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一世》最新免费章节三清
三清
“这就是我们的调查结果,以及处置方案。”兰诺依次看向长桌两边的人,“当日哈德醉在了岗上,在妖兽出现时没有发出警报,间接导致了麦克•考尔的死亡。作为惩罚,哈德应自费修缮破坏的围墙,并在三年内禁止从事一切相关工作。”兰诺瞥了眼哈德,只见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同时接下来三年哈德家粮食份额削减六分之一。”哈德的表情僵住了,与此同时,同席的拉克丝几乎笑出声来,“用于补助三年内迎来新生儿的家庭。”
拉克丝拍桌子站了起来,“凭什么…”
“肃静!”兰诺喝道,“作为对麦克之女,拉克丝的补偿,她将得以接手麦克曾负责的捕鱼及修补渔网的工作,补偿口粮先按以前一半来算,视具体效益逐年提升。”兰诺缓缓站起来,“那么,在座各位有什么异议吗?”
“我不同意!”拉克丝第一时间喊出声来,“捕鱼的行当是我应得的,从哈德家削减的口粮应该给我,否则我父亲就白死了,兰诺,你忘了以前我们家怎么救济你的吗?你这个…”
“拉克丝对于该方案存在意见。”兰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哈德:“请问你有意见吗?”
哈德脸色仍是不太好,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靠回椅背。
不太满意,兰诺心里略有些不屑,要是纯按照一般来讲,妖兽进入村子,因此死去的人,和可能死去的人都要算在他脑袋上,如果不是兰诺拿命去拼,解决掉了妖兽,现在这家伙应该已经被悲伤与愤怒的人们撕成碎片了吧。
“下面我提议村议会进行表决”,桌边的人们都点点头,“赞同该方案,反对拉克丝提议,请举起右手。”兰诺环视一周,“十八对三,该方案保留,拉克丝反对无效。”
拉克丝愤然离席,推开议事厅的门向外走去,哈德则微鞠一躬,带着他的儿子也走开了。屋外微微传来一阵议论。
兰诺没去仔细听,他坐下之后,右侧的一位老人沙哑着嗓子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讨论正事了吧。”
“是的,正事。”这些老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处事不惊啊,兰诺心里暗叹,村议会都是一群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能否当的起德高望重不好说,起码每一个都精明得不像话。兰诺摊开手中的纸张,“通过统一观察,现在炽灰的量比起去年多了三分之一,是五年前的两倍,按这个趋势,冬若的污染度可能接近临界点,而局部重度污染导致的减产也无法避免。河水的污染不太严重,渎之灵仍然在发挥作用。诡月的周期没有改变,距离在此闪耀还有七百五十四天,强度暂时无法预测,但大概率不会强于上次,然后,”兰诺清了清嗓子,“妖兽的出现并非个例。”桌子旁的人都略微坐直了身体,“我和父亲都认为出现妖兽与炽灰增多有直接联系。”
“请给我们解释一下。”
“炽灰是什么,我们都很清楚,”兰诺指了指天,老人们的表情都僵硬起来,“那几位战斗的残渣,消耗的灵魂被燃成灰烬,不可利用,不可损坏,对生者有着极大的敌意。而妖兽,尤其是神孽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其中一方已经对力量失去了控制,炽灰又同一时间大量增加,所以…”
“所以战争就要结束了?”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颤抖着问道,“终于要结束了?”
“是的,很可能是这样,”屋子里的人们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兰诺十指交叉,严肃地说道,“在最终时刻到来之前,炽灰的量会不断增加,妖兽也会继续出现,整个过程可能持续数十年,也可能明天就会结束。”
“而在一切结束的时候,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兰诺接着说道,“我没有找到相关记载,似乎每一个古代观测者们都在最后一瞬之前死去了,没有任何的记录留下来。”
老人们不安地对视着,直到其中年纪最大曼塔说道:“你的建议呢,兰诺。”
兰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根长长的卷轴,打开铺在桌子上,这是一副地图,简略的包括了周围几千里的地貌,这地图精度差强人意,相对距离往往会有数十里的误差,大片大片没有记录的土地都用空白表示。
“战场的中心在这里,”兰诺指向了地图西北方向,代表着绝对不可接近的红叉,“我们离那里只有不到五百里,强壮的妖兽可能只需要一个日夜就能抵达村子,在我们北方的两个村子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而上一次从南方来人则是半年以前。所以,我提议,”兰诺站直了身体,“在冬季收获之后立刻搬迁至南方,最好是到塔瓦河以南。”
“可是,那是八百多里之外啊。”坐在右边的尼诺皱起了眉头,“有必要这么紧张吗,说不定一切都是你在危言耸听…”
“不要再说这么蠢的话了,”一直和尼诺不对付的克丝娜回了一句,“我想必要性已经明显了。”
尼诺哼了一声,“是吗,我可不这么想。在搬迁这种特殊情况下,村长可以完全无视我们的想法,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时间里,完全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兰诺身上,他点了点头:“是的,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年到达目的地,我会使村子以最高效率运转,我欢迎建议,但将拥有决定权。”
“有一点你没提,搬迁的几个月里必然会非常艰苦,”劳尔抬起了头,“粮食一定会不够,打猎所得也只是杯水车薪,会死很多人,你将直接决定分配额度,救济额度,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舍弃谁,你将决定我们所有人的生死。”
兰诺几乎能感受到众人目光中实质性的压力,他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他坚定地说道,“我会做出这种决定。”
“那就没什么还说的了。”劳尔说道,“现在开始表决吧,同意进行搬迁并同意以此为契机将权力交给村长的请举起右手。”
缓缓地,在场的人都一个个的举起了手,只有五六个固执地没有动作。
“我说,咱们坚持个什么?”尼诺忽然说道,“兰诺这些年怎么干的,我们还不清楚?以前约翰不就是从头到尾说一不二,结果不也挺好?他儿子又能差到哪去?无视就无视吧,只要我两个孙子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他举起了手,“虽说这小子一直都光明磊落,可难保不会记仇啊。”
“不会,”兰诺回答道,“表决只是手段,否则就是本末倒置。”
其他几个人依次表示同意,只剩最后一个马克,他死盯着兰诺,“我们会看着你的,不要想着做一些愚蠢的事情,我肯定会活着看到村议会把权力收回来。”马克也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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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长辈们的信赖,”兰诺鞠了一躬,然后坐下,“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具体的方案…”
细节的确定花了接近一整天,兰诺很好奇这些老家伙体力怎么这么好,他自己都说的口干舌燥。或许村议会的这帮人都口头让出了自己的权力,可真要讨论起来,唇枪舌剑不输从前,光是路线如何就经过了十数次修改,最后只能靠兰诺一锤定音。屋外的人们都散去了,打算获得第一手消息却熬不过几个老头子,凯瑟琳的母亲杰西卡一次次将水壶灌满,时至中午,她又将盛了腌鱼和“黑砖”的餐盘端了上来。看着满脸苦恼的老头老太太们,兰诺很艰难的压抑住了笑意,这人,完全是故意的吧,啧,扔地上就是一坑的黑砖,拿来欺负老人们的牙口。
他忙里偷闲靠在椅背上,向上看去,议事厅的穹顶—如果只有两层楼高也能被称为是穹顶的话—是简单的灰色石砖,没有任何装饰,亦没有书中描述过的,这种场合该有的精美吊灯,兰诺在这里处理事务的时候都得忍受着油灯的烟熏火烤。议事厅不小,中间横着一张长桌,坐个三十几人仍有余裕,棕色原木桌子没有油漆可以涂,桌腿处已经可以看到虫蛀的痕迹,地面是整齐的石板。议事厅是整个村子里为唯二的石制建筑,另一个就是隔壁的粮仓,每个月到了分粮食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拿了盆钵排着队等着着,依次等级一次取粮。
兰诺不知道还能否看到这样的景色,他不知道这次迁移能否顺利地到达目的地,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即使成功了,又能有多少人活下来呢?当他发现村子的存亡已然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只犹豫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他会背负所有的不解与怨恨,他也会为了大部分人的存活而牺牲另一些人,无论这种决定将给他带来怎样的伤痛。
时间到了傍晚,他们奇迹般的用了一天就完成了较为具体的计划,而余下的部分则只能在旅途中随机应变了。老人们纷纷离席,他们将各自回家动员家人,而正式的通知和具体分工将在明天早上下发。
只剩下老曼塔没有走,兰诺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位老人有话对他说。
“你今天令我很失望,”曼塔语气不善,“我以为你很坚定,不至于用表决失败这种方式推脱。”
兰诺走过去搀起了老人,“如果你指的是直接收回村议会权力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老人拍了拍兰诺的手臂,示意自己能走,“兰诺,你就不要在我这里装傻了,你在村议会玩过的把戏还少了吗?就算你没通过,你觉得还有谁能组织起这次迁移?是我?还是那几个愣头青?你得承受这份压力,兰诺,除了你就没人可以了。你很年轻,但你必须担当这份责任。”
兰诺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他在门口看见了曼塔的儿子,将老人送了过去,然后注视着他们走开。
乌云依旧没有散去,天早早就阴了,临近傍晚,目光所及更是暗淡无比,空地上一个人都没有,房子的窗都紧紧的关着,一阵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枝丫抖动不已,兰诺打了个哆嗦,赶忙将双手插进口袋,踱步回了屋里。他倒是想把这些方案带回家里完善,可是公私明里暗里都得分明,他可不想开个坏头。
凯瑟琳正在给桌上的油灯添油,兰诺心里一暖,小姑娘才十二岁,小脸红扑扑的,扎着两条小辫子,身上棉衣裹得严严实实的。
看到兰诺走过来,凯瑟琳生气的一跺脚:“你今天又在偷懒,兰诺哥哥大坏蛋!”
“是,我偷懒,我错了。”兰诺坐下,揉了把脸。平时议事厅不用的时候,孩子们都会来这里学习认字写字。商人很久没来过了,现在没有多余的纸张可以浪费,孩子们用的是河边希䔜的大叶子,树枝在上边一划就是一道深色。兰诺搞不懂老爹坚持让这些孩子认字有什么用,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得在田间地头过一辈子。还不如挑几个肯学能学的……比如小凯瑟琳,从来不缺席,偶尔还来听兰诺讲讲故事,翻翻书。“不过我偷懒是我的事,你的功课做了吗?”
“在这!”凯瑟琳从旁边的拿起了一大摞叶子,上面整齐的写着一行行字母—如果在叶子上也可以被称作整齐的话。
最上面一张写的是: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兰诺有一刻的失神,似乎在很久之前,他曾见过某个她,在某个大河静美的地方,曾笑着对他说过这句话。可是怎么可能呢?哈南河与塔瓦河不可能有那么宽与深的水面,到底是什么时候…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凯瑟琳的话让兰诺回过神来,兰诺想了想,“应该是表达爱情的?”
“啊?可是这什么也说明白啊,”凯瑟琳气鼓鼓的叉着腰,“你到底知不知道呀,这么笨,你爸爸不揍你吗?”
兰诺尴尬的咳了一声,“这又不是我说的,极东之地的圣人讲的道理都是一个胚子出来的,有时候根本没法翻译…”
“圣人?是故事里手握闪电,在天上飞的圣人吗?”女孩做了个握拳翱翔的姿势,双臂展开,轻盈地转了一圈。
“不是的,那里的圣人都是些教书先生什么的…”
“你别把我当小孩骗,”凯瑟琳撇了撇嘴,“教书先生?怎么可能嘛?”
“反正书里都是这么写的,是不是真的就不清楚了,”兰诺伸手去拍凯瑟琳的头,被小姑娘一低头躲开了,“传闻他们修身,齐家,平天下,可以是农民的儿子,也可以是皇帝的儿子。圣人,不论出身不看武力,以所学所行之理为尊,若是行至彼岸便受万民敬仰,纵使最伟大的统治者也要向他们低头…至少书中是这么写的。”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啊…”
“是的,不可能的。”兰诺笑了笑,“赶快回家吧,要不然被打屁股的就是你了,小家伙。”
“你才小。”凯瑟琳还不忘比了个鬼脸,一溜烟似的跑开了。
兰诺把视线转回到纸上,是啊,怎么可能呢?他想着,多么可笑,有人因为知识与道德—这两种最不值钱却最昂贵的东西—被所有人敬畏,这无理至极啊,就算是发生在广袤大地的另一端也令人无法想象。而且也不应该有这种事,他握紧了手中的笔,如果有这么一群人…兰诺他们算什么?牲畜一样的活着,畜I生一样的死去,这世道…
撕拉一声,兰诺发现手中的笔尖把纸划开了,他心疼地皱起了眉头,收拾好思绪,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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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在摇曳,深褐色的桌面上印上了深深的影子,是什么在火前面晃动?兰诺看不真切,他无法挪动一根手指,他…似乎坐在某个极硬的椅子上面,他试图转动眼球,这似乎是一个破旧的木屋?奇怪的是,似乎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他…他是怎么进来的?兰诺的头开始疼痛,他,想不起来…不,他不能去想…
可能过了几个小时,也可能是一瞬,桌子的对面突兀的出现一个年轻男人,坐姿看起来好像一开始就坐在那里。这人身材修长,姿容神态极为出彩,看起来比兰诺要年轻,但兰诺不敢确定。
那人看到兰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哪位啊?”
我还想问这是哪里呢,兰诺想说,但他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嘴唇。
那人愣了一会,然后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右边的墙壁跳脚骂起来,“你们这帮腐尸,老子在这里打生打死,让你们守个门都守不住,真就吃闲饭啊,天天在外面哭穷,然后又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了进来…”
此时兰诺才注意到右边的墙壁透出了一种深紫色,且明明暗暗,有规律的脉动着。他好奇那是什么,但却本能的对这种脉动有些恐惧。
那人骂累了,喘口气,又狐疑的看向兰诺,“不应该啊,”他走到兰诺旁边,左右打量着,“屏障最近没什么缺口,你也没有进来的资格,到底是怎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想戳一戳兰诺的脸,但就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无量的光从他的指尖绽放出来,这光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左侧与右侧的墙都在轰鸣颤抖,空间变得不稳定了,一道道宽如手掌的黑色的裂缝自左而右贯穿整个房间。兰诺动弹不得,但这些裂缝似乎都绕着两人延伸。
那人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兰诺,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那是震惊?还有…如释重负?兰诺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只是一瞬间,那人就变得古井无波,连最后一丝轻佻也消失了:“我知道了…本该如此,”他重复着,“本该如此。”
你知道了什么,就不能说说吗?兰诺在心里想到,他到底还要困在这里多长时间。
“我叫陈曦生,”那人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是在你们所说的极东之地。我对你没有敌意,”他坐回了椅子上,“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
兰诺眼前一花,坐在他对面的陈曦生已经站在黑墙前,手中一把不知何处来的长剑,剑尖尤在微微颤抖,一阵波动自他所站立之处蔓延开来,与紫墙相触之后轰然炸开,流转的纹路不断出现在墙上又不断消失。黑墙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无数裂缝愈来愈快的从中蔓延出来,几乎填满了整个屋子。兰诺想要看看那墙的后面是什么,陈曦生横踏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现在让你去直视那个东西还太早了,而且,祂看到了就太麻烦了。”陈曦生一手持剑一手背后,剑尖直指破洞处,似是与什么东西对峙着,“你该走了,如果你还能来到这里的话,下次再聊。”他双指并拢,在空中自上而下虚划一道,“去!”陈曦生轻喝道。兰诺瞬间感到无数利刃加身,剧痛感自身上每一寸皮肤传来,他想要嚎叫,但叫不出来,他要死了,他得逃走,他…
兰诺猛地坐起来,身上披着的大衣滑落在椅子上,他还在议事厅里,刚才应该是趴在了桌子上。他浑身冷汗,疼痛的印象还清晰的印在他身上,但他毫发无损,兰诺看了看双手,没有预想中鲜血淋漓的景象。是梦吗?他大口穿着气,但刚刚发生的事情太过真实了,到底是…
“兰诺?”
他这时才注意到瑞秋正站在旁边,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做噩梦了吗?”
“没有,我怎么可能做噩梦呢?”兰诺勉强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脸色很不好,他站起来,把大衣重新披在瑞秋身上。“顶多因为工作期间睡觉而良心不安罢了。”
瑞秋微笑了一下,但眼神中还有担忧,“兰诺,我们是不是要离开了?”
“你看桌上的文件了?”
“不…不是,村里都传开了,”瑞秋咬了咬嘴唇,“他们说你在村议会中大放厥词,说你想要借这个机会独断专行,还有人说开春炽灰就少了,你在说谎…”
“他们当然会这么说,”兰诺说道,“甚至和我预料中的都不差几个字。但是,你,瑞秋,你要记住一点,”兰诺直视着她温暖的棕色眼眸,“我很怕麻烦。负责任是很麻烦的,”瑞秋不安的缩了缩身子,“更麻烦的是违背本心,可是如果有人死了,那才是最麻烦的,因为那会让我死都不得安宁。”
“我记住了,大概清楚了。所以,你今天才会…”
“我也不想啊,可是除了我就没有任何人能做到了。没有人能带领大家活下去。”他必须坚信这一点,将这重担牢牢的锁在他身上,否则有一天他就会试图逃避。“我扛得住啊。”
瑞秋握住了兰诺的手,两人许久相对无言。
“大家反应很大吗?”
“也没有吧,大多数人还是很信服你的,就算不相信你也相信老约翰。可能主要还是不舍和悲伤。”瑞秋说道,“一个地方住久了会产生感情的。”
“是啊,”兰诺微笑起来,“住了这么长时间,回忆可真是不少…”
“我们的新家会是什么样子?”瑞秋充满希望的问道,“这个能说吗?”
“我们的新家在南边,河边,大概会按照现在的样子重新建起来吧。”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瑞秋,我…我们的婚礼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对不起,我…”
“我知道的,”瑞秋伸手掩住了兰诺的嘴,“从开始听说搬迁这件事,我就想到了,我很高兴你提起了这件事,兰诺,你不用道歉。我本以为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不想娶我…”
“哈?”
“没…没什么。”
“我向你保证,瑞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让你活下来,我也会活下来。等我们到了新家,安顿好了,我们就…”
“是吗?”瑞秋俏皮一笑,“那我可得努力活着啊,可不能让兰诺大人违背本心啊。不过你这家伙是怎么每次都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的?”
“哈哈,哈哈,天赋吧,”他眨了眨眼,“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来这是想‘安慰’我吗?”
“才没有呢!”瑞秋立刻涨红了脸,“谁想要…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这是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吗?”兰诺的笑容越来越放肆,“上个月,就在这张桌子上…”
“呜啊啊啊啊,你不要说了,”瑞秋捂着脸,“都怪你,硬是…”
“所以说,要不要再体会一下,议会长桌的触感?”兰诺把手放在她的衣领处,探了进去,指尖温润丰腴。
瑞秋把头别向一边,满脸通红,她白皙的脖颈似乎散发着光芒,兰诺沉浸在似有若无的淡淡馨香中,他…
大地仿佛擂鼓一般剧烈振动起来,两人被抛向空中,兰诺紧紧地抱住了瑞秋,议事厅的屋顶发出了不详的嘎吱声,尘土簌簌落下,村子里到处都有尖叫声响起,极为低沉的轰鸣声响起,两人像是皮球一样被抛来抛去,兰诺用自己的身体抗住了大部分撞击。但就在这时,议事厅塌了。
这一瞬间在兰诺眼中极为缓慢,他清楚的看到了千斤重的石板自上而下向他们砸来,墙壁倒下,他闻到了泥土的气味,他看见了瑞秋因恐惧和惊慌闭上了眼睛,眼角渗出泪滴,只有脸颊苍白,他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以及怀中温暖柔软的触感。他只用一瞬间就把应有的谨慎丢得一干二净。
石板在落到他们身上之前的一瞬忽然静止了,平滑的向一边移动后,才轰然落下,灰尘四散。大地仍在振动着,想要坐起来都极为困难,房屋倒塌的声音不断传来,接着月光,兰诺看见了一道裂缝突兀的出现在村里,吞掉了两座房屋。
如同一个纪元般漫长的半小时过去了,地震终于停了下来,村中已是满目疮痍。兰诺咳嗦着,把一直捂住瑞秋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另一只手揉着眉心,试图缓解因使用力量而造成的头痛。瑞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也在咳嗦着,一身灰土,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没被压死就是个奇迹,”她喃喃自语道,“兰诺,你没受伤吧?”
“我很好…咳咳…”兰诺试图集中精神,“我需要立刻统计受伤人数,还有…死亡人数。你去找纳尔逊,让他带好草药和绷带到空地这边,我去找人把伤者转移过来…”
瑞秋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呆呆地望着西北方,脸庞被什么东西映得一片雪白。
兰诺转头望去,西北方的大地上炸开了一片白光,那光芒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着,如同浪潮般层层叠叠向外扩散,最终形成了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而与之相对的天穹处,同样有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光斑瞬间大方光明。那光开始是白的,但转瞬间暗淡,变成了死尸般的灰黑色,久久没有消散。
兰诺震惊的无法呼吸,绝望爬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嘴唇在颤抖。
“神战,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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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生伸手拂过长剑,上面的无数裂纹一一愈合,被黑暗腐蚀的斑斑痕迹也逐渐消失,长剑重放光彩。就算再怎么复原如初也就这个样子了,这还是很久之前,他妹妹出门左拐过了一红绿灯给他买的工艺品。是啊,很久之前了。
他的周围是一片黑暗,曾经与那个有趣的年轻人对坐的木屋已经被绝强的力量碾成了虚无。而在身后更远些的地方,紫墙上多了些裂口,周围弥散着破碎的秩序碎片,在互相碰撞时发出了朦胧的虹光,透出去的余波大概只够撬动半个世界。也不知道那群家伙怎么去填,总不会连这这点波动都挡不住吧。
他将长剑向上一抛,默念一个“走”,向前方极远又极近的无法之处递出一剑。他没去看剑在何处,敌人又在何处,却转头看向左侧。
另一个“陈曦生”走了出来,两人相貌神态完全相同,只是后出现的陈曦生肋下是一道几乎将他拦腰截断的巨大伤口,其中依稀可见黑色的触须密布交织,深深扎在血肉中,情形极为诡异。
“换了一招,祂丢了七个神国。”
完好无损的陈曦生叹了口气,“亏啊。”
“亏着!”重伤的陈曦生笑道,深吸一口气,伤口骤然愈合七七八八,无数触须瞬间凐灭为黑烟。他身形一闪即逝,刹那间已至无法之地,接住力竭的长剑。“来,看看多久才能把你耗成孤家寡人!”
留在原地的陈曦生在虚空之中轻踏一步,规则延伸,编织,迅速形成一座小世界,隔绝探寻。他看向右侧,虚空中突兀出现一道剑痕,又一个“他”自其中踏出。
两人对视一眼。
“终于出现了。”
“在这个世界。”
“破局吗?”
“该做准备了。”
“我在这里,让她去。”
第三个陈曦生点了点头,转身踏过剑痕消失不见。
最初的那个他心念一动,这个短暂形成的小世界便消散于黑暗之中。
他有点想笑,他大笑了起来。
“百密一疏!”陈曦生已是如痴如狂,“百密一疏!居然这一世都在,居然都还醒着!”他仰天大笑,“就算这次也失败又怎样?失败?赢一次便是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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