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经历总难忘》最新免费章节村边的那条河
村边的那条河
我的故乡山西绛县横水镇柳庄村,因柳树而得名。然而,要说柳树,就不得不说说村边的那条河——涑水河。
涑水河是运城市这块河东热土的母亲河,源自离柳庄村20余公里的绛县陈村峪,她从中条山里跳跃着来到柳庄,沿着村北蜿蜒西去,奔向190余公里外的永济市,注入黄河。儿时对涑水河的走向,感到很奇怪,书上说,中国的河流都是“自西向东”而流的,可为什么涑水河是“自东而西”?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涑水河水流并不大,很平静、很温和,没有特别深的区域,河畔长满了柳树,从村东一直到村西,一棵挨着一棵。每到夏天,这种名叫河柳的树种郁郁葱葱的枝条细叶便遮盖了河床,给单调的河道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遐想,而涑水河流水冲刷而成的河道沙床,又给河柳带来绝佳的生长环境。小时候总觉得河就是永恒的,是没有尽头的,每当夕阳西下,站在河中央的石头上向东看到拐弯处,向西看到与天连接处,河好长啊!她究竟来自哪里?又奔向何方?
少年时,暑季的河给了我们太多的快乐。河柳掩映,水流潺潺,碧波荡漾,蛙声、鸭声、蝉声此起彼伏,交替作鸣。男人们在河里放鸭、打水草,也有做活累得躺在柳树荫下小憩的,女人们轮着棒锤敲打着洗衣服,孩子们则或穿着短裤或光腚淌水,撇石头打水漂,摸鱼捉虾。撇石头打水漂是男孩子最爱玩的游戏,找一个扁而圆的卵石,寻一个水平面,弯下腰旋转着把石头撇出去,谁的石头在水面上打的水漂最多谁就是赢家,漂上三四个都是稀松平常,最多的竟然打了八九个。然而,正当孩子们专心致志比赛的时候,突然有个“可恶”的壮男人,会趁孩子们不注意拎起其中一个,从岸边或水浅的地方“咕咚”一下扔进较深的水域,让其猛不丁呛一口水。孩子被惹恼了,拼了全身的力气搬起一块“巨石”扔向恶作剧的壮男子,可人家一下就躲开了,水花溅了岸边洗衣服的女人们一身,“这怂娃!”被水溅着的女人嘴里嘟哝着骂着,拿起一件正洗着的衣服便扔了过去,却不想直接扔到了河水里,衣服带着肥皂的泡沫顺着着河水悠悠地飘走了。“坏小子,快给我捡回来!”女人急了,人们都被逗得哈哈直乐。欢笑声、河流的哗哗声在河柳林中悠然飘散开来。
在河里玩,小孩们最害怕的是被村民俗称“水钻”(学名水蛭)的一种褐色软体动物给叮上,一是因为这家伙长得比较瘆人,软软的扁扁的两头尖中间宽,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二是一旦被它叮上,它就死命地往肉里钻,因为大家都说要是不把它揪出来,它就会顺着血管一直钻进去。基于这个原因,孩子们在玩的时候总不能彻底地放开,总有“水钻”这个阴影笼在头顶,猫在心里,“不好,你的腿上有水钻!”不知谁喊了一声,吓得所有人都跳上岸,各自胡撸自己的腿,结果谁的腿上也没有,引得大人们一阵阵大笑。却也有真被叮了的,大家七手八脚地帮着往出拽,附近的大人也跑过来,用布鞋鞋底抽打所叮位置的上端,直到把“水钻”逼出来,大家都惊魂未定地坐在河畔柳树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险情,总结着经验。
到了下午,大人们忙完手中的活,赶着鸭,挑着水草,端着衣服各自回家,而孩子们意犹未尽,依然在进行着未决高下的比赛,大有不决出胜负绝不罢休的气魄。可毕竟天色已晚,从河对岸几里外镇上赶集的大人踩着河石远远地对着河柳深处叫了声孩子的名字,几个孩子便像林中的兔子窜出来,跟在大人后边乖乖地回家去了,剩下的几个见状,也无心恋战,怏怏的各自踏上归家的路途,喧闹了一天的河畔总算恢复了平静,哗哗的河水仿佛也渐渐地安静下来,进入了梦乡。
有河的地方就有泉,等玩累了的时候,大家就围在泉周围,看泉眼冒水,看小虾戏沙。“泉眼无声惜细流”,地下水神器的力量,穿透地层悄悄地冒出来,毫无声响,泉眼处的细沙翻滚着被泉眼水顶起来,又散落下来,煞是好看。这时,不知是谁忽然把手指捅进泉眼,用手搅浑了这汪清透的泉水,可泉水有着神奇的自清能力,也就不到2分钟的时间,泉水就又清澈了起来,泉眼依旧在那儿倔强地冒着,仿佛对刚才搅浑水的行为充满了不屑。喝泉水是男女老幼都习以为常的事情,每当赶集路过,或在附近的田里劳作,只要口渴了,大家要么悠哉悠哉走着,要么急匆匆一路小跑,找到一处泉水俯下身子就是一通长饮,喝完坐起来定定神,然后很满足地长吁一声,好似这泉水就是世界上最甘甜的饮品。
河就这样流淌着,昼夜不息,在儿时的心灵里,认为河会这样永远伴随着自己的生活。但她终究还是断流了,仿佛就在那一霎那,河里的水没有了,河柳也消失了,泉也淘气地隐去了踪影。
涑水河断水的时候,好多村里伙伴互相叫着,要去西边宽阔的河道去抓鱼,往日离河很远就听见哗哗流水声的河流,这时却死静死静的,东边的河道已经干涸,露出毫无生气的河床,西边也只剩下一片死水,沉寂地让人压抑,但那时因为有鱼抓,竟然还有些许的快乐,根本没想到这竟是与涑水河水最后地亲近。河就这样变成了河滩,河畔的河柳也被砍伐一空,从此涑水无水,柳庄无柳,村庄已名不副实。后来的几年里,沿河建了几座造纸厂,大量的臭水废水排入河道,空气中弥漫着化学品刺鼻的味道。河道附近的村民挖坑采沙,放眼望去涑水河满目疮痍,一片荒凉。母亲河那美丽的身姿在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再后来竟全然习惯了这光秃的河道,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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