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而立之年》最新免费章节葬礼随想
葬礼随想
“咱们结婚吧!”戴晓军捏了捏躺在臂弯里的韩蕾,眼里满是怜爱。
韩蕾摩挲着他那几块隐约可见的腹肌,心像掉进了蜜罐。不过紧接着,她有点失落地说:“可是……你还没跟我求婚。”
“我的意思是,咱们先领证,不然房本上怎么写咱俩的名字?”
没等她回答,戴晓军突然一使劲,把臂弯里的韩蕾给翻到自己身上。韩蕾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啊”了一声,不过马上又安心地趴在他身上。
“那你要对我好!”
戴晓军微笑着看着她,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吻了一下她雪白的肩膀:“不然还能对谁好?”
“哼,那谁知道。”说着韩蕾粉拳就捶到了他胸膛上。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戴晓军连忙求饶,紧接着忽然“啊”地一声。
韩蕾又是一惊,以为自己用力过猛,停下来关切道:“怎么啦,真打疼啦?”
“不……不是,那啥……”
“啥?”
“它……它又抬头了!”
没等韩蕾反应过来,戴晓军又是一个娴熟的摆臂,紧接着一个转身,将韩蕾压在身下。
“流氓啊你!”韩蕾羞红着脸捶打着他的肱二头肌。但是很快,她就停止了反抗,不由自主地迎合起来。
在小刘的帮助下,买房大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很快,卖方就跟银行约好了提前偿还三十万贷款的事宜。这就意味着,戴晓军需要在近期再支付三十万。那天中午,接完儿子的电话,老戴二话没说,三十万的房款就打给了戴晓军卡里。
三个工作日之后,卖方便将贷款提前还清了。又过了十来天,银行的抵押便撤销了。事情进展地非常顺利,这让戴晓军和韩蕾的心情阳光明媚。
为了让二老放心,戴晓军第一时间把喜讯告知了他们。老戴听了之后笑得合不拢嘴,说道:“我们手头还有三十万,近期基本也用不上,要不也给你打过去吧?”
剩余钱款的支付时间还要等很久,戴晓军其实并不着急,心里还打趣怎么老头子比我还着急。刚要拒绝的时候,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系列诸如“百位老人2000万积蓄被骗”、“被骗百亿带来的警示,中老年人理财的种种陷阱”之类的骇人标题。戴晓军便琢磨起来,这三十万如果二老放银行里,利息低点也就算了,毕竟还是安全的。可万一他们想多挣点利息,好让自己买房的时候压力再小一点,然后把钱投资给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财公司,后果会怎样呢?
虽然在理财这方面,戴晓军也算半个外行人,不过年轻人接触的信息量毕竟更多,听闻近期线下理财行业有点动荡。
想到这,戴晓军倒吸一口凉气。脑中编了个理由,沉着声跟老戴说:“爸,要是近期真用不上这钱,就先打过来吧。钱在手里,我们也方便催卖方加快进度。”
就这样,戴晓军的卡里多了三十万闲钱出来。起初一个月,这些钱就这样一直趴在账上,一动也不动。偶然的一天,戴晓军打开这个专门的银行账户看了一眼,多出来的利息还不到一百块。想到自己之前十万块存到余额宝里,一个月还能拿个二百五左右的收益,忽然觉得自己在犯傻。
当日,便把这三十万转到余额宝里。
最近几天,戴晓军总是接到一个电话,自称为某某出版社的编辑丁先生。聊过几次后,戴晓军才知道,原来丁先生是自己在某个自媒体平台的粉丝。那还是一六年的事,自小爱画画的戴晓军,无聊之际开了个自媒体公众号,闲暇时偶尔画个四格漫画放在上面。因为关注和互动的人不多,戴晓军一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最近一次登录好像得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现在忽然得知有了个编辑粉丝,得意之余,便又登录公众号看了看,没成想却吓了自己一跳。他清晰的记得上次登录时,公众号也就三千多粉丝。可现如今,他再次擦了擦眼睛,没错,已经快五万粉丝了。
莫非,有人刷粉丝错刷到自己公众号上了?
震惊和窃喜充斥着戴晓军的内心。他快速翻阅了一下管理后台,发现最新发布的一篇漫画转发量和阅读量是其他漫画的几十倍。单论质量,戴晓军自认为这篇漫画并不算鹤立鸡群。调查好久他才发现,由于这篇漫画,题材上跟某地方电视台近期发起的一个活动相关度很高,并非常幸运地被该电视台的公众号给转发了。
看着这篇立意普通画功平凡的漫画,戴晓军竟然痴痴地笑了起来。他清楚记得刚开公众号时,自己还为选材和作画夙兴夜寐过几天,然而一段时间下来可以说几乎没有效果。如今随手一画,居然成了一篇爆款。
或许网红都是这么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吧。
回到正题上。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就被丁先生给盯上了。戴晓军觉得这样叫对方不够大气,便管他叫“丁总”。丁总的意思很简单,现在属于自媒体时代,只要有足够的粉丝基础,就可以出书。而且现代社会,信息量特大,阅读也都是快消费形式了,文字书籍的读者群体越来越少,图片类、漫画类书籍的读者正在慢慢增多。现在正是风口,猪都能起飞。
戴晓军当时陷入了两难。说实话吧,他挺想尝试尝试的,倒不是丁总描述的蓝图有多么诱人,只是他自己真的喜欢画画而已。然而听完丁总的话,戴晓军还是不太想去做猪了,即使这猪能飞。
因此,他一直以“容我考虑考虑”来推辞。今天之所以又动了念头,是因为丁总谈到了稿费的事情。
在这个时间段,除了女人,钱是戴晓军最致命的诱惑。
根据丁总的介绍,稿费通常涉及到页数合同、千字合同和版税合同三种。行业里面,如果是页数合同的话,一般二十到五十元一页。至于千字合同和版税合同,通常更适合粉丝数量超过二十万的大V,所以也就没细说。
听完之后,戴晓军默算起来,就算按最高价五十元一页的标准,一本书两百页,稿费也不过一万元。而通常为了画一幅四格漫画,就假设正好是一页吧,通常从构思到最终完稿至少需要两小时,每天的空余时间能画完两页就算谢天谢地了。一本两百页的漫画书,意味着要花费一百天的时间。
也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下,每天能挣到一百元左右的稿费。
作为副业,这个收入不能算少,但也绝对不多。由于诱惑并没有想象中的大,戴晓军决定先不答应,仍然是回复“考虑考虑”。但私下里,却断断续续画着,一则闲暇之余有点寄托,二来总还是抱了点一鸣惊人的幻想。
时节正是春天的尾巴,风却显得肃杀,呼啸着在天空掠过,飞鸟也很沉默,花草树木安静得像熟睡的孩子。葬礼在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尾声,该走的人已经走了,不该走的人似乎也哭不出声了,就那么静静地瘫坐在地上。余下的人只剩四个,除了戴晓军和阿佑之外,就剩阿佑妈和阿佑的奶奶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老来丧子,阿佑妈怕她承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也规劝着把她送走了。现在这小小的墓碑前,就剩下戴晓军陪着这个家乡的好友。
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别人已经说了很多遍,戴晓军觉得这些话既无法让离世的人复生,又无法给活着的人安慰,只是缄默着陪在他身边。
默然中,也不知道为什么,阿佑抹了抹脸,突然来了一句:“我他妈太不是人了!”
或许是想起曾经如何顶撞自己父亲了吧,戴晓军想。男孩不成熟的时候,谁没和父亲叫过板。
“你说要是有钱,他是不是会走的更舒坦些?”阿佑仿佛在自言自语。
戴晓军只知道阿佑父亲患的是白血病,而这种病在他的记忆里,只存在于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至于这个病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会有一些什么病痛表现等等,他一概不知,他甚至不知道这种病其实也叫血癌。他只知道,大抵这些要人命的病,应该都不会让患者好受,自然患者的家人也会跟着忍受煎熬。当然,如果有钱的话,戴晓军相信以现今的科技,能缓解患者一部分的痛楚。但顶多也就那样,不然新闻上有钱人怎么还是隔三差五的病死?
“生老病死,是跟钱无关的事情!”
“不对的,我问过医生,其实有更好的药,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阿佑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激动起来,以至于声音都有点抽噎。
戴晓军也明白他的潜台词,更好的药,自然更贵。不过他向来觉得,并不是所有更贵的东西就更好:“嗨,现在这世道可说不准,谁知道更贵的药是不是也就多掺了点水?”
原以为如此半安慰半搪塞,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没成想阿佑似乎有打不开的心结。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要是结婚不花掉家里这么多钱,且不说我爸的病能不能治好,至少让他走的更舒坦些是没问题的。你不知道,前些天我妈告诉我,她看见我爸躺在床上痛的直抖,我妈想死的心都有。”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你说我不结这个婚又会怎样呢?”
戴晓军沉默着,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阿佑是一个典型的普通人,上完大学就回到老家干了点小生意,然后在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绍下,相上了一个本地姑娘,接着在亲人簇拥下完婚,过上了安稳但也毫无波澜的日子。坦白来说,这种日子对于普通人算是一种满足。只是,如果他们老家的结婚彩礼没有高到二十万外加县城一套房的话,这种日子会让一个小家庭更富足。
显然,这样的婚姻代价,很轻易的把一个小县城中产家庭掏空了。
戴晓军突然岔开了话题:“阿佑,你听说过决定论吗?”
阿佑沉浸在悲愤和自责中,有点没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戴晓军。
“有人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自己能预测未来,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改变未来呢?比如说……”
戴晓军从身边寻摸出一块石头,使劲扔出了几米远。
“比如说,我扔出去的这块石头,不小心砸死了一个人。如果我真能预测未来,我能提前知道这块石头会砸死人,是不是我不扔就没事了?”
阿佑依然不知道戴晓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
“但实际上你想想啊,如果我最终没有扔这块石头,那个人也没有死。那么,我之前预测到的,那个人会被我砸死的这件事,岂不是错误的?换句话说,这不反而证明了我压根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既然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我怎么断定扔出石头就会砸死那个人呢?”
阿佑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不明白他的意图。
“决定论就是这样,它想告诉人们,即使你能预测未来,你也改变不了它。因为,同时预测未来和改变未来,根本就是一个悖论。”
接着戴晓军转向他说:“所以啊,不要牵强地把结婚和你父亲的事儿扯在一起。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定数。即使你能预测未来,你也左右不了。何况你根本预测不了。”
阿佑心中的迷雾被拨开,他摸了摸脸,尽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用手擦了擦墓碑上沾着的一点泥土。良久,他才说:
“理是这个理。可是,这份愧疚,一时半会摆脱不了。”
“那倒是,我说这番话,并不希望你立马就跟个没事人一样,那就不是你了。话说回来,我觉得为了结婚把自家老底给掏空,确实很冒险。你看啊,你我这种年纪,上面老爸老妈也五六十了,正是劳累了半辈子,身体要出毛病的时候。像你,在老家待着,结完婚也差不多该要小孩了,又是一笔支出。志气大一点的,估计还想要一部车。要花的钱,其实全都集中在这两三年。可回头一看银行卡,里头啥都没有。拿什么活啊,拿命活吗?”
阿佑低着头不说话。戴晓军瞥了他一眼,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了解这个老友,虽然有时候他爱钻牛角尖,可一旦绕过来了,一切也就过去了。这一点他们很像。
“哎……”想着自己买房的情况,与阿佑的结婚何其相似,戴晓军不免心虚和担忧起来。
“你叹什么气?”阿佑不解地看着这个数落自己一通的人。
戴晓军的眼神停在远处几棵随风摇曳的树上。
“你说,人要是能活成一棵树该多好,没风的时候安安静静,风来了便随之招展,哪会有这林林总总的烦恼?”
阿佑勉强笑了笑:“活成一棵树,那不是植物人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戴晓军瞪了他一眼,“你看啊,不单是生老病死和婚姻嫁娶,正经历或以后得经历的烦恼还有很多,比如升职加薪、买房落户、孩子上学……”
“也是。”咂摸了一会儿,阿佑似乎明白了,“不对啊,这些烦恼,貌似都属于你吧。我一个小县城的生意人,房子买了户口有了,孩子上学也压根不是问题,我才不要跟你共享这些烦恼。”
“你看你,我刚还安慰你来着,你这可好,立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阿佑假装很无辜地向戴晓军摊了摊手。
良久,戴晓军才说:“所以我说嘛,要是能活的像一棵树多好,就这么随意地驻扎在大地上,能享受阳光,也能顶风冒雨,压根不需要考虑自己是不是该买一套房子,因为这广阔的天地就是自己的房子。”
“说到房子,你的压力可比我大多了。”
“可不是吗,偏偏涨得厉害的时候,我没有购房资格。等到有资格了,发现都快翻一倍了。”戴晓军无奈地挠了挠头,顺手抓下了几根头发,打趣道,“你看,都愁成这样了。”
阿佑一口气把戴晓军手上的头发吹跑了:“真打算在那边扎根了?”
戴晓军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似乎此刻在做这个决策。实际上,他只是在发愁而已。这个决策,早在他打算和韩蕾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不但决定了,还许下了诺言。当时年少无知,看着网上介绍的六七十万的首付,就像彩民看着几亿分之一的中奖概率一样,不就是个数字而已么,毕竟自己是天选之子。但是和彩民不一样的是,中奖概率通常就是那么一个数,来来回回变化也不大。可如今,六七十万的首付不但翻了一倍,就连按揭的月供都上浮了一截。
人算终归不如天算。年少时的懵懂无知,还得自己来偿还。
“你看我刚才那么说你,可是自己又怎样呢?现在购房合同都签了,还有四十万的首付缺口,恐怕不单是家底掏光,还得背一身负债,好几年翻不了身。”
戴晓军笑着说,就像在说别人一般云淡风轻。阿佑知道,这种看上去的满不在乎,更多是缘于无奈。他反过来安慰戴晓军:
“不过你想想啊,城市化是迟早的事。你不在大城市扎根,下一代或下下一代,也迟早要做的。这种事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总要有人做的。”
“说的轻巧,你怎么不做?”戴晓军白了他一眼。
阿佑哈哈一笑:“我没那能力,更没那心气。”
“我不也是打肿脸皮充胖子吗?”
“哈哈,你有那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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