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的世界奇异录》最新免费章节第二章（下）-湿地与湖之主（6）

第二章（下）-湿地与湖之主（6）

舰船被慢慢放下，稳稳停在雾气笼罩的湖面上。

“我射中了。”彭素把机弩放在手边，向我们说明情况：“再来几次，估计能把它耗个半死。”

“它从船的正下方来！”

“黔驴技穷！加速躲开就可以！这次不用硬吃冲击！”

一时间风水大作，船身向前直窜出去，“湖之主”在船后跃出水面，正好被蓄势待发的彭素精准锁定。一箭飞去，扎在了“湖之主”的鳞片上。

“下次它再冲过来，李舫能不能直接拖出水面？”

“它又细又快，我抓不住它！”

“那我下一箭瞄准它的鱼鳍！它现在在哪？”

“湖底！还没有动！”

忽然有一种轻微的难受感从我心底传来，我立马意识到了怎么回事。

“彭素！船底受损了！”

“撞破了？”

“是腐蚀！”

“来了！左后方！”

“又是左边？加速！”

船只猛地向前窜去，我被惯性狠狠摔在座位靠背上。然而这次没躲过，船尾部吃了一撞，翘起几米高，在翻船之前赫尔墨斯用强气流把船只压回平衡状态。水流一下涌上甲板，把彭素灌得浑身湿透。外面依然大雾弥漫。

彭素猛一捶甲板，对着控制室大喊道：“张先！受损情况怎样！”

“很轻！但是是持续受损！”

“还是左后！”

“那我们速战速决！”彭素对控制室下命令道：“稳住船体，吃下这一击！下一击腾空！”

赫尔墨斯开始蓄风。船舷左后部分吃了一撞，船只整个向左偏转，船头正冲向漩涡中央。我迅速从惯性带来的晕眩中恢复过来，猛转船舵，努力让船重新回到与漩涡水流平行的状态。

船底的木板依然在被腐蚀，我尝试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它，以延缓损坏的进程。按照彭素的设计，船底几层夹板应该不会很快全部溶解。

“左前方！”

湖之主再次从漩涡方向向我们冲过来。随着彭素一声令下，相同的戏码再次上演：狂风和水柱瞬间把船底抬到几米高的空中，“湖之主”再次扑空，被彭素瞬间瞄准尾鳍，一箭射去。我隐隐看到湖之主翻腾几下，消失在深水和浓雾中。船下的水面上水花四溅。

“动力室情况怎样！”

“我没有压力！”赫尔墨斯底气十足的声音沿着传声管传来！

“我也很好！”紧接着是李舫响亮的回应！

“状态极佳！”彭素兴奋地大吼道：“我射中了尾鳍！如果奏效，它速度肯定慢了不少！”

船只缓缓被放下。当船底接触水面的一瞬间，我心底传来一种鸡蛋掉进煎锅的灼热感。

“彭素！”我顿时明白了：“船底腐蚀加剧！快开出漩涡！”

彭素一惊，然后大喊：“动力室！按他说的做！展开船帆！”

我死命右转舵轮，顺手拉下控制船帆的拉杆，藤条纤维编制的深褐色麻布船帆一下在视野前方展开。动力室的两人微调船只方向，然后猛力用劲，向漩涡边缘推去。

身后传来巨大的水激声，“湖之主”的身体跳进雾中，映来长剑一样的阴影。

我们的船只几乎是连划带跳窜出了漩涡边缘。水面平静了许多，雾气依然浓得像白瓷。

“李舫！现在湖水是什么情况？”

“漩涡中的水质变酸了！”李舫带着慌张说道：“可是我没有余力去仔细感应水质的变化！”

“无妨！”彭素没有继续追问李舫，而是向我问道：“船底怎么样？”

“有一层透了！没有大破损，但全是小洞！”

“我们换个方法。”彭素冷静思考，顷刻后问赫尔墨斯：“你能让船飞起多久？”

忽然船被很强大的水流牵引，向右前方漂去。我赶忙望向远方，然而视线被浓雾遮了个严严实实。

“前方出现漩涡！”李舫大声发出警告。

“不能闯进去！动力室稳住船身！尽力把船往后拖！”

船对抗着漩涡的吸力续续后行。我看到彭素俯身单膝跪在甲板上，一动不动拼命思考。如果漩涡腐蚀性很强，那在甲板上的她无疑是最危险的。

“都松手，让船进去。”她突然打破沉默说道：“张先，时刻监控好船底受损程度；赫尔墨斯，蓄风，准备让船起飞；李舫，你先放松，仔细看好‘湖之主’的动向。”

于是我们的船放弃动力，瞬间受到漩涡的强力拉扯，横着船身向中心漂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船底受到腐蚀，第一层木板早就透了，第二层木板岌岌可危。我把力量全都输送过去，就像在雨林时赫尔墨斯教我的那样，让我们的舰船更加坚固。

“彭素！船底受到腐蚀！”

“安静！张先！收帆！然后准备放开所有水翼！听我命令！”

“风已经蓄的够多了！我撑不住啊！”赫尔墨斯大吼。

“正后方水下！”

“都不要慌！听我命令！稳住！”

剧烈的撞击在船尾底部爆发开来，被腐蚀的外层木板脱离船体散入水中。我们的船被撞飞，这时耳边传来清晰的命令：“起！”

我克制受到的冲击，挣扎起身拉下所有水翼控制杆。赫尔墨斯将所有积蓄的风力全部释放出来。加速度带来的超重把我全身压紧，肺部根本没有一丝足以呼吸的空间。狂风呼啸，控制室外的水翼全部展开，在风压下发出响脆如撕裂一般的抖动声。我慢慢回过神来，坐直身子，发现船只的摇晃幅度比以前大了很多。

“你们没事吧！”

动力室还没有回应。我大喊以回应彭素。

“动力室？”

“没事！”李舫的声音带着颤抖传来。

“你怎么不先说明！”赫尔墨斯大怒道。

“我哪有空闲！”作为回应的是彭素的大吼。然后她接着说：“都松劲，这艘船还能飘一会。”

我们展开了所有水翼，使舰船变成了能在空中滑翔的飞艇。我们凭着自然风力——而不是赫尔墨斯的神风——在空中飘荡，抬头是阳光，低头是如同雨云般的浓雾。我们在漩涡上空飞行。

“你现在把我们送到空中，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赫尔墨斯几乎是用大吼向彭素发问。

“我跟你提过，这艘船能飞！”彭素义正言辞地回答：“在雾气之上之上，用不了多少风力就可以滑翔。张先！滑翔翼受损程度怎样！”

“最开始的水翼腐蚀严重，其余的滑翔翼完好！”

“很好！那接下来是要打还是要撤？我听你们的！”

“我要让它看看谁才是水神！”想不到李舫竟然被“湖之主”气得火冒三丈。她现在称自己为水神，应该是受赫尔墨斯的影响，我暗自想着。

“我的力量依然充足！我拥护水神的决定！”赫尔墨斯也斗志昂扬。

彭素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好！”然后她大声说道：“这次我们用渔网教它做人！听好，赫尔墨斯时刻准备让船上升，李舫做好监视，张先，你来甲板！”

我解开安全带下到甲板上，浑身湿透的彭素递给我安全绳。“甲板上的水对人皮肤腐蚀作用不强，但是木板实在是太轻太薄，密度太低。”木板在这种水里，就像是泡在水中的硬纸板。

“升起渔网发射器，做好捞鱼的准备。”说完，彭素跑到船尾的一台弹射器上，示意我解开保险，然后去操控另一台。我来到甲板边缘的栏杆旁，抓牢发射器的操控握把。

“绞丝网准备完毕！总共有七张！”我转头对彭素说道。

“你现在先回控制室，准备收起滑翔翼。”彭素对我说完，一把扯过传声筒，向动力室下命令道：“准备降落，稳住船身！李舫，你监视好湖之主的动向！”

“没问题！”

我收起滑翔翼。船只缓缓降落，神风吹散周围严密的雾气，我们带着风声没入亮白的水幕中。阳光一下消失，我们又回到那个充满阴冷和冲击震荡的世界。

甲板上彭素正严阵以待。我回到我负责的绞丝网发射器处，向彭素看了一眼，彭素心领神会。我们两个一起发力，在甲板上架起一张捆好的麻质渔网。

“张先，你盯好它，我们一起发射。”彭素对我下令。

忽然船只被水浪冲到倾斜，我和彭素一头栽在发射器上。风声和水浪声大作，李舫和赫尔墨斯再次稳住了船身。

“漩涡出现在船头右前方附近！”

“李舫！停止监视！用最大的力量把船向左转100度！远离漩涡中心！准备升空！”

船飞快地旋转，我下意识闭住双眼以对抗眩晕。耳边传来彭素炸裂般的一声大叫：“升空！”

神风从船舷处突然激起，带着来不及落下的水花，一同将船只举到空中。与此同时船尾吃了一下撞击，恰巧把我们的船撞到漩涡外围。我抓着安全绳从甲板上爬起，转头看彭素，她依然稳稳地掌握着发射装置。船只在减缓速度，稳稳着陆。

“我们已经掌握了‘湖之主’的攻击速度和节奏。现在张先在甲板上与我合作，方向控制由你们两个全权负责！李舫！报知漩涡位置！赫尔墨斯蓄风准备！”

“漩涡在后方偏右一点！”

“调转船头，向漩涡中心行驶！”

彭素向我使眼色，我握着发射器回应她。

舰船进入了漩涡区。波浪把船体推得歪斜，浓雾后传来巨大的水声。

“右前方！”

“发射！”

按照李舫提供的方向，我和彭素将发射器对准船右前方的水下，将绞丝渔网发射出去。冲击在船头处炸开，我和彭素紧紧抓靠住固定在甲板上的发射器，抵挡住要将我们吹飞的惯性。大浪从船头扑了过来，浇遍甲板上的每一个角落。

“赫尔墨斯！起！”

随着动力室传来的一声大喊，我们的船再次被神风举起。我们射出去的渔网是彭素教我编制的绞丝网，只要湖之主钻进其中一个网洞，其他的绳索一定会顺着缠绕过去。它跑不了了！

“湖之主”将网向水下托，赫尔墨斯把船往向上拽。发射器射出的网绳越拉越紧，忽然断掉。

“张先！怎么回事！”

“是腐蚀！渔网被腐蚀坏了！”

“靠！”彭素不甘地大骂一声，猛锤向发射器。她瞬间就冷静下来，对动力室发命令：“监视！蓄风！”

“这次我们趁它跃出水面时捕捉它！”彭素切断发射器上残留的牵引绳，架新网，又决然地对我说道。我仔细感应船底，回答彭素：“船底还是在受腐蚀！”

“还能坚持多久！”

“再发射一次足够！”我的意识逐渐深入船体。

“还是右前！”

彭素在心中默数。

“起！”

船只再次跃起。“湖之主”扑了个空，跳进船底左下的虚空中。我和彭素同时射击，将湖之主捆在了半空。这条尖锐而修长的银色大鱼首次完整地暴露在我们的视野中。

“呃！”船只落回水面，网绳再一次被腐蚀。

“我撑不住它！”赫尔墨斯的声音夹着喘息声传来。

“李舫！下一次你也帮她！”彭素下命令准备下一次捕捉。

我的意识依然留在船体内。

“张先！”

“啊？没事！再发射一次！”

“好！”

“右后方！”

接下来的水声、叫喊声、渔网发射的破空声，都在我耳边模模糊糊流过。我似乎沉入深水之中，然后向上浮起——最下面是破烂不堪的木板，然后是完好的木板，精密、复杂又条理的零件，动力室，设备，甲板，最后是控制室。我一下从神游之渊中浮上，才发现我正在潜行在一个庞然大物中。

它是我们的船。

“张先！你在做什么！”彭素一声怒吼把我拉回现实：“别走神！”

我一下惊醒，下意识对彭素喊道：“船底还撑得住！再来！”

彭素没再管我，下命令准备好。

“正下方！”

我紧盯着湖面，赫尔墨斯的神风一直将浓雾从船周围隔离开来。我们跃上空中，然后发射渔网。之后的事情我机械地操纵发射器，卷起牵引绳，意识早就潜入船体中。我在我的能力之海中游荡，很快来到控制室，向里面诸多拉杆蔓延过去……

“张先！你专心！不然滚！”

“你安静！”我在现实中向彭素大吼，意识还有一部分残留在船中。“这是我的船！我能操控它！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彭素被我气得双眉倒竖，然而她依然大吼道：“监视！蓄风！都给我专心！”

“船头左前！”

“湖之主”紧跟着我们的船越出水面。我瞄着“湖之主”射出渔网，抓牢发射器紧闭双眼，意识宛如一颗铁球直坠船中，有迅速游向控制室。整艘船就像一台大型电器，而我则是游荡于其血脉的电子的总和。意识如爆炸的烟花般充斥着控制室，又像电磁铁屑般吸附在个别几个操控杆上，最后狠狠压下！

巨大的气流震荡声将我拉回现实，刺眼的光线让我彻底清醒。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事物是眼前的控制器，下意识转头，彭素惊讶的表情正映着阳光。

船只的滑翔翼完全张开，我们现在在浓雾之上的空中。

“彭素！渔网状态完好！直接在沙洲上着陆！”

“好！”她瞬间回过神来：“回沙洲着陆！”

自然风在赫尔墨斯的神风夹持下，将我们送到沙洲。“湖之主”身上残留的水滴腐蚀着渔网，然而越来越慢；它的挣扎越来越猛，然而缠地越来越紧。直到我们的船安全飞到大片的沙洲上空，切断牵引绳，直接将银剑般的大鱼丢在砂砾上。

我们一个个下船，看着瘫在一起的网绳，以及一地梦幻般的掉落标记。

“你怎么不早用？”彭素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们成功了！”赫尔墨斯振臂大呼一声，李舫半哭半笑地靠在船舷上。我瘫坐下去，看着彭素一边盯着我，一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