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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生而活》最新免费章节地下的日子

地下的日子

  19年,北京,地下室不让住人,只能当仓储用。但是好多人还是因为经济的原因,宁愿选择地下室,其实消防检查的时候就看是否有居住的痕迹。这就构成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牙刷牙膏毛巾不能放在桌子上,被子铺盖卷白天要收起来,任何人敲门不说话都不开,对外宣称我们不在这里住。

  地下室那个楼上面是居民区是老楼,隔音不好,有间大屋子给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租出去排练,有时候打民鼓声太大,就被上面的老太太或者老头子举报,敬茶叔叔基本每周五都过来一趟,哪怕是他们做了隔音,声音还是太大,再加上老人家容易听到音。最后好像他们认识派出所的什么人,应该是有关系,然后举报就不了了之,后来我听说他们房租都可以不交,有关系看来享受的待遇都不一样。无所谓了,有些东西必须容许他们存在,人情社会,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每天早上一睁眼,我觉得时间很不够用,因为地下室看不到太阳,晚上三四点才睡,眼睛一睁,十二点了,洗漱完毕,背着电脑去小区外边的麦当劳,点个汉堡薯条,然后做公众号,名叫红心吉他社,从选题,搜资料,排版,写文章,到发表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夕阳快要西下,然后回到地下室练两个小时的琴,跟朋友吃个晚饭,然后就去鸟巢的玲珑塔下唱歌,我们的抖音号也叫玲珑塔下,虽然对钱不怎么感冒,但是还是希望它能不知不觉火起来,这样的话生活能稍微好一点。唱歌从八点一直唱到十二点,如果饿了的话就结伴小区的一家做川菜的饭店,营业到两点,我们都叫它成都,我最爱吃里边的干锅土豆片,老板瘦瘦的不高,留着山羊胡。这个地方有很多的回忆,见证了我们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后厨有个会弹吉他的小伙,我就听他弹过女儿情指弹,单指轮拨,唱起歌来不是两只蝴蝶就是凤凰传奇,要么就是军中绿花,我们起的外号叫重顷,因为他家是重顷的。后来回老家了,再后来听说又回来了,再后来就没信了。

  还有个广东的小伙外号叫疯子,瘦瘦的,一口广东口音,第一印象是爱玩游戏,发胶喷的让人窒息,也不知道谁起的这外号,来北京好几年了,一直是再街头飘着,虽然是做流浪歌手吧,但是他一点都不自信,老觉得自己唱的很烂,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个电动车,带着音箱,背着吉他,吉他旁边放着麦架,带谱架的那种,上面可以放谱子。其实他唱歌也可以,就是越来越怀疑自己,到最后就自暴自弃,拍子也不稳。学人家吸粉。把药碾成粉末,在桌子上堵一条,拍个小状态发到朋友圈,他觉得玩音乐都吸过,不吸粉没有灵感,怎么能写出好作品,朋友圈得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同样操着一口广西口音的哥们儿叫得清,祥子叫他得得,后来也就这么叫开了,饭桌上祥子开玩笑说,得得跟重庆,还有疯子搞个组合,叫无问西东去重顷,绝对可以出道。因为这哥仨唱歌是一个比一个有特点。这哥们儿个子不高,广西人,爱干净,屋子里物品摆放的挺整齐,做事有股愣劲儿,唱歌唱的只能说按流行的欣赏水平欣赏不了他的歌,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唱定西,其中有句“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一直在走”,他唱的时候上嘴唇往上去,“jie 么 多年你一个银一级在走”,“多想和你一样,臭不要脸”。祥子说,这歌得得唱完我都不愿唱了。其实在普通人大多数看弹唱图个热闹罢了,我跟他第一次认识实在一号线四惠东的地铁站出来的天桥上,他背着把雅马哈fg830,提个破音箱在那唱成都,我当时心里想,好歹你琴弹的顺溜也行啊,没有看不起人家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他还需要多练琴。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人听。我在旁边等他唱完以后说哥们我能唱首吗,他说可以,然后我就唱了首姑娘,说老实话,这歌在大学时候挺装逼,因为用到了轮指的技巧(哈哈现在想起来那时太嫩)当时有没有人听我不记得了,总之后来就留了个微信,后来就通过他认识了祥子了。有一回几个朋友坐一起喝酒,他喝醉了,拉着一位姑娘的手,表白了一夜。也是神人一个。最后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不声不响的回去了,去哪了就不知道了。

  还有个口活很好的,叫宝帅,挺喜欢鲍勃迪伦,口活好是指除了吉他外,还有口风琴,口琴吹的好,别想歪了啊。头一次见他,很高冷,觉得不怎么爱说话,不好打交道。后来熟悉了以后,各种神侃,跟谁都能说,整个一个万花筒。当然这不是贬义,我觉得还挺有意思,宝帅说话的时候说完几乎每句后边都要加“你知道吗”,无论说什么,都要加这句,好几次吃饭都成为我们的笑点,有时候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加,我们就会帮他加上。大家哄笑,其乐融融。

  跟他关系挺好的还有一个叫亚运,我印象中好像他是图书馆顾问,反正在一家图书馆上班,应该是湛江的,生活过的很精致,养了好多花,还有仙人球,我就问他,地下室也没有光,买个仙人球是干嘛,然后过几天他搞了一个暗红色的灯柱,放在那些花上面照着。喜欢运动,淘宝上淘了两个大哑铃,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去跑步,最爱唱这个年纪,逢年过节公司就会发礼物,粽子,月饼什么的,拿回来就放到祥子那,然后我们几个有空一起过去玩的时候会一起消灭。

  还有个兄弟外号老六,甘肃庆阳人,微胖,左耳戴着耳扣,有人曾经问他,你也啥要打那个东西,他说你去酒吧应聘的时候,人老板一看,这还有耳钉,挺洋气,要是穿的土,没人要。这个耳钉就是装逼充门面的。他在三里屯一个酒吧驻唱,嗓子特别好听,弹琴之前工地搬砖头,什么活都做过,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在老家买个房子,有吃有穿,每个月挣得钱一分不少都寄回家。爱喝酒,每回喝完酒就说哪个姑娘x大pp翘,女人怎么样容易到达副歌,他说他的活特别好,祥子的应该挺大。

  聊到音乐,他觉得好听是欣赏音乐的标准,我也觉得是,唯一不同的就是品味可能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但是至少我们有些东西还是都能聊到一起,比如女人,和流行音乐。但是祥子跟他却聊不到一起,每次吃饭,只要聊到音乐,他俩必须掐起来,这就跟厨师做菜放盐一样正常。祥子看不上流行音乐,他觉得这就是屎,根本不值得听的东西,糟蹋耳朵,他更喜欢万小利,李志,左小祖咒。老六觉得任何音乐,好听就可以。老六写的那首歌,像布鲁斯但是不是布鲁斯,祥子听到说你这是四不像,我觉得挺好听的,他这种风格我叫土味儿布鲁斯,有他自己的风格,其实我觉得祥子的认知太狭隘,对待音乐应该是包容的态度。但是话说回来,有时候艺术家的思维是极端的。祥子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年轻时因为赌博借高利贷五十万,到现在应该还的剩个五万左右,他是经历过绝望的人,他信佛,他的歌都是很压抑,他看待一个问题想的很多,总得来说,道家的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在他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因为年岁长,所以稳。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个人就是四十多的老女人,不知道她叫啥,也不知道她姓啥,暂且叫她老女人,她开着宝马,她说她家住在北京的富人区,她儿子十四了,她离婚了,她还说她是开会所的。我问她你这车多少钱,她说不贵,也就三四十万,靠这逼让她给装的。她和祥子是情侣关系,我没辞职之前,她俩就在一起了,祥子想跟她分手,但是她死活不同意,说祥子屋里的电脑,音箱,吉他都是她给买的,分手也可以,先把钱还了,每次吵架,闹到祥子砸琴,离开地下室,才消停。最后我们搬家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祥子跟她分手,她不同意,不择手段的报复,举报地下室住人,每次吵架都拿祥子的身份id,手机等等,她们吵得最厉害的时候,祥子砸琴,砸电脑,她找到我们跟我们说,你看他那样,心黑着呢,你们早晚得被他算计,看着吧,你记住我这句话,不信你就看着。

  那段灰暗的日子,每天晚上出去唱歌,祥子就会唱,你花了钱买了你得幸福,你花了钱带给我的痛苦。最后她俩的关系以我们搬家宣布告终。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举报的原因,房东告诉我们七月十号之前必须搬出去,地下不让有人,电也要掐,没过两天地下室音乐学院排练的窗户进水了,整个地下室走廊满地都是水。

  亚洲也从大理回来了,他在网上谈了个对象,是大理的,颠颠的飞到大理,双方父母都见了,最后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行了,好像女的想要亚洲在大理市区买个房子,他走的时候我就告诉他,这女的过去玩可以,但是别当真,不是钱的事,是心,她要是冲你的钱跟你结婚,她也能看在钱的面子上跟你离婚。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来了

  原来那个地不能住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重新找一个地方,因为噪音问题肯定找个半地下或者独门独户的那种不扰民,而且要在鸟巢附近,因为这边学生还挺多的,宝帅他女朋友正好在附近的小区物业上班,帮我们问了一个地下室,过去看了一下,在地下二层停车场处,进出口都在停车场,很偏,我们觉得不行,太深了,还不如以前的那个。出来在马路上说的时候,正好碰上另一个老头,是那个带我们进去看房的女士老公,带我们去看了另一个地方就是慧忠里这个,这个空气流动好,十二点时候窗户还可以看到阳光,总得来说还挺满意的。第二天就约管理人出来交了三个房的押金,然后我们打算装修一下,买了吸音棉,胶水,贴了一个打算用来录音的房子,七月十号快到了,我们叫了一辆卡车,搬沙发,个人用品,家具,书架,各种能用的都搬了过去,总共搬了三车大型货拉拉货车,?兴高采烈的搬过去之后,还没有收拾,祥子就接了个电话,刚搬过来的这个地方被人家举报了,说是我们要住人而且还要教学生,做办公。而且时间都说了几号搬,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女人,肯定是她,没有别人。房东跟我俩说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抓紧处理一下吧,关系再硬,也扛不住好几次举报,下次要是举报了,我们也兜不住了。祥子跟房东确认了,举报电话是一个女的打的,用的假信息,确定了身份之后,祥子说他处理,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我也没问。后来又有人举报了,房东说住肯定是不行了,东西可以先放着,你们抓紧再找别的地方吧。

  那几天我觉得我没地可去,北京这么大,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容身得地方。再加上我妹妹结婚,这个节骨眼上去廊坊,回来的时候还带着我一个老弟,八月去上海给学生军训,因为参加完婚礼再回家太折腾,家里让我先给老弟安排在北京。头天晚上我们住宾馆。因为我辞职的事跟家里没有说,家里都以为我还在工作,跟家里没说,并不是因为怕家里知道被骂,而是不想让家里担心,这也算善意的谎言吧。我现在的处境是,老弟来了,亚洲,再加上我,地下室被人举报了,那天晚上唱首《平凡之路》,把自己唱哭了。张子童说,卧槽你哭了嘛。我说沙子眯眼了。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只想永远的离开,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想挣扎无法自拔,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我这槽蛋的生活。  

  后来我跟祥子商量东西可以先放地下室,人暂时先住到浩安这里。

  还是浩安明智,租了到了阳明国际公寓,我带着我老弟,还有亚洲,投靠到浩安这,我们四个人挤在一个十三平的空间,床上两个,地上两个,幸亏搬家的时候搞了两个瑜伽垫,正好用上。我说咱俩这回反着来了,以前我拉着你,现在你拉着我了。浩安说,没事,辰哥,你住就行。我没有再说话,我觉得,兄弟,一切都在不言中。

  祥子跟她女朋友住在一起了,就在我们隔壁,他倒是挺幸运,每个不同的时间段就会有不用的女人,估计上辈子欠他的,过来还债,我估计我也是。

  老六去顺义了,他说从三里屯到顺义也就二十公里,不远,而且顺义房租便宜。宝帅和亚运本来也想搬新地下室,结果被老女人这么一闹,他俩合租了个小屋在大屯路附近,这就算原来地下室那一帮朋友没有分的太散。

  我跟浩安有天晚上坐一起没事干,我说亚洲是个神人,给你写首歌吧,然后就拿起吉他,扫了个和弦,唱了句

  亚生(祥子给起的),你总是抱着手机,

  然后浩安说,

  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然后我说牛逼牛逼哈哈哈就这样一首歌就写出来了,词是这样的

  亚生,你总是抱着手机,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亚生,你总是吹着牛逼,想在大理买个房子给你的前妻(不是真的前妻)

  o亚生,你总说俗不可赖,酒鬼花生就嚼在嘴里

  哦亚生,我问你该往哪去,你说现在就出发吧,却还坐在原地

  tm的生活,总有太多的不如意,我不喜欢这样循规蹈矩,

  tm的爱情,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会为了你把理想抛弃,

  啊呜

 

  他们都挺喜欢这个歌。

  这期间每天晚上都去鸟巢唱歌,好多人都说你们坚持了好久了,好几年了。好几年了我还是那些歌虽然加了几首吧,但是也还是会腻,换别的歌吧,祥子他说他不会弹,我觉得他比以前有进步,至少有敬畏之心,不会的不弹。也有人叫我们去商演,有个小孩儿,他说他们串吧开业想请我们过去,我说我们要是拿着音箱什么的过去一天三个小时两千,他说可以,演三天。后来我们时间调好了,他说开业的时间改了,换时间了,我说你下次要预订就要先付定金,后来付了两千定金,然后又改了一次,最后过去演了两天,第三天可能是因为老板觉得我们挺麻烦,老是报销车费,不让我们去了。走的时候还闹了不愉快,那顿饭,吃了五百多,服务员让我们结账。可是他们请我们去的时候说管一顿饭。做生意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头一个。挺好,从人品来看,这家店长久不了,一点都不讲究。

  做人还是要讲究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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