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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烽》最新免费章节第二章刁难

第二章 刁难

游夏,是游羁北二十年前从尸堆儿里捡回来的孩子。

青年生的白净,只是骨瘦如柴,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偏偏双目囧囧,好似藏着星辰。游夏打小在河阳牧场长大,凭着跟游羁北的这层关系,塔顿免去了他许多苦役,只是安排他做一些放牧的活计。

孩子的眼里看不到身份的差距,热扎自小就喜欢亲近这位白白净净的玩伴,至今仍旧如此。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热扎明显的感受到了游夏刻意的生疏。从塔顿的不露痕迹的暗示中,天真烂漫的热扎也略微察觉了其中缘由:或许是游夏汉人罪奴的身份,让他不敢再靠近自己。可偏偏热扎骨子里带着离族的直爽和固执,知道了缘由后的她,非但没有疏远游夏,反倒是更加主动,更加热切。塔顿曾询问女儿为何如此,热扎说游夏疏远自己是懂事明理,可若是自己也因为身份而疏远冷落对方,就显得薄情寡义,不甚真诚了。

得了游羁北的吩咐,热扎自然不会放过这次亲近游夏的机会。方一走出学堂帐门,热扎就热情的挽住了游夏的胳膊。游夏见状急忙挣脱,闪躲到一旁,他微曲着腰背,低垂着头,不看热扎一眼。热扎见状,气鼓鼓的撅起了嘴巴,故作气愤的说道:“游夏哥哥莫不是忘记了先生方才的嘱托,不愿指导热扎的课业不成?”

“游夏不敢,只是...”游夏清亮的声音响起,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热扎打断。

“那热扎是否生的丑陋,入不得游夏哥哥的眼?”热扎声调提高了几分,双手叉在腰间,盯着游夏问到。

游夏闻听,抬起头来看向身前古灵精怪的姑娘,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急忙否认道:“自然不是。”只是游夏这一眼刚好与热扎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他好似触电一般,再次将头深深的垂下。

目光交汇,一个情真意切,一个小心翼翼。热扎只觉得两腮没由来的滚烫,她强作镇定的清咳一声,再次挽起了游夏的胳膊,出声说道:“游夏哥哥既不愿违背游先生意愿,又不讨厌热扎,那何故要躲。”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阵阵暖意,游夏整个身子都忍不住抖了几下。他试着再次抽身,奈何热扎这次搂得更紧了些,瘦弱的他竟挣脱不开。既如此,游夏干脆不再挣扎。只见他轻舒了一口气,整个身子放松了几分,对着热扎问道:“不知热扎小姐对于课业有哪些疑问?”

见游夏不再挣扎,热扎心底乐开了花,笑嘻嘻的回答道:“先生讲过。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蓄乎樊中。随神王,不善也。是为何意?”

“哦,这话是说野鸡生活在草泽中,虽然饮食艰难,但他却不希望被圈养。如果被养在笼子里,尽管不愁吃喝,精神旺盛,但是却没了自由。”

“哦?不愁吃喝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自由,自由是什么?”

......

青年男女挽手向前,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先生传授的晦涩难懂的课业,缓缓的朝着渐落的夕阳漫步而去。

塔顿采纳治沙三册中的建议,按照游羁北的勾勒引进了斡难河支流河水。蜿蜒的水道灌溉着广袤的牧场,汇集成一片片不大不小的湖泊。在两位青年父辈的努力下,几近被荒漠吞噬的河阳牧场竟然重现了往昔的郁郁葱葱,地绿天蓝,湖与云白。西边的风大,直吹得秋日河阳草黄。嘶鸣的马群奔驰而过,忙碌的汉奴打着牧草,在夕阳下,倒是生出了别样的风姿。

在热扎的欢笑声中,两人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一片湖泊前。落日余晖洒在湖面,用那温暖的金黄将天空与草场连在了一起,美不胜收。望着波光荡漾的湖水,热扎一时间为其着迷,松开了搂着的游夏的手臂,在落日下,在湖水边翩翩起舞。烂漫的少女比花儿更为娇艳,鲜红的裙摆摇曳生姿,游夏看在眼里,一时间有些沉醉了。

越是精美的画面越是容易破碎。忽然没由来的一声爆喝打破了青年男女之间的平静:“呔,那汉奴小子竟敢蛊惑热扎小姐来此,莫非图谋不轨!”

声音尚未落罢,就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游夏闻声回望,只见一根闪着银光的马鞭在耳畔炸响,鞭梢在游夏的双瞳中不断放大,匆忙之中他想要闪躲,可是却为时已晚。随后只听“啪”的一声,那鞭梢便狠狠的抽打在了自己的身上。游夏只觉左肩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烧,剧痛之下,本就体弱的他脸色当即惨白,瞬间瘫倒在地上。

“贺雷,你做什么!”热扎看到游夏被一鞭抽倒在了地上,连忙跑过去将其扶起。回头看到那骑马执鞭之人不是他人,正是河阳牧场守卫长贺渊之子,贺雷。贺雷出身稽胡族贺氏,乃是大离王朝掌权四族之一。只不过贺雷一脉属于并不入流的旁支,而且据说不知得罪了何等大人物,竟然被贬谪至了此处。虽说塔顿才是河阳牧场的主人,可是贺氏毕竟是贺氏,论起跋扈,整个河阳牧场简直没有人能够出贺家父子其右了。

作为河阳牧场最娇艳的明珠,热扎自然成为了年轻一代追捧的对象,这贺雷正是热扎众多追求者中最狂热的一个。听到热扎为了护着游夏而呵斥自己,贺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话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听贺雷对着紧随其身后的一众离族守卫怒喝道:“来人啊,还不把热扎小姐送回去。我今儿要这个图谋不轨的汉奴碎尸万段,莫要污了热扎小姐的眼睛。”

闻听贺雷的吩咐,卫卒们纷纷翻身下马。未等靠近游夏,就听得一声娇喝声响起:“我看谁敢!”热扎毕竟是离族女子,骨头里的流淌着刚烈。只见她挡在游夏身前,凤眼圆睁,满脸怒意,狠狠的盯住了贺雷,出声厉喝道。

贺雷环顾四周,见众守卒停下了动作,便将手中马鞭朝空中一甩,鞭梢打着卷,发出一阵刺耳的锐响,喝道:“热扎小姐天真烂漫,竟被狡诈的汉奴欺骗。今日我定要斩除后患。斩敌有功,我定会如实禀告父亲,也好为诸位奏功请赏,能去中原之地也未可知。若是热扎小姐怪罪,自然有我贺氏担着,你等还不动手!”

此言一出,众守卒纷纷对视一眼。他们本就是贺雷父亲贺渊治下,况且贺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动手恐怕免不得吃罪贺家。于是众人拱手对着热扎轻道一声得罪,便纷纷涌向了热扎,想要将其拖离此处。热扎自然不敌众人,很快便被拖拽到了马上。她眼中热泪夺眶而出,一脸悲切的望着游夏,在一声声“游夏哥哥”的呼唤声中,被守卒们带离了此间。

游夏瘫倒在地,面无表情,他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的紧盯着贺雷。热扎离去,贺雷再无阻拦,便狂笑一声,扬起马鞭,一次次狠狠的抽打在了游夏的身上,唾骂道:“你这病秧子不知给热扎小姐施下了什么咒,竟然将她迷的神魂颠倒。今日我便要将你开肠破肚,好好看看你的那些弯弯肠子。”

鞭梢处嵌着颗颗银粒,每每抽在游夏身上,都会穿透粗麻布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染红了游夏全身,剧痛之下,游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可是自始至终,游夏始终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道呼嚎声。贺雷怎能料到游夏这病秧子居然如此硬气,心中更气,只见他猛然间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对准了瘫倒在地上的游夏。眼见着刀尖儿就要划过游夏的胸膛,忽然一道爆喝声响起:“贺雷,住手!”

贺雷回头望去,就看到三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男子飞奔而来。此时已入秋日,可三人身上仅有破烂的粗布短衫,头上嵌着杂草,好不落魄。三人不是他人,正是同流放在河阳牧场的汉奴后人。游夏见到三人到来,当即脸色一变,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未等三人开口,游夏便率先跟为首那人说道:“山哥,凯子,小路,我没事,你等快回去,切莫顶撞了贺雷大人。”

三人看到浑身是血的游夏,当即红了眼眶,纷纷握紧了拳头,脸上的肌肉紧绷在一起,一幅怒不可遏的模样。见到三人横冲直撞的飞奔而来,剩下的守卒纷纷掏出了腰间的兵刃,拱卫在了贺雷身前。

贺雷见到来者,当即嘴角一撇,露出了一抹颇具深意的讥笑。他看着把玩着手中的钢刀,轻蔑的望着三人,讥讽道:“呵呵,我当时谁,原来是你们这群打秋草狗奴。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叫你雷爷爷住手,你们也配?”

小路姓冯,今年不过十五岁,也是在河阳长大的孩子。或许是年纪尚轻的缘故,他身材矮小,可是常年劳作,脸上却已经有了几分棱角。听闻贺雷这话,冯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只见他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两位同伴,调笑道:“山哥,凯子,今儿我倒是见识到了稽胡族贺氏的风采。竟然有人先骂我们是狗,随后又自称是我们爷爷,那他自己岂不是也是狗?”说着,他朝前走了两步,忽然睁圆了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贺雷,对着他说道:“贺雷大人,听您的意思您也是狗?还是说,你们稽胡贺氏都是狗?”

山哥和凯子听到了小路的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就连拱卫在贺雷身旁的守卒们都险些没藏住脸上的笑意。可是此刻没有人留意,游夏正在满脸的担忧,不住的给三位伙伴使着眼色。

贺雷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只见他脸上暴怒尽显,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向了小路,怒喝道:“好你个冯路,果真是牙尖嘴利,今日小爷不抽烂你的嘴,小爷便不姓贺!”话罢,就见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抽下,其势若雷霆。贺雷满脸的狂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冯路皮肉绽开的模样。

可是结局却出乎了贺雷的预料,鞭子没有落在冯路的脸上,反倒是被冯路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冯路瞪着贺雷,冷哼一声,攥紧鞭梢用力一拉。就见鞭把儿从贺雷手中脱出,高高的扬在空中,随后稳稳的落在了冯路的手上。冯路轻蔑的看了贺雷一眼,随意的将马鞭丢在了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贺雷大人您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连自己心爱的马鞭都握不住了。对了,我的嘴好像没问题,如此说来,贺雷大人这个名字怕是日后叫不得了。不如日后我们管您叫冯雷大人如何?”

贺雷望着右手手掌被鞭把儿拖拽出的条条血槽,依然是怒火中烧,又听到冯路的讥讽,他当即就压不住了心底的怒火。只见他暴跳如雷,指着冯路气急败坏的嘶吼道:“汉奴袭击我等离人,其罪当诛,你们还不动手将其拿下!”

话音未落,就听守卒们齐喝一声,霎时间就将冯路团团围住。山哥和小凯见状,顿时握紧了拳头,准备举拳相向。游夏留意到两人的动作,心中焦急万分,只见他眼睛一转,高声喊道:“诸位大人切莫动手,罪奴袭击离人,其罪当诛不假。可是冯路他没有袭击,只是条件性的抵挡罢了。塔顿大人曾经吩咐过,汉人虽为罪奴,可是离人还是要讲道理,不得杀之无名。诸位大人莫要忘了,这河阳牧场乃是塔顿大人的属地,塔顿大人才是河阳之主,难不成塔顿大人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咳咳,再者说,贺雷大人虽然出身稽胡贺氏,可是我却听说他们这一支只是并无实权的旁系,因为得罪某位大人才被贬谪至此。如若贺渊贺雷两位大人真的有能力给诸位安排出路,他们自己何不先去中原享受,反倒是在沙琼州着偏僻一地做牧场守卫呢?”

游夏此话,当真是句句诛心。此言一出,众守卒当即联想到了平日里塔顿对于游羁北的信任和重视,心想着游夏毕竟是游羁北的儿子,若是今天真的得罪了游羁北,说不定会因此惹塔顿大人不悦。再联想贺渊贺雷父子已在河阳牧场任职数年,却没有丝毫调离的迹象,甚至往日打着贺氏的旗帜许下的承诺,也并没有兑现过,就更加信任了游夏的话。一时间,众人忍不住望向了贺雷,眼神里纷纷多了几分玩味。

贺雷自然察觉到了此处氛围诡异的变化,顿时怒火更盛。只见他愤怒的转过头去望向游夏,咬牙切齿道:“汉人罪奴都生了一张恶狼的嘴,居然敢蛊惑我离人,真该碎尸万段,看我今日不斩下你这颗狗头,以解我心头之恨!”

话罢,贺雷一脸狰狞,冲着游夏,举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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