着方孝孺派来的锦衣卫千户张保,行色匆匆的来到大明殿。此时不远处黄俨正好路过,他看到景清送那人进了大明殿,景清被张保阻拦在外,就走了过来。黄俨拱手行礼:“景大人,这么晚了还有公事?”景清一看是黄俨。四下看了看,低声说:“哦,是黄公公,朝廷派锦衣卫千户张保拿秘诏要面见世子,这不,刚进去,张保连我都不让进去。”黄俨假意事不关己:“是,朝中大事,你我就不要干预,景大人你先忙,老奴告退。”景清冲黄俨点了点头。黄俨快步离去,向燕王三子朱高燧的寝殿方向而去,景清微微笑了笑,愉快的离去。
锦衣卫千户张保进了大明殿,世子朱高炽和道衍和尚已经在等候。张保拜见朱高炽:“末将锦衣卫千户张保参见世子殿下。”朱高炽道:“起来吧!尔是朝廷的人,为何不去我父王的大营拜见,见我何意?”张保道:“皇上派末将送来绝密御笔信函给世子殿下,叮嘱必须殿下亲启。”朱高炽未加思索:“把信呈上来。”
说完,张保将火漆封的密函递了上来。这个时候,道衍走到了朱高炽的面前,微微的摇了摇头,朱高炽看着道衍的举动,又看了看递上来的密函,他把手缩了回去,望着张保:“建文皇帝还有什么话要你传达的吗?”张保双手持信回答:“皇上只是命末将送信,请世子殿下亲阅。”道衍站出来,来到张保面前:“世子殿下今日已劳累,明日宴请千户大人,密函还是在下先收下。”
道衍将密函从张保手里夺了过来。张保喝道:“大胆,你是何人,这是皇上呈送给世子殿下的,你……。”道衍大声道:“侍卫何在?”殿外的侍卫全副武装,“呼啦啦”的跑了进来。张保看情形有不对,指着道衍:“末将是皇上特使,还是锦衣卫千户,你敢怎样?!”道衍冲侍卫使了个颜色:“侍卫,送特使大人到驿馆歇息。”
朱高炽左右为难,只能任道衍命令,张保想反抗,身无半点凶器,再说也不敢反抗,只能被侍卫架了出去,密函落在了道衍的手里。朱高炽指着道衍:“大师,你这是何意?我与皇上是自幼玩伴,一封书信又能如何?!道衍朝朱高炽叩拜:“世子殿下,恕贫僧无礼,世子请想,这封御制书信来得突兀,眼下燕军与朝廷交兵,殿下只是代父主持北平,军政事务还是燕王说了算,为什么建文皇帝不公开给燕王殿下密函,却写给您?这不能不令人生疑。”
朱高炽也有点疑惑不解。道衍继续说道:“贫僧怀疑是朝中有人使反间计,要离间你们父子,素来世子殿下与二王子,三王子不睦,如果此密函被他们利用,必然让世子殿下百口莫辩,说不清楚。世子殿下已经在危险的边沿,拆了信,必落下与朝廷私相往来的罪名,情况将更糟糕。”朱高炽听完,如坐针毡,惶恐不安:“大师,眼下该如何是好?”道衍答:“世子勿急,次密函原封不动,将其连同送信人锦衣卫张保,由可靠军士押送,连夜送往燕王殿下军中,以表明心迹,方可平安。”朱高炽道:“好,我再附上一封信,让父王拆阅审处。着老将军顾成押送,连夜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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