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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佑四十二年》最新免费章节六十九章四气调神

六十九章 四气调神

戌时很快便到了,随着段裕一声尖锐而嘹亮的呼喊,老皇帝坐着步辇缓缓出现在高台之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后、珍妃以及珣妃。

“陛下到——”

轩辕偲和轩辕靖立刻停下了打闹,乖巧的回归到自己的席位上。

皇后的头发梳成了三份,每一份都用丝绦缚住,向上盘卷成环状,期间点缀玳瑁和琥珀,一顶巨大的凤冠戴在正中间,显得格外庄重和肃穆。这是一种叫做“飞天鬓”的发型,大致是将真发分绺梳理,同时以钗、簪、箍等穿插其间,用以固定那层层高耸的盘云假发。她的妆容精致,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觉得既亲切又娴雅。

绣袍大体为了正青色,绣有许多章纹和一只巨大的鸾鸟,多以金丝构成。长长的尾端拖在地毯之上,两侧各有一名婢女,随时弯腰整理,不至于刮蹭到异物。

而珍妃和珣妃无论是着装还是发型,都相对显得有些单调。虽然都是鞠衣,但只有最基本的藻图,梳太平髻,饰玳瑁和簪珥。

在这个天下四分五剖的年代,南霈后宫依然保持着较为森严的礼乐等级规制,这在其他各国之中是不常见的。

轩辕椃作为世宗的庶子,依照旧制是不具备继承皇位的资格,但他的两位兄长先后一贬一死,实在再难有别的选择。虽然当时已有嫡皇长孙降世,但士族们岂会同意将永王的儿子立为储君,世宗更是明白自己没有选择,加上已经年事渐高,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最后便也应了士族的请求,册立了轩辕椃成为储君。

或许是觉得自己从宗法继承的角度上来说,是属于得位不正,故而当轩辕椃登基之后,早早便确立了嫡长继位的大事。即使后来哀冲太子亡故,他无比喜欢安王,也未曾动过将其立为太子的心思。

在这位皇帝看来,司马氏的江山湮灭,主因不是在于八王之乱,更不是乱民暴动。天下动荡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礼崩乐坏,阶级层次的界定混乱。尤其是如今四国并立的局面,武力绝不是一统江山的主要手段。

他需要重新制定出一套属于南霈的礼仪规矩,并将这种礼乐精神发扬光大,传达进每一个人的心里。所以,外可以怀柔诸国,内可以安抚士族。作为皇帝,他更是以身作则,厚待宗室,教导自己的儿女以及嫔妃之间,和睦互爱,所谓上行下效,正是这个道理。

轩辕椃这刚一坐下,太子才姗姗来迟,朝人随意拜了一下之后,竟连自己的母后都未曾瞧过一眼,径直落座在轩辕偲的对面。这和太子一贯的作风相去甚远,众人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但眼看老皇帝都不置一词,谁又敢出来指摘?

珣妃坐在皇帝的左后方,而珍妃则是在右后方,至于皇后当然是和皇帝并座。

皇后对太子的行为自然不满,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她大致已经猜测到今日非比寻常,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老皇帝依旧是披散着头发,肩上搭着一件狐裘大氅,一双眼睛不知是闭着还是睁着,环视了台上一圈,过了半晌才问道:“宇王妃为何还未到?”

这话明显是在询问段裕,身为黄门侍郎,他是轩辕椃的近侍之臣。段裕的表情为难,斟酌再三才艰难开口:“启禀陛下,王妃……此刻正在孝成殿中,因未着正服,尚宫局以不合礼制,将人拦下了。”

珍妃率先坐不住,厉声喝道:“放肆,堂堂王妃竟也是那帮婢子敢横加拦阻的?”

皇后统领后宫,所有的女眷都归她管辖,尚宫局当然也不例外。她这话明着在指责宫内女官无有尊卑,其实是说皇后越俎代庖,毕竟这场家宴是皇帝组织的。

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太子以查案为由,封禁了宇王府,本以为这场宴席,宇王妃是参加不了的。这么些年来,珍妃与皇后的争斗早已不是秘密,基本都习以为常。

“谁放肆?”轩辕椃捏了捏胡须,用着一种质问的口气说道。

珍妃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皇后的眼中流过一丝轻蔑的神色,并不搭理人,转而对轩辕椃说道:“陛下,女眷入宫一向要经过礼仪规范的审查,本宫应是没做错吧?”

轩辕椃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对段裕吩咐道:“家宴而已,无需那么多规矩,将宇王妃请上来。”

轩辕偲暗暗吃惊,似乎老皇帝对谁都不曾偏袒,直接以干脆的方式平息了一场即将展开的口舌之争。同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幸好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反正尚宫局主要针对的是女眷,应是找不了自己的麻烦。

过了一会,宇王妃在段裕的带领下,来到了高台。

只一眼,轩辕偲就看出了她的衣着不当之处,像参加皇室家宴这样的正式场合,起码得正装出席,而她却是一副干练的武服打扮。同时,南霈国运为木德,皇室尚青,若像她这般服装颜色为白,更是不合礼乐。

难怪尚宫局会阻拦,这根本怪不到皇后,分明是宇王妃自己有错在先。

“坐。”

轩辕椃熟视无睹一样,让宇王妃落座在了宜王的对面,也就是在太子的右手边。

“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为何?”

老皇帝缓缓开口,不知是在问谁。

轩辕靖抬头看了两位兄长,发现他们都低着头,显得极为安静。于是,站起身子,对着皇帝行礼作拜,答道:“父皇所说,乃是出自《黄帝内经》素问一篇。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

“很好,看得出你读书颇为用功,朕养女如养儿。”轩辕椃面露赞许之色,连连点头,伸手指了指宜王,问道,“烔儿,你说,这是何意?”

轩辕烔先是一愣,而后起身回禀道:“四时阴阳乃是万物盛衰存亡之本,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亦如礼乐规制,当时刻谨遵,一旦逾越则会生出事端。”

不论是宜王还是轩辕靖,他们两人的回答都很好,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这也应该是老皇帝想表达的意思。可轩辕偲看向太子的时候,却见他的唇角流露着几分不屑的意味。

这个细节,轩辕椃观察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宇王妃的身上。

宇王妃顾茵名门贵女,自幼饱读诗书,才通六艺,这几句话中的含义,她怎会不知晓?可她今天就是要故意违反皇帝定下的礼乐规矩。

“茵儿,你如何看?”

果然,老皇帝绕来绕去,还是问到了她头上。

想到自己的丈夫此刻远在南疆,应该尚未知道此刻京中发生了这等变故,心里不免有些凄徨。多么可笑的事?明眼人都知道,宇王没有任何动机要谋害永王公子,可偏偏罪证就摆在了府里的武库中。

顾茵神色镇定,看着皇帝,说道:“儿媳斗胆,请陛下将宇王逐出京城,遣回封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除了太子。珍妃的脸上更是挂不住焦急,自己昨天好不容易在章台宫里与老皇帝哭闹了许久,才堪堪将事态把控住,却没想到这个新儿媳竟直接就要断了自己儿子的前程。

“休要胡说!”珍妃忍不住对皇帝劝道,“陛下切莫将茵儿的话放在心上,许是昨日东宫六卫冲撞了她,使人心有余悸,难免行事糊涂。”

这话不仅巧妙为顾茵开脱,更是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太子身上。

皇后原本也想接话,但看见太子巍然不动,自顾斟酒,便就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该来的,总会到来,轩辕椃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睁开眼睛,望着太子,语调平和,似乎事先就不曾知晓一般:“皇太子就不想说点什么?”

短短一句话里,特别将皇太子三字加重了声调。

太子晃晃悠悠起身,余光扫了一眼顾茵,继而对着老皇帝高声说道:“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又是《黄帝内经》里的话,轩辕偲一阵头疼,也不知道这一家人在打什么哑谜。不就是一起行刺案件,自己这个正主都未曾追究,为何这些人却如此上心?似乎当初哀冲太子和安王亡故,也未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

同时心里又暗自窃喜,好在都和自己没什么大关系,反正就是过来陪皇帝做做样子,好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室之间安乐和睦,中央与延平王府更是亲密无间。

轩辕椃将大氅稍稍裹紧,意味深长的叹道:“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很好,这该是东宫储君考虑问题的方式。”

顾茵眉头紧皱,皇帝对宇王就藩一事,并未发表任何看法。可她知道,此番太子的所作所为,就是想将宇王赶出京城。既然已经默许太子的行为,为何不乘势宣诏,遂了太子心愿,这样双方都皆大欢喜。反正她本就觉得,宇王是没有觊觎储君之位的念想,以顾家的影响力,从此在越州安心做个封王,也没什么不好,省的竭尽心力为君分忧,为国效力,反而徒增猜忌引来祸端。

“烨儿尚未戡平内乱,归藩之事,等他班师回朝再议。”轩辕椃看出顾茵还有话要讲,直接又开口说道,“偲儿遇刺之事,关乎朝局稳固,如今不过是就事办案,一切在未有定论之前,都不必过度担心。你是王妃,应该顾全大局,皇室颜面关乎黎首之殷殷期盼,有垂范天下之责。至于幕后真凶,朕相信会有交代。”

说罢,举起酒樽,环视众人:“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随意答话,总觉得老皇帝还有什么后话。

皇后的薄唇轻启,淡淡开口:“是焕儿的忌日。”

轩辕焕,老皇帝的嫡长子,由皇后所出,只可惜因为服食五石散,早早亡故,现多以哀冲太子称之。

轩辕椃面露悲色,声音低沉,充满忧伤:“十八年前的今日,朕痛失子焕,十年之前的春分,又再失子炽。如今只剩下你们这几个兄弟姐妹,朕希望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你们都能互帮互助,兄友弟恭。”

“若无他事,先饮此爵。”老皇帝缓缓说着。

太子忽然走出席间,立在中央,恭敬道:“臣,有事启奏。”

太子的自称是臣,不是儿子,更不是本宫,轩辕椃突然眼皮跳了几下,知道将有惊涛骇浪掀起。他很想拍着桌子,将太子狠狠训斥,因为他知道自己将会听见什么。

众人也是深感意外,今天太子一再反常,莫非是和他要启奏之事有关?

见老皇帝没吭声,太子正起神色,说道:“臣想辞去中书令一职,去隆州训练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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