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秦》最新免费章节第九章留值处里的三人相会
第九章 留值处里的三人相会
桌子上的白瓷壶中似乎早就备好了水,宋素衣倒了一杯出来,犹然冒着热气,她端给陈五溪,与他继续答话。
容州府学底蕴极深,各科学力总论起来,放眼东秦,也足以在所有府学中排到前列,入学的要求堪称苛刻,陈五溪居然是容州府学的高材,这却让宋素衣刮目相看,她恍然道:“原来陈大人出于容州府学,难怪大人如此年轻有为。段老前辈医术学问都可谓登峰造极,家严对其亦尊敬有加。”
假使放在过去,陈五溪或许还对自己满意,但有了这两日经历,无论郭银汉、李云旗和宋素衣,都和自己一般年纪,本领成就均远远超过自己,听宋素衣的夸赞之语,他自然汗颜道:“宋大人的话,小子受之有愧。还未谢过宋大人问诊之恩。”
宋素衣莞尔一笑,她无意过多客气,继续就伤势谈道:“大人康复的不错,刚刚睡时,我给大人用了粒茹磺中丸,见效倒快,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难免筋骨虚弱两天。今晚开始,大人每日睡前饮一剂六宝散,一共三天三剂,管保痊愈。”
茹磺中丸和六宝散都是一等一的珍稀药品,所费数十种药材本就昂贵不说,还需以精纯内劲炼制,且极易做出劣品,大半不得不白白丢弃,寻常百姓连这两种药的面都难见到,甚至不曾听说过。陈五溪毕竟略知一二,苦笑说道:“六部果然不同凡响,随便一个州府留值处,就这样富裕。”
刑部毕竟和其它五部不同,地方司职侦缉的官员水准实在有限,而歹人们犯起罪来,可不会管你是在什么地方,所以每逢特案要案,刑部便需要自京城下派人手。
除去京城虔州,东秦其余二十七州府,都设有刑部的留值处,名义上由地方州府和刑部共理,事实上刑部的老爷们极是霸道独断,州府的管制之权极少,自然也不肯为这些留值处调拨开支款项,所以留值处的用度一律虔州供应,如果刑部这二十七个留值处,全都阔绰到这个程度,每年花销真是难以估量。
猜到了陈五溪的念头,宋素衣解释道:“大人别误会了,今年景州府比其它州府大不相同,所以才多了些经费物资。”
陈五溪眉头一皱,不解问道:“这却是为何?”
正要就这个问题接着说下去,忽然一阵喧嚣自屋外远处响起,人声鼎沸,而且越来越热闹,隐隐能听见欢声笑语,床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宋素衣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郭大人回来了?请陈大人稍等我片刻,我去去便回。”
醒转以后,虽然和宋素衣不住地谈着,陈五溪还是分出心神,暗暗运力调息,对自己体内哪里伤重,哪里已经见好,有了大概的判断。
表情看似淡然,实则他的心里有很多心事还正奇怪和担忧,一听见可能是郭银汉回来,立刻躁动不安起来,连忙顺势道:“宋大人稍等,容小子冒昧问一句,方便的话,我可否随宋大人同往?”
宋素衣闻言犹豫说道:“倒没有不方便处,只是大人的身体……”
“下官绝非逞能,相信宋大人也是有数的。”陈五溪神情迫切道,虽觉冒失,仍不愿耽搁半刻,。
留值处只是偏安清闲,倒算不得机密的处所,院子里也没什么要避人的东西,宋素衣稍思考后,答应道:“那好吧,陈大人请跟我来。”
起身穿戴好外衣靴子,陈五溪婉谢宋素衣的帮忙,自己行走,虽然不大利索,但也不再乏力,这时才看见屋角的上行楼梯,刚才被床挡住视线,完全不知道这是一间居于二层的屋室。屋外的回廊也安着楼梯,二人没有从屋内直接下楼,而是先开门走上回廊,看看院里的情况怎样。
天气一如既往的好,湛蓝色直到远方地平线才微微变淡,令人心情愉快了些,站在护栏边眺望,陈五溪一眼辨出这里果然是位于景州城西的宁裕巷,这巷子离繁华的临卜巷大道不远,但没有衙门和大铺子,四周坐落一些普通工商行当老板的宅院与小店,较为幽静,难怪自己在景州生活了这一两年,还不知刑部留值处就在这里。
收近目光,可对整座留值处府邸的建筑布局一览无余,两人所站立的小楼在整个府院北头最里的院落,处里一共三座二层小楼,七座平房,分作五个小院,整座院子正中央是一潭池水,可惜没有花草鱼禽之类,显得孤单,好在不远处栽种了一大丛松竹,倒也养眼。
路上脚步匆匆的官吏服色分成两样,其中一种便是陈五溪见过的京城刑部样式,另外一种上松下窄的蓝黑布衫,想来便是本地留值处官员的制装,来回穿梭互不打扰,值守军士各安其位,陈五溪双目澄澈,还在其中找到了几张熟面孔。
方才的喧嚣声渐渐平息,陈五溪和宋素衣正挨个院子逐一张望,几道人影已信步走来,跨过月洞门,进了这北院,为首者抬首向上,爽朗笑道:“哟,陈老弟醒了?”
四名被安排在此守护的军士异口同声道:“郭大人。”陈五溪看清了来人正是郭银汉,双手拄在栏杆上微微探身,立刻应道:“多谢郭兄记挂,小弟现在已好很多了。”
郭银汉从下属手中拎过一个包裹,屏退左右,两阶并做一阶,独自走上楼来,此时他换下了那件绛紫色劲装,没有携带佩剑,穿一身灰色长衫,袖口领口挽着白边,用的香粉又改成了池芳居出的杏姿姬香,风度翩翩,更像陈五溪在读府学时,同窗那些满腹经纶的白面书生。若不是亲身经历,陈五溪绝不会把这样一名俊秀公子哥儿,跟夜里那个气势蟠天际地的刑部缉捕司副司联系到一起。
按着时辰推算,郭银汉应该是昨天傍晚就忙活起来,领着那帮下属踏上了追踪花友胜、李云旗一行人的征途,一直到今日早上回到景州,又马不停蹄出去办事,及至此时回来,怎么也有一整个昼夜没有合眼,中间还添了伤势。但此时看他居然还未有疲惫之色,陈五溪不禁暗暗赞叹。
三人互相问候几句,一起进屋来到桌旁,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后是个瓷瓶,木质瓶塞启开,“啵”的一声轻响后,登时散发出扑鼻的果香,郭银汉把桌面茶盘里倒扣着的杯子翻开三个。
这间屋室好像许久没有用过,杯口也难免沾了些灰尘,他取出手帕边擦拭边道:“知道陈老弟需得服药,不能饮酒饮茶,我就买了一瓶现在时兴的七汁果水,也不知老弟喝没喝过,权当代酒之物。”
还没等陈五溪说话,宋素衣在一旁伸过手来,先是“啪啪啪”三声,本已干净到能照人影的杯子又被她扣下,继而在郭陈二人错愕的目光中,把瓶塞用力摁回,语气虽然平和却不容争辩地说道:“请郭大人切莫让我为难,尽管没有明令禁忌,这七汁果水对陈大人用的药,终究无益。”
此时郭银汉的手还悬在本空,倒把陈五溪惊了一惊,他虽不知二人现在是谁在管事,可郭银汉总比宋素衣身份更加显赫。
若换成其它人来做上司,对宋素衣如此直截了当,不给面子的行为,多半会恼火动怒,郭银汉却只是呆了一呆,旋即苦笑,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左臂手肘支在桌上,拇指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无奈地调侃说道:“宋处长哟,您可真是个好大夫。”
这话带着明显调笑之意,轻哼一声,宋素衣却恰恰扣紧“大夫”二字,道:“既然郭大人将陈大人托付给我来诊治,我敢不尽心尽责?”
陈五溪见二人如此说,笑着打圆场道:“二位大人都是好意,五溪心领,感激尤甚。如果再说下去,可就让我无地自容了。”
郭宋二人认识不是一两日的事情,本来也不过是开开玩笑,在关系不错的朋友间十分正常,没什么可当真的,宋素衣拉开两把椅子,先将陈五溪让进座位,自己却站着没动,往窗边计时的仪盘一指,对郭银汉道:“郭大人了解,留值处里日常事务虽不繁忙,但有些不得不遵循的规矩,时辰将近,我还要去巡视一圈,请二位大人稳便。”
嘴上是让郭银汉在此与陈五溪相处,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在陈五溪左侧,微不可察地眨眨左眼,郭银汉即刻明白她的意思,没露出什么马脚,便也说道:“既然如此,我和宋大人同往,刚才光顾着来看陈老弟,有好些事情还没交代。那陈老弟在此稍候,待我忙完事情便来。”
主官责任重大,在所有衙门口中都是一般,近来又有许多变故,陈五溪就没有多想,即使他满腹疑问,也只能暂且搁下不表,连忙说道:“二位大人不必客气,正事要紧,我又没有事情。”
原本留值处的房间还算充裕,可临时安排住进了郭银汉和京城来的伴属,就没有空闲,不少人挤在一间房里,既要处理公务,又兼着卧房的用处。连郭银汉现在住的那间屋子,白日中都安排进了两人忙碌。
一路随便应付军士们的招呼,宋素衣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话,直到并肩走到几棵还郁郁葱葱的松竹背后,看着是那栋二层楼视线的盲区,宋素衣才将郭银汉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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