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蛋糕店》最新免费章节第四章浪迹天涯的摄影师

第四章 浪迹天涯的摄影师

江南多雨，趁你不注意冷不丁地来一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冬雨也是常事。昏黄色浸透了空气，浸染了天空，浸湿了街道，枯燥、阴沉，道路上只有蘑菇一样的伞是彩色的。紫伞、花伞、星空伞，彩虹伞，甚至有邮政银行的伞。钱小京站在蛋糕店的屋檐下静静地享受着视觉上的盛宴。撑着彩虹伞的姑娘烟雨朦胧中看不出神情，脚步匆忙带点儿慌张。钱小京眉毛轻佻，察觉慌张的彩虹姑娘有些不对劲儿。她时不时地往后扭头，似乎后面有一头猛兽。钱小京顺着她的眼睛望去，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追逐，那人没打伞，手里举着一个相机。他的举动反常到了极致，他一会小跑到左边道路的马路牙子上，一会跪在道路中央。说他是偷拍，可毫不掩饰地似乎不能算作偷。摄影师看到姑娘要走远，转眼就要往前追。

彩虹伞姑娘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慌不择路看到台阶上钱小京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遂大踏步就冲了过去。哪知平常没锻炼，此时跨步没赶上台阶，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彩虹伞被甩到了空中。事出突然，钱小京只来得及拽到一个手臂。钱小京刚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清晰地咔嚓咔嚓声响彻在街道的天空中。

跟着郭乐乐待得时间长了，钱小京学会了她的口头禅，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吧！”

摄影师这才跑到跟前，想要搀扶起来彩虹伞姑娘。彩虹伞姑娘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一把甩掉他的手，一瘸一拐地躲在钱小京的身后。摄影师的头发贴着头皮，不断地往下滴水。脸上因为带着水汽的缘故，刚毅的轮廓显得愈加凌厉，像是出鞘的利剑。脸上的络腮胡则是宝剑的剑穗，他的眼神仿佛宝剑的剑锋。

如果外表的凌厉是来自于外貌，那眼神的凌厉必然是因为长时间像鹰一样地寻找猎物。

“不好意思”虽是道歉，但他的语气和他的长相一样凌厉，仿佛不带人间的感情。

彩虹伞姑娘双手扒着钱小京的右肩，悄悄地从他的肩头探出头来，打量着眼前的跟踪狂。这个跟了他一路的男人样子长得倒是还可以，不，是很帅很帅。“你干嘛跟着我呀”彩虹伞姑娘吐气如兰，钱小京直觉得耳朵很痒，他抖了一下肩，没有抖落成功，便不好意思再抖。他心里默念，郭乐乐，郭乐乐，速来救驾。他想起郭乐乐，便扭头想看看她。他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往左扭头，因为右肩趴着彩虹伞姑娘。

郭乐乐就站在玻璃门后，脸上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到眼神，因为她在看着地面。

钱小京心里一凉，再顾不上什么彩虹伞，什么变态摄影师了。他拉开玻璃门，小心翼翼地站在她面前，像考差的学生站在对其富有期望的班主任面前。

“对不起”钱小京嘴里冒出了一句话，直觉得是要道歉。她站在了玻璃门后面代表她关心，她不看他代表她很生气。钱小京觉得辜负了她的关心。

郭乐乐轻蔑的一哼。

“我错了”

“我有说你错了？”郭乐乐的话听起来像冰霜，钱小京顿觉站立不安，“离得挺近哈”

钱小京琢磨这话是说钱小京和彩虹伞离得近，还是站的离郭乐乐挺近。求生的本能让他只好打个哈哈，“不敢，不敢。”

郭乐乐冷哼，“你有啥不敢的”。说完就抬起头，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笑容挤开钱小京出了门，“两位先进来躲躲雨，暖和一下，吃点东西”

郭乐乐的笑容杀伤力对于彩虹伞这些小姑娘是自带破甲功能的，彩虹伞姑娘满口答应，就去牵郭乐乐的手。郭乐乐被她小手牵着也是一愣，跟钱小京对视一眼，眼中柔情尽显。这小姑娘太小了，还没经历丑恶，心里干净的像钱小京的钱包。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习惯依赖，真是我见犹怜。郭乐乐看摄影师止步不前，说道“进来吧，外面下雨，我看你也没带伞”

摄影师打算婉拒，“不仅没带伞，还没带钱”

“没钱，有故事就行”

摄影师跟着进来，打量了蛋糕店的格局，自言自语道，“看来没酒”

彩虹伞姑娘心里膈应，真是个怪人。牵着郭乐乐的手更紧了，郭乐乐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你为啥要跟着她”

摄影师将身上的大包小包放在了地上，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倒在外面的彩虹伞“我不是再跟她，而是在跟它”他打开了自己的相机，相机里的照片昏黄的大背景，比现实里更加暗淡，左上角的枯枝，一把彩虹伞在右下角，维持着画面，绽放着艳丽的色彩。好像在诉说着世界哪怕是个黄色的染缸，我也要活出自己的彩色！

画面里或有枯枝或有来往的行人，好像每一张都在诉说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精彩绝伦。

连彩虹伞小姑娘都忍不住往跟前凑，眼里异彩连连。

最吸引人的是最后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是一男一女，女孩儿单膝跪地，伸出一只手，眼里看着男人，男人看着女人，他的手握着女孩的手。像是男人在接受女人的求婚。彩虹伞倒挂着飞在天空，像是上天的赐福的七彩奇光，祝福着这对男女。

彩虹伞小姑娘刷的羞红了脸，忍不住往钱小京身上看。丝毫没注意一旁的郭乐乐脸煞白，钱小京面色通红，一脸的惶恐。

摄影师自顾自地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转瞬即逝的瞬间，极具巧合，像极了剧本，而摄影就是要抓住这些瞬间”

彩虹伞姑娘说道，“你能不能把他发给我呀”

摄影师笑道，“当然可以。小哥，要不要留一张”

钱小京勉强蹦出俩字“不要！”

摄影师听语气觉得两人情况不太对，就打哈哈说道，“还不知道各位怎么称呼，我叫小顾，拍照片的小顾，四处拍拍，到处走走”

彩虹伞姑娘是个小姑娘，小姑娘最喜欢捧人场，“我是山竹，因为我经常吃山竹，室友给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欢，我今年刚上大学。小顾哥，好羡慕你的职业呀，好浪漫啊，浪迹天涯”说浪迹天涯时，还给自己加戏，摆了花旦的身段。

小顾看着山竹摆的京剧造型，微笑着说，“浪迹天涯说起来浪漫，是因为在待家里和流浪之间选择了大部分人想选不敢选的。不浪迹天涯可以选择待在家，而没家的人没有选择。所以有家才能浪漫。”

彩虹伞姑娘说道，“哎，是不是每个男生都喜欢讲逻辑。说话绕来绕去，听不懂，烦死了！”

郭小乐插话道“怎么？你没有家么”

小顾说“我父母都再婚了，没有人管我。”

彩虹伞姑娘心道，好可怜的人啊。

郭小乐，“孑然一身也很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钱小京打断道，“小顾你没有女朋友么”

“我还没谈过恋爱”见到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苦笑道“我知道我长得还行。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姑娘，姑娘却喜欢两个男生，最后她选择了另一个男生。她还给我写了一篇温暖、友好的落选通知书”

“什么！”三人都觉得这女生离谱的可怕。

“哈哈，我当时也是跟几位一样的表情，现在没那么介怀了，谁的青春没点儿蠢事”钱小京和郭乐乐听他轻描淡写，显然是真的不在意了。可山竹心善觉得提起他伤心事，硬是要看他以前照的图片，转移他的注意力。

山竹一张张翻着翻着，山川海洋、奇异猛兽，无一不让不经常出远门的山竹合不拢嘴。小顾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讲照片背后的故事娓娓道来，让三人无不心生向往。

“我怎么能像你拍得这么好”山竹问道

“摄影师迈克尔布朗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如果明天撒手人寰，最后拍的一张照片能否作为你最后的作品。我就开始思考生命与摄影的意义，不敢轻易按下快门”

山竹似懂非懂，接着往后翻照片，这时一副女生的照片跃入眼帘。女生一身黑色运动服，头上一个棕色的鸭舌帽，脸上戴了一副大墨镜，看不清面容。她微微颔首，一束实质的阳光就直指她的脸庞。所有的目光都被这束光线吸引到了她的身上。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面庞与手指都能看到她白皙的皮肤。

山竹哇哦的一声，小顾微笑的解释这是他旅行时结识的同伴。

当她接着往下翻得时候，她发现再没有山河大川，没有奇异猛兽，只剩下那个戴墨镜的女生。她数了数足足有一千多张。山竹好笑地看着满脸窘迫的小顾。“拍的是有点多，那不是高兴么！”

“你跟这女生关系肯定不一般。你作为一个风光摄影师，竟然在这期间没有拍一张风景。如果你拍了，但是上传电脑上了，可这女生的照片为什么没有一起上传，而是单独留下了。第二，你刚才不是说你用生命拍照么，这几张顶天立地的断头人像是怎么回事。原来你不会拍女生啊。不会拍女生还拍这么多！第三，这么多拍摄的不怎么样的你都不舍得删，看来你很珍惜啊！”

小顾忽然想起叫山竹的都是很厉害的角色。记得有一个台风代号山竹，每年让沿海人民吃尽苦头。那时候就想如果有一天他生了一个孩子，不管男女就叫顾山竹，这台风太虎了。

小顾环视着周围，虽然郭乐乐没说话，但她眼中熊熊的八卦烈火正在燃烧。钱小京这厮也没说话，他直接嗑起瓜子了。

“她叫小北，我们报了同一个西北的包车旅行团，一路同行，西北大环线、茶卡、塔尔寺、东台、敦煌、七彩丹霞，我们一路走，一路拍，她摆poss、我拍照，她喜欢我拍的照，即使看起来很丑...我喜欢她，我们从沙漠的山上携手冲下来，灌得满鞋都是沙子。但开心、开心到爆，就坐在马路牙子上我们一起把沙子倒出来，她还喜欢闻袜子。倒完我们就在月牙湖旁边的亭子里休息。那时都十一点了，师傅没有等我们，带着其他团员回去了。我跟她就一路走了回去，欣赏敦煌的夜景。在祁连山顶上我跟她告白，她说你误会了，我要喜欢你怎么，可能在你面前闻袜子。我肯定打扮的美美哒”

“你怎么说？”

小顾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小顾的信天游唱得人心里开阔，豪迈苍茫之意直冲云霄。

“你给他唱了一首信天游？”

“七首。”

“你连唱了七首信天游，祁连山顶，大雪封山，两个人对歌求爱？哇，太浪漫了吧”山竹的眼睛已经被星星所占据。

“没那么浪漫，祁连山没到顶，当时还有汽车，尾气也不少，而且还有牵马照相的养马人。”

山竹气的想打人，打碎幻想的人太讨厌了！

郭乐乐的声调已经变得高昂“然后哩？”

小顾陷入回想都会禁不住笑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了兰州、去了西安、去吃兰州的牛大、去西安吃了泡馍。直到她回到杭州，我们仍然每天都挂着语音睡觉”

小顾的神情突然由盛转衰，“可是当她回到杭州，就说让我们冷静一下。一工作起来好几天没有接我的电话。我就直接来杭州了，明天就是周末了，我想明天再见不到她，可能真的见不到了。”他的神情凄苦，好好的一把宝剑就这么生了锈。

郭乐乐开口问道，“她喜欢吃什么？”

“她喜欢吃粗粮和糖。当初在敦煌还跟我一起啃玉米呢！”

懂了!郭乐乐麻利地穿上了她的工作服到了操作间。

山竹也悄悄地跟了过去。只剩下小顾跟钱小京，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里只留下嗑瓜子的声音。

在夜幕袭来以前，郭小乐端出了几个样品。餐包上面抹的蛋黄四溢，点缀着白色的熟芝麻。她分了一个给小顾，又拿了一个给钱小京。小顾摸着这滚烫的温度让餐包一直在手里翻腾，他趁着手指还有知觉掰开了餐包，一股热气铺面，一股芝士的香气迎面扑来，馅是紫薯，中间是一颗咸蛋黄，被稍用力就会碎掉的酥皮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融化的芝士在互相拉扯，像拉不断理还断的藕丝。小顾咬了一口，甜到心头。咸蛋黄让甜味带着一股儿鲜香。

钱小京看着满足的小顾，“看你那点出息，不就一个紫薯酥么”，他用力掰开，芝麻与酥皮掉了一地，两半、四半，没有咸蛋黄！

“我的为啥没芯儿啊?”

“你有心么?”

钱小京不说话。

郭乐乐推了推钱小京，“生气啦？”

钱小京不说话。

“给”钱小京抬眼，郭乐乐递来了半块紫薯酥，里面的蛋黄妖艳欲滴，上面缠绕着诱人的芝士。她的右手拿着另外半块紫薯酥，也存着一个蛋黄。这是个双黄蛋。

“你的心在我这儿”郭乐乐笑得百媚丛生，钱小京直觉得自己的心真的不在胸腔，那里已经空了。

郭乐乐把紫薯酥装好，交到了小顾的手里。小顾准备付款的时候，郭乐乐没有收钱。“刚才听了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已经算定金了”

“那不是还有尾款么”

郭乐乐说“加我微信，到时候朋友圈晒你俩的合照就算尾款了”

朋友的温暖足以抵挡冬雨的严寒。

“两位老板、山竹，我要去找我的家了。有缘再见。”

郭乐乐看着通过的微信好友名字：一顾向北。

郭乐乐敷上面膜躺在床上，关上灯正准备睡觉，微信突然响起，钱小京打来语音电话。看着这个讨人厌的头像她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听。

“你干嘛！我已经躺床上了”

“没什么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有事说事，没事挂了吧！”

“你觉得他们能成么？”

“不能！”郭乐乐说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

“你没听过周杰伦那首歌么？太过鲜艳的爱情终将凋零。他们太浪漫了，生活是哪里有那么久的浪漫”

钱小京沉默，这份静默是他的无声抗议，是对现实的抗议，这抗议也压迫着他的心脏，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这份静默持续了很久，对方并没有挂断。

突然郭乐乐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可我仍然愿意相信他们会在一起”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郭乐乐！”

“因为我相信爱情。”郭乐乐的语气软了下来。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

“郭乐乐！郭乐乐！”钱小京的声音焦急而坚定，他的焦急是因为坚定。

呼~~呼~~~

回答他的是郭乐乐的打呼声，声如洪钟，响彻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