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后》最新免费章节第五章孙大牙
第五章 孙大牙
秦子成此时虽已沾了五六分的醉意,但仍听出方平话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心中一动,问道:“怎么说?”
没想到方平此时却又卖上了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成子,你在外上学这两年,知道咱们龙山卫的变化到底有多大么?”
秦子成不禁陷入了沉默,他知道方平在派出所干了这么些年,刚才他嘴中所说的变化,自然不会是指明面上的变化,因为近几年在龙山卫各地工厂、企业、商场、住宅楼盘的建设如火如荼,显而易见,只要眼睛不瞎是个人就知道,以他对方平的了解,显然不会问这么浅显的问题,另外,这些东西目前离他还过于遥远,即便有什么想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么……
秦子成默默地抽着烟,面无表情,没有搭茬儿,只是静静地听着。
方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从警校毕业分到派出所,从实习到现在也干了有五个多年头,四年整了,基本上也算摸清了点儿门道,平时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也接触到一些,多少知道些你们所不了解的内幕,老谷现在在龙港码头那边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没必要来趟这浑水,但是,如果成子感兴趣的话,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谷徳白从港湾学校毕业以后,因为有过硬的学历,没过多久,就被提拔到龙港装卸队当了一个班组的班长。
秦子成依旧不为所动,仍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淡淡地说道:“说来听听。”
这倒并不是秦子成装逼,而是他和方平两人相识多年,可谓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彼此的心理、脾性都彼此深知,通俗一点说,一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
方平对秦子成的反应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这也是他最佩服秦子成的一点,他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要有他在,无论面对千军万马抑或是多大的风浪,方平的心中自然有数,对于秦子成的这一点而言,并不是靠后天的训练所能练就的,而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两人虽然时隔多年并未再搭档,但只要有了秦子成这根定海神针坐镇,方平自信,一旦二人联手,终会在龙山卫这片天地闯出一番事业来。
谷徳白虽然不知方平要说什么,但大家都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大概意思也能猜出几分。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自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方平说道:“赚钱有大钱和小钱之分,小钱自不必多说了,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找个工作上班,到点点卯,按月拿俸那种;而大钱却不是谁都能赚的,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所以,在行业的选择上,极为关键,当然,这大钱也不是谁都能赚的,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即便是你行业选择正确了,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了的。”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秦子成不由点了点头,并未打断他。
方平和谷徳白两人比秦子成要早工作三四年时间,无论是工作阅历还是人际关系,都是目前的秦子成所不具备的,刚才方平这番话,都是纯纯的经验之谈,也只有像方平这种深入了解现状的人,才会掌握如此精准的信息,自然有一定的分量。
而这些信息对于秦子成,在未来择业的选择上,其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方平继续说道:“目前据我所知,在咱们龙山卫这个地面上最赚钱的行业,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红红火火、风生水起盖楼、建厂房、开发住宅、别墅的房地产,而是默默无闻、闷声不响低头赚大钱的土石方,你们知道在咱们龙山卫谁是土石方这行的龙头老大么?”
秦子成和谷徳白都摇了摇头。
方平面有得色,一字一顿地说道:“孙——大——牙——”
谷徳白此时仍是一脸的茫然,他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尤其这应该还不是个名字,似乎应该是个绰号。
这也难怪,他从初中毕业后,考进的是一所不大,但却国内闻名的中专——龙山港湾学校,这是一所专门针对港务局、码头定向培养专业技术人才的港口类学校,只面向全国沿海地市招生,毕业后回归各自城市的港务局、码头安排就业,应该是初中中专非常难考的学校,没有之一;而谷徳白自龙山港湾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龙港港务局的前海码头,进到单位后,又是各种的岗位培训、考核,成天价忙得一塌糊涂,即便是这次为了给秦子成接风,他也是提前请了假,找人代班才得以出来,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不清楚。
而秦子成对于“孙大牙”这个名号却并不感到特别陌生,虽然没见过本人,但他却有所耳闻,最早是从他父亲秦守业的口中得知。
秦守业因为工作的缘故,和“孙大牙”有一定的交集,虽然交往不深,但彼此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据秦守业说,“孙大牙”只是个绰号,诨名,他的本名叫孙茂顺,一个听起来很是繁荣昌盛的名字,不过,一个如此被寄予厚望并且一本正经的名字,却因他本人嘴巴正中长有两颗大板牙,便被周围所熟识的人嗤笑,只因他那牙长得太搞笑了,犹如耗子牙一般特别的另类而突出,一来二去,他的真名反而不显了,渐渐被“孙大牙”这个绰号所替代。
细说起来,“孙大牙”是个很苦逼的孩子。
在他三岁那年,他的父亲因病去世,那年月,孤儿寡母生活本就不易,更何况弱妻幼子又没个帮衬,偏他母亲的个性又是极为要强,虽有街坊四邻苦口婆心的劝说,但仍是不肯改嫁,兀自一人拉扯着孙茂顺的姐姐和他两个孩子过活,日子过得有多清苦自不必多说,孙茂顺能活到今天,可谓是个奇迹。
不得不说,孙茂顺是个非常另类的奇葩。
转眼间,孙茂顺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但他却一味的贪玩调皮学不进去,母亲打他也不管用,只勉强识得自己的名字,便再也油盐不进了。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他也逐渐成为村里人嘴中所说的那个“二流子”,在家不务正业,在外更是坑蒙拐骗,如果不是因为他祖辈几代都是贫农,更是看在几乎为他哭瞎双眼的老娘面上,早抓他劳教去了。
每到年底,那些被他借过钱的人上门讨债,他只一句“没有”便想打发了事,后来,再被逼得急了,从菜板上操起菜刀,递到众人面前。
义正言辞地说道:“要钱没有,烂命一条,你们谁要是不想空手而归也行,那就卸胳膊、卸腿,只要能抵账,你们看着办。”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 硬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谁也不想眼瞅着快要过年了,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无奈,只得作鸟兽散了。
有一年,他也不知从哪打听到某部有一台报废的卡车,几乎是以废铁的价格想对外出售,身无分文的他愣是找到那里,凭着二皮脸和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也不知怎的就忽悠得那当兵的,在和他拼了一顿大酒之后,愣是一个大子没花就赊给了他那台报废卡车。
部队驻地在北方的极寒之地,其时正是三九隆冬,可谓滴水成冰,但他却借着一股酒劲儿,发动起那卡车愣是上路了。
开出不到二百里地,那车油箱见底,没油了,此时他的酒也醒了一半,这才想起,他和那连长拼酒赢了以后,光顾着自己个高兴了,就忘了此地离龙山卫还有千里之遥,就算在部队加满油,最起码还得再加两三箱油才能跑回家,而他却身无分文,又如何加油?更何况眼看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此时路上连一只鸟也没有,更别说是人了,这数九寒冬的异地他乡,车再耽误在半道上,不是冻死也得饿死,难道老天爷要灭我“孙大牙”么?
别看孙大牙不学无术,他人却不笨,急中生智,他索性耍起了光棍,把车一横,拦在马路中间,心说,既然我走不了,那谁都别想走了。
等了半天不见人影,眼看天将要擦黑的时候,忽然听到“隆隆”的轰鸣声,抬头一看,只见一辆满载的卡车自远处驶了过来,他一咬牙将心一横,躺倒在车前头,静等那车开到跟前。
“吱嘎——”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路面上厚厚的积雪如一条受惊的雪龙般腾空而起,一时间,半空中风雪弥漫,遮天蔽日,路面上的积雪如巨浪般涌起,深深地把躺在车前的“孙大牙”给埋了起来。
对面车上下来两个壮汉,疾步来到车前。
此时,两车相距不足五米,中间隆起了一人多高的雪堆,走下车来的两壮汉面面相觑,有些傻眼了,刚才明明看到车前躺着一个人,虽然刚才下车时怒火冲天,但倘若那人真要是有个好歹,却也是个天大的麻烦,毕竟这是一条人命,再看这卡车的模样,虽然有些破旧,但却是一辆军车的样子,虽然已摘掉了号牌。
正在这时,那雪堆忽然动了一下。
两壮汉忙弯下身子,两人四手忙使劲扒拉开那厚雪,不大会儿工夫,露出了一个衣角,两人对视了一眼,扯住那衣服,用力一拉,一个满头满脸都是雪的人给拉了出来,以手试探鼻息,万幸!那人还活着!
二人不由长舒口气,一颗噗通乱跳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
缓了半天,“哇”地一声长号,“孙大牙”竟哭出了声,那两壮汉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不言语,就像看猴似的望着他,看他咧着个大嘴,露出两颗格外显眼的大板牙,那眼泪如滚豆般落下,两人不觉得有多难过,反而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心头竟然涌起一股想笑的冲动。
这……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孙大牙”说道:“两位大哥受惊了,小弟名叫孙茂顺,是龙山卫那地方的人,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这次出门买车的时候把钱都花光了……”他说到这里,喉结“咕咚”吞咽了一下,撒谎的感觉真不咋的,但事已至此,这戏要演就演全套,不然,可就全砸了,一念及此,又继续说道:“这不,半道上车又没油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想出这么个不得已的馊主意,希望两位大哥别见怪,只求你们能帮个忙,匀给我半箱油让我回家,你们把车牌号、地址留给我,等我到家后,马上把钱给你们寄去。”
别看孙茂顺形象不咋的,但却很有表演的天赋,如果遇上个伯乐好好打造一番,相信他拿个奥斯卡的影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两壮汉对视一眼,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其中一人说道:“兄弟,你这是要学绿林劫道么?如果我们不给呢?”
“孙大牙”说道:“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我相信两位大哥都是走过南闯过北,是义气之人,不会见死不救的,想当年秦琼落难的时候,也曾经卖过马,更何况是我呢,我相信两位大哥都是侠义心肠,不会见死不救的,权当咱们今日有缘,大家交个朋友。”
另一人嘿嘿一笑,“草!没想到你小子还特马挺江湖的,看来我要是不给你油,你是打算耍赖了,是吧?”
“孙大牙”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看两位大哥都是明白人,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的,再说,我这车要是没油的话,横竖都是个死,你们难道就忍心看着我死这么?”
他这番话,可谓软中带硬,虽然没说出什么狠话来,但久在道上混,自然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看他这架势,也是个亡命徒的路子,为了点油再闹出点什么事来,也犯不上,算了,权当破财免灾了,两人商量了一会,终于答应从油箱中抽出一桶油给他。
虽说那一桶油不过才五六升,但聊胜于无,于是孙茂顺收敛起刚才的那副嘴脸,死活让人留下车牌号、地址,这才分别。
有了刚才的这番遭遇,“孙大牙”也算学了个乖,看着油表,每当快没油的时候,就把车横在马路上,不借油就不让过,颇有些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架势。
就这么一路靠着无赖与流氓的路数,孙茂顺终于把车开回了龙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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