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怪谈》最新免费章节十五、委托

十五、委托

“我那时是想吞了你的妖丹的。”绣画低声道。

“可你最后还给我了呀！”雷清笑眯眯道，“没有你，我早就……”

猛然两小节树枝紧紧捏住雷清的薄唇，令他说不出那个“死”字。绣画沉声道：“别说了！”

“唔唔……唔……”雷清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着了恼，伸手一把捏住那两根细树枝，狠命一扯，差点扯下一块皮肉下去，还是绣画看着不好急忙撤回妖力，不然雷清准保变成三瓣嘴。饶是如此，雷清的上唇还是被扯红了。

他揉揉唇，道：“你干嘛呀，我又没说什么！”

“……”绣画无言。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已经不在意了。倒是你，总把这事放在心上，经年累月的让自己难过。我说绣画公子，咱能不能不这样……你不欠我什么，相反你给了我许多。比如你雕给我的那只梅芯木小蛇，帮了我不少忙……还有前年我们一起出任务，你又一次救了我，你真的不欠我！这些年你对我的好已抵过一切！”

雷清心里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这是他的真心话，绣画对他的好足以抵消一切，奈何绣画就是走不出那片阴影。

“不，我欠你的，我……”绣画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对人情向来不屑，可对雷清，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样想的。

见他执意要钻牛角尖，雷清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慢悠悠道：“好吧，你说你欠我，那我们来算算你该怎么还，好不好？”

“……”绣画一愣，“怎么……还？”

雷清从衣服兜里取出一只小巧磁盘，递给绣画，吸口气，道：“这个故事，若信呢，你便接受我的委托，去查明一切真相。若不信，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凭空杜撰出一个故事博你一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世上还有什么能难倒绣画公子呢，能难住公子的，只有你自己……”

绣画顺手握住那只磁盘，抬眸看向雷清，道：“他对你……”

“很重要。”雷清肃然答道。

“那你……”

雷清眨眨眼，黑眸纯澈一如往昔，他看向绣画，可心思却飘走了，“我？”他顿了顿，轻声接道：“我不知道……”

半晌，雷清才收回心思，绣画耐心等着他回神，道：“他对你很重要，你希望我帮他，也就是帮你，是吗？”

“是的，这是我特别郑重的请求。绣画，请你帮他……”雷清乞求的目光一直不离绣画的眼。

绣画一时无语，叹口气，最后道：“小清，你这是何必呢？只要是你的请求，我哪回没有应你？”

“……”这回轮到雷清哑口无言了。是他多想了，他们彼此牵挂，却不够坦诚，雷清从来都知道，这个人一直如亲人一般待他，亦师亦友亦是兄长。

雷清的性情实际上多少受绣画的影响，冷情之下对在乎的人极为热忱，而强悍的理智使他更容易收敛情绪，控制自己的行为，因此显得有些低情商，不够温情。绣画是，雷清也是，他们都是不太擅于表达情感的那种人。

听了绣画一番剖白，雷清差点落泪，他急忙站起来去池边看甲鱼，掩饰自己外露的情感。

深吸口气，他背对着绣画，道：“磁盘中是我整理出来的关于虞默的具体资料，对你展开调查会有帮助。”

绣画没应声，雷清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接着又道：“这件事为什么非你不可，我是有苦衷的。虞默因为妖丹而死，杀死他的是一直隐居于龙城深山中的黑熊离北，目前黑熊不知所踪，妖丹也不见了，我认为很可能就在离北身上。所以我需要出趟远门，去寻找那枚妖丹。”

绣画起身来到他身旁，以目光询问。

雷清道：“半妖协会里其他的猎妖人实力不够，你知道我的能力，擅长追踪，这件事非我不可。而且我希望这件事能够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颜风……近几年，他对妖的态度，说实话有些过于极端了，我不愿他参与进来。最重要的一点，虞默的那枚妖丹，”

雷清顿了一会儿，脑海中自动回味了虞默的桃味血，他皱了皱眉，接着道：“他的妖丹，比我的还要强……”

绣画心中一惊，一枚逆天妖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清楚的很，如果被某些异端得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有线索吗？”绣画很快想到雷清要去哪里寻找妖丹的问题，

“没有，我根据毕月掌握的信息来分析，离北胆小怕事却又鲁莽，以他百年修为敢在碎玉山中对虞默下手，背后一定有原因。原因是要查明的，可目前找到妖丹则更迫切些，再拖一段时日，妖丹如若到了某位心怀不轨的大妖手中，那才是灾祸。”

绣画沉思道：““夺到妖丹，必然要找个安静避世的地方来炼化，我想你应该先从他的住处开始搜索，看看有没有线索。”

雷清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虞默并没死，你懂我的意思吧？”

绣画想了想，道：“按你所说，他绝无生还可能，他不会任何法术吧？”

雷清道：“是的，他只懂得如何控制妖气不外泄，如我当年一样。”

绣画道：“他既然懂得收敛妖气，又怎会轻易泄露行踪呢，你为何又说他未死呢？”

雷清笑笑，故作神秘道：“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你想不想听呢？绣画公子？”

绣画听他这样说，登时撂下脸来，本就冷淡的脸更冷了，“这个忙，我……”

“别，我错了，梅哥哥，别这样对我……”雷清软声软语急忙打断绣画，不让他把话说完。

一个大男人撒起娇来，任谁也承受不住，绣画当即失态，云淡风轻不复存在，一张木脸果然露出嫌恶的表情来，以一本正经口气道：“清清，你长大了……”

雷清噗嗤一乐，道：“你看你这样多好，偶尔显露自己的情绪，这时的你才像个正常人。既然决定生活在人类当中，学会他们的喜怒哀乐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

“……”绣画不想对一个晚辈解释什么，喜怒哀乐他怎么不会？七情六欲他怎会没有？踏足红尘，走遍天下，正因看透人间冷暖，阅遍虚情假意，所以更不愿将真心随便付出。疏离淡漠这个面具一旦戴久了，成了他身上的一部分，融入骨血，再也分不离。

敬仰他的说他是明月清风世外高人，不了解他的骂他冷酷无情，专挑别人难言之隐下手，他也不想辩驳什么，怎么活是自己的事，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雷清见他不说话，也有些懊恼，绣画比他虚长那么多，需要他一个晚辈指手画脚吗？！

他道：“绣画，你别介意，我胡说八道了。咱们继续说正事，好不好？”

绣画以眼神示意他说 ，雷清接着道：“巧的是，虞默进山那天遇见一个人，给了他一张保命符。”

“隐生？”

“嗯，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雷清欣然。

“雷氏的符咒仅此一脉，普天之下无有第二家。不是你，便是你师父。”绣画化出一根长枝，探到池中，将雷清方才运风吹折的细竹叶捞至池边，边捞边道，“看你干的好事！”

雷清自知理亏，不敢答言，只抿唇一乐。

池底藏着的小甲鱼们被树枝惊起，游动着躲避，在岸上它们行动慢腾腾的，在水里可就不一样了，一个个滑不溜丢动作迅捷。刚开始有些怕绣画的树枝，躲了一会儿后，发现并不是来赶它们，于是大着胆子追逐起树枝来。

竹叶捞得差不多了，也逗弄够了小王八们，绣画收回树枝，化作一根白皙手指。掸掉手指上的水珠，绣画道：“你师父用符咒保住了他的魂魄？”

“是啊，你解释一下。”雷清道。

绣画斜眼看他，道：“那黑熊离北，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他的事，修为灵智都不高。他若杀人是不会讲究什么高明手法的，妖类生性残忍，熊妖更甚。虞默的身体不可能完好无损，唯有魂魄可以不受影响，离北的修为还没到徒手撕碎魂魄的高深程度。你说的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不就是魂魄未散？”

“绣画公子料事如神哪！天纵之才！”雷清不吝赞美之词，猛夸他的梅哥哥。

绣画斜睨他一眼，眼底带笑，道：“那你接着讲讲虞默死后的故事吧，在下洗耳恭听。”

雷清想了想，从驴友入山发现撞废的越野车与虞默尸体开始讲起，雷氿出勤偷梁换柱，自己碎玉山脉一行收集信息，拜托毕月调查，几番试探越野车主卫语冰，卫语冰道出实情，以及自己答应帮忙，流水账一样细细讲来，直到日上中天才交代完这一切，直说得口干舌燥。

绣画半途给他换了一壶茶，都被他喝光了。其实一条蛇是不需要多少水分的，半人的雷清这些日子心中装着事，又逢秋燥，不知不觉中肺热肝火较往常旺了一些。他不自知，但绣画却看了出来，换的是益气宁神清热祛火的百合菊花茶。

“我一直有个疑问，刚才你并没有回答。”绣画收起茶杯倒扣回托盘中。

“什么问题？”雷清嘶声道，他说得太多，嗓子有些干哑。

绣画慢悠悠道：“虞默进山寻死，第一种死法，是自杀，他没那样做。第二种，他杀，他被妖撕碎了。不管怎样他达到了他的目的。妖类与人类虽彼此厌憎，但在如今，双方至少明面上不会主动出手杀死对方。”

雷清点点头，觉得绣画的分析很对。可心里很不舒服，绣画分析起事情来实在太过冷静理智，从不会考虑当事人的感受，这点让雷清难以接受。

绣画接着道：“收敛妖气这种事若自小开始习惯，便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甚至都不用特意去做，身体自会做出反应。你我皆是如此，虞默既然懂得如何收敛妖气，这种反应是不是自然而然就会做？”

雷清再次点头，道：“对。你的意思是？”

绣画道：“现在说重点。一个刻意收敛妖气伪装成普通人类的半妖，修为低脑子不大灵光的熊妖是怎么找到他的呢，熊妖的隐居地可是在距离帝都三百公里的龙城呀。”

“……”

绣画的分析可谓条理分明，直指背后隐藏的可能，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

一阵秋风吹来，雷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我宁愿相信虞默背后有一只推手在无形中推动了他的死亡。就向这个方向调查吧，你觉得呢？”

“嗯，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安心去寻你的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