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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辞》最新免费章节第一章:小花

第一章:小花

随手作序,列为看官,且听我讲。大千世界,千古以来,涛生云灭。从古至今,并不乏故事流传于世,谈神鬼、论忠奸、说成败,诸般风流人物,不计其数,无奇不有,各领风骚。剧情更是古怪离奇,众诉纷纭,莫衷一是。这便正是:古往今来多少角色,纵横交错几度春秋。

其中,良臣名将的事迹,为世人所津津乐道,广泛传播。为后人所顶礼膜拜,奉若神明。更有今人效仿先贤,用以明志,有所多有。

所谓空穴不来风,大凡是个故事,皆必有由来的。又谓之,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即是经史所载,却多为后来人杜撰,有锦上添花之嫌。仅供闻者茶余饭后谈笑的佐料。是以,信则有之,切莫去深究其人其事的真伪性。在此之下,便有了第一回。

故事发生于战国时代,蛮荆楚国,正值平王当政时。据传言说,那时,苍梧一带,有个神秘去处,名衡山。此地多青山多秀水,多才子多佳人。还有流言说,七国争雄多年来,这儿却是一向免于战火之乱。更有小道消息称,此地多猛禽野兽,多山精妖怪,这些个荒蛮之物,大都力巨无穷,法力无边,有种种神通之术,其一可敌千军,可谓人神共惧。至于真真假假,是否是谣传,现已不可知。反正在当时,实属虽处乱世当中,兵马莫敢来犯。

狐家岭位于衡山脚下,地势凶险,山高皇帝远,罕见外乡人。这里本只有颜姓一家,但经过祖祖辈辈开垦与劳作,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至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在世代传承之下,已然成了处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此一时,阳光正暖,微风不燥,岭上漫山的茶崽树,叠青披翠,山花烂漫,蝴蝶纷飞来往舞于树尖,真好个春末。不冷不热,时季正适中好好生活。

林丛间有名青衣少年,打着赤脚,嘴里随意地叼了根马尾草,在矮矮的树间穿行。少年身后跟了个小姑娘,她一袭白衫,时蹦时跳,大约十三四岁,虽黄黄瘦瘦的,但五官标致,看得出来,日后是个美人胚子。

“陈初七,你等等我哩。”但见小姑娘边赶追少年,边慌慌张张地喊着,模样好生惹人怜爱。

原来这少年名叫陈初七,想来他爹娘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大约便是大年初七所生的罢。而山里人,定然没甚么大学问,自如此般。后面跟着的,那小姑娘,则是王花花。俩人同村的,关系很是要好,平素常常黏在一块儿。

“花花,哥哥我明日个就要去后山学武艺了,今日得多摘些茶崽果,让你好吃个够!”陈初七头也不回,兴致冲冲地奔走,且摘着果子且说道。

“初七哥哥,我可不要再吃啦,都吃了那么多早就腻味了!”王花花听了他这话,一脸嫌弃,撅起嘴。表情煞是天真,可爱至极,接着,她又问:“那以后,莫非见不着你咯?这可咋办?”

王花花生怕、今一别,再也不见,亦找不见,胡思乱想间,忽然就乱了。

陈初七也低头笑着,调笑她,打趣道:“我又不是永不回来。再说,哥哥我怎可能舍得你这小媳妇呢?”

王花花听了,自是一阵羞涩,好半响都无语,谁叫她、幼时老说,长大后定要嫁予他,如今俩人也是半大个人儿了,陈初七却还老提着这茬子事不放,虽说,她是有些喜欢他的,却稍稍有几许分尴尬,毕竟尚未婚嫁,待字闺中。

“哥哥,我若舍不得你走,你就别走好不好......我们先聊聊天儿去,看你忙活了好久,都有些累咯。”王花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默然了小会儿,方才开口。

陈初七闻言,罢了手脚、揣着果子,轻松地从树上跳下地,然后,轻轻地啪了啪她肩膀安慰道:“放心啦,哥哥我日后,就算是学武出息了,亦不忘却你的。”而后他用手指了下不远处的片草地,说道,“你也累了吧!走,我们去那边坐坐,我给你好好捶捶背。”

“不要!男女授受不亲。”王花花听了急忙反唇相告,脚下却跟着陈初七齐齐行去。

次后二人就着草地坐了下来,陈初七慢慢转到王花花身后,给她揉肩锤背,王花花亦低声细语,问长问短,这关乎学武之事。俩人互诉相谈云云,场景好不惬意。

时光飞快,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傍晚,夕阳西下,余辉飘洒在他们身上,残红宛若花败,美艳中带着莫名的凄凉,有道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似乎正应了这景色。

王花花抬起歪在赵初七肩头的小脑袋,甜甜地笑:“初七哥哥,天快黑了。我得回家,再玩耍下去,我娘要急眼了,你送我回去吧!”

陈初七不慢不紧地站起来,舒展了下胳膊,满不在乎地笑道:“花花,你娘知道你是跟我出来的,怕甚么劳什子,难道准女婿吃了她家闺女不成?”

“臭不要脸!还准女婿,可不许你这么说我娘。”王花花笑骂不已,嘴角却往上翘,愈发弯了,大眼睛如弯弯的明月,真叫那个美,直让赵初七痴痴而视,不忍再转开目光。

王花花给这赵初七看得怪不好意思,脸都是红扑扑的,便嗔道:“初七哥哥,你可别这么瞧我,慎得慌哩。”说罢,她扭捏着低下头,满脸尽显小女儿姿态。

经王花花一言,陈初七方知失礼,慌忙地收回目光,清醒过来,大概觉得挺失态的,便怪模怪样地挠挠头,吞吞吐吐不情愿地道:“好吧,天色已晚了,我先且送你回去算了。”言毕,他也不管王花花愿意与否,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后方走去。

王花花家她离这并不远,不多时,两人就行至她家门口。陈初七并未敢进堂,交待了几句家常,便念叨着要走,王花花只好如胶似漆地目送他,直到看不见身影,才转身迈进了屋子。

等陈初七走回自个儿家中,他娘早已备好了饭,又见父亲久等不回,母子就开始默默用饭。

周礼严谨,食时不语,各国少有敢离经脱俗的,他家中亦不例外。

其实陈初七家道算不上贫寒,父亲是名木匠,勤劳刻苦,手艺活儿甚为精湛,在当地是小有名气,收入尚可,整体家庭还算过得去。

饭后,陈初七的母亲便收拾碗筷,他自己则帮忙打扫地面,收拾完了,就去攻读经史。好不久,便在书海里,不知觉中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陈初七醒来,看到爹娘正熟睡梦中,遂自己用杂粮煮了个早饭温着,随后束了发。只因今日要去后山面见师父,行拜师之礼,就细细打扮了番。

陈初七其父,曾告诫他,当今天下崩裂,各国诸侯彼此虎视眈眈,学一技之长已无大用,识字读书亦是无用功,惟有习武从军,方有出路,日后可在这乱世中占有一席容身之地,就算不能光宗耀祖,亦可防止歹人作祟,于山野中得以生存、保全性命。

而陈初七本人,甚喜拳脚功夫,好武成痴,自然大大地乐意。

此刻他左右无聊,在自思自量下,不自觉又想起了王花花。

王花花幼时在村里便算得上是美人儿,在年岁渐长之下,出落得越发美丽了。现已二人已近了婚龄,双方父母虽早是心照不宣,认同了这门亲事,可却奈何不得,女人心海底针,没法子知这王花花是作何想法。

当下陈初七更是烦忧不绝开来,再说邻村有个教书先生吴学正,老是纠缠于她,王花花虽然不爱搭理,她父母亦不待见。可如今,自个儿要拜师习武,此去少说也是三五年,多则十几年,还不一定有所成就,与王花花久久不能相见,怕是这吴学正会趁机而入了。

“小王八羔子,你若胆敢侵犯了她,小爷定不饶恕,到时必要修理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想到此处,陈初七怒从中来,不自主地怒骂出了口。

次日陈初七往王花花她家赶去时,途中却遇上村里一群青年泼皮,正在欺负个半大少儿郎,只好停下脚步,随机应变,想要见机行事,看看能否帮助一二。

观那挨揍的少儿郎,他满脸污垢,连面目俱看不真切,男女难辨,衣衫上脏物与血水混杂,血迹斑斑,好生悲惨,果真见者垂泪,闻者伤心。

此侯他给人打得那叫个满地翻滚、惨叫连连,而过往行人,匆匆来去,视若无睹。直教陈初七看得心中万分不快。但又想到,这领头认识的泼皮苗弃,在附近素有凶名,自是作不得声,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恰此时,苗弃抬起右脚,要往少儿郎头上踩跺去,眼见少儿郎若真给踩着,便不活了。陈初七看得这就恼火,心中不忍,是以连忙大声喝止道:“苗弃!休要动手。你这无赖整天惹事生非。再不罢手,我定要告知你爹娘,教你讨一顿好打。”

“嘿呀!这可不是初七么?他奶奶的,你又来凑什么热闹?打抱不平?小兔崽子!你毛长全了没有?有几口牙?够小爷我敲的吗?给老子赶快滚开凉快去,哈哈。”那名叫做苗弃的泼皮,怪笑着,连说带骂,脏话不绝、如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他话罢,旁边一帮青年小跟班,跟着也哄然起笑。

“休要张狂,你找打!”陈初七听不得这般脏言崇语,便仗着自己练了些拳脚功夫,二话不说就朝着苗弃扑过去,抬手就握拳打出。

苗弃赶紧撤步后退,闪过了他这拳头,不怒反笑:“喔,他奶奶的,你怕是活腻味了!”便使出个弓步冲上前来,右手一把揪住陈初七的头发,左手举拳要打。

说时迟那时快,陈初七猛地两手齐出,将按在自己头上苗弃的右手紧紧扣住,如倔牛般地低头往后急撤。

只听得“咔”地声,苗弃的右手已然折断,他发出声声痛呼,当场惨叫开来。陈初七且看他如此般了,就作罢。

苗弃看见陈初七停了手,立刻往后速退数步,额头上鼓起青筋,寒声怒道:“兄弟们,给我弄死他,出了任何事,我来扛着!”

这个苗弃,平素在乡亲邻里蛮横惯了,白白吃这么个大亏,自是万分不服,所以如此吩咐手下人。

泼皮们闻声顿时一拥而上,照着陈初七便手脚齐出拳打脚踢。陈初七虽练过些粗浅武艺,但毕竟岁数不大,功夫也还没练到家,只是胡乱招架,与他们打开来。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这话不假得。泼皮人数众多,不一阵,陈初七就给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连发带亦给泼皮们丢上了屋顶,披头散发的模样,可说是凄惨至极。

正在此刻,一声娇喝传来,“敢尔?哪儿来的泼皮,竟是好胆,青天化日下居然敢欺负人呢?”

一匹快马,自远方而来,马上是位年青女子,身着白衣劲装,年纪仿佛双十年华,却见她一揽缰绳,马首高高昂起两蹄飞空,便停住了,可她也不下马,只是又斥道:“今日个在本女侠眼皮子底下,休要作怪,速速离去!若是慢走了,当心我将你们当场尽数打杀啦!”

“我去你妹!哪来的小娘皮,竟连爷爷的事也敢管?哟!模样儿还挺俊啊。”苗弃捂这手腕,走上前来,阴阳怪气笑着。

白衣女子瞅了苗弃一眼,忍俊不禁,嫣然而笑道:“呵!你这泼儿,手都叫人打断了,倒还不失好色本性,当真是难得!”

苗弃听了她这嘲讽之言,大为愤怒,当场翻了脸,喝道:“小娘皮,看来爷爷今日不先修理你,你反倒是不知好歹了,兄弟们给我上!等会这小娘们人人有份。”

话言未落,众泼皮听了号令,大嚷大叫,那叫个两眼冒绿光,仿佛这白衣女子是待宰的羔羊似的,一股脑儿朝她冲去。

就在白衣女子就要给泼皮们围困住时,谁料、她却从马上纵身一跃三尺来高,轻飘飘地落在泼皮们身后,手中拿出一物件,半尺来长,用白布包裹着,看样子大约是柄短刀。

只见她身形瞬间动作,便如蝴蝶在花丛里戏耍,又像文豪妙笔生花画丹青,在人群里穿越,或肘或膝,或拳或腿,不时用手中短刀轻点一两下,眨眼间,这些本年轻力壮的泼皮,竟完全都倒下了,想来皆是给击中要害穴位所至了。

此番打斗的场面,直让陈初七在旁看了个目瞪口呆。他知道遇上了好手,心中顿生结交之意,于是奔到白衣女子跟前,双手抱拳作了个揖道:“姑娘身手不凡,仗义敢为人先,不知高姓大名师承何处,还请赐教,来日当报!”绝地逢生,他自然十分之激动。

“真好看的男人!唉,可惜如此轻浮,一上来便问人家姓名。”白衣女子看陈初七虽鼻青脸肿,眉宇间却有股英气,星目剑眉,五官标正线条硬朗,心下虽不悦这人无礼混帐,却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便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登徒子,哪有上来就问姑娘家姓名的,那又怎不问芳龄几何,婚配与否?”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小子正要问好姐姐呢。”陈初七不知白衣女子是对他调侃,暗中欢喜得很。

白衣女子给他说得脸色微红,竟无言以对,世间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儿,但偏生长得俊朗,呆头呆脑的模样,让她着实心悦,便告知道:“行了行了,别丢人了!你听好了,本女侠名叫秦小楠,乃衡山匕首门弟子,家师正是掌门祁学!你给我记牢了,可不许忘。”

“姑娘大名,小子自然不敢忘。”陈初七得知其名,忙忙献殷勤、摆客套儿。

忽地他想起祁学这名儿倒好是耳熟,细想之下,原来正是父亲早些日子让他拜的师父。如此,看来秦小楠便是那荆楚十绝之一,白衣胜雪的秦小楠了。

听闻传言说,这秦小楠乃是秦巨祖之女,本声名不显,但在苍梧一带曾有采花大道,名叫上官无心,只要周边百姓家中但有婚事,此人便半夜潜入,用药物使新郎昏迷,奸淫新娘,专坏人名节,屡屡作案共达百余起。周遭百姓莫不愤恨,誓要扒其骨食其肉,奈何毫无办法,这上官无心武艺登峰造极,轻身功夫更是他的一手绝技。每每遭遇伏击时,不敌于人,便翻墙上屋顶,施展轻功逃之夭夭。所谓可恨至极莫过如此。且说起、那时,秦小楠年方十六岁,任侠之心极强,听了这通事,异常气愤,于是与一户经商的人家商讨合计,在成婚之时,乔装打扮成新娘,代人成亲。那天夜里,她穿着大红婚衣,潜入婚房,这上官无心在三更后,果然是来了。当时附近邻居,只听见了半夜打斗声不绝,好长一阵时间。次日天明时去看,见是一滩碎肉与衣物,此贼已伏诛,给秦小楠就地正法,分尸而死。事后,周遭百姓,拍手称赞,可谓大快人心。由此,百姓群众,遂送其一块巨匾,白衣胜雪秦小楠是也。也是自从她除去了荆楚这个大害,便声名雀起,一时风光无两,英名传遍江湖,达官显贵巷里小民,皆莫无不晓。而她的哥哥秦师怀,秦巨祖长子,更是名扬楚国,无它,贵为荆楚第一武术名家是也。秦师怀、精通十八般兵器,内家外家武技俱是休得周全,内劲步入化境,江湖人送一外号,武圣。并且精通文事,给奉为荆楚十绝之首。

陈初七知晓了这秦小楠,就是衡山匕首门遣派下来的弟子,心里头十分之高兴,当下就自报家门,再作了个揖,述道:“秦师姐,小子乃是陈初七。不知秦师姐已到临,有失远迎,原谅则个!”

秦小楠抬头低眉,略一寻思,似想起了这回事,便笑了笑,也不回礼,只是道:“我当还是谁呢,原来是你这臭小子!真怪巧的。”

“嘿嘿!是啊,好巧。”陈初七讪讪而笑,然后摸摸头,说道:“师姐,你咋来得这么早!”

“师姐我啊,平日最不爱待在山上,闷得慌!师父也知晓我的心性,便在前几日放我下山来。我一路游山玩水,今日方到这,这不看你上山的日子快到了,这才来的。”秦小楠下了马牵着,走到陈初七身旁,边走边说。

“原来如此。啊,对了,不知师姐用饭没?小子知道前方不远有家上好酒家,一道前去如何?”陈初七问。

“先谢啦,师姐我不饿呢,还是先去你家看看吧!”秦小楠客气地回答。

陈初七听罢亦不多言,看了看还在瘫在地上的苗弃等人,据观察,应该全无性命之忧。便领路前行。边走着边打听,此去师门的境况,道:“听师姐一说,师父管得倒挺紧,平日都不让你们下山?想来如此严格,打骂必定少不得吧。”说着他摸了摸鼻子,满脸虚慌之色。

“打骂倒不曾,但言语间有时重了些,至于对师兄们,我就不得而知了,师父授艺都是单独的,无不例外。”秦小楠俏皮地翻了个白眼,心中好生鄙视,这么大个人还怕人打,倒是有趣儿了。

“呵呵,那挺好的。”陈初七知她想法,稍稍有点儿尴尬,干笑了声,低头敷衍道。

两人闲聊着,无非是些家常话,行不多时,便到了陈初七自家门前。

陈初七爹娘,于家里头听着动静,立刻出门迎接,看见这秦小楠生得美丽,便问长问短,一个劲地夸她标致,好是热情。这秦小楠逐也知无不答,在长辈面前,很有分寸,周全而不失礼节。陈初七见是秦小楠,深得父母宠爱,亦暗中欢喜,毕竟日后与师中同门相处,当然是越和睦越好了。

秦小楠的到来,令他家中,气氛活跃不少,陈初七他娘忙活砍柴煮饭,父亲则帮忙打下手。而这时候赵初七,才想起本是要去王花花家的,如今却给忘了,懊恼不已,正好母亲又吩咐他去集市买肉,他便想顺道去邀王花花来家中用饭,另外想好生告别一番。这是二话,暂不说。

陈初七急行半里多路,便到了集市。大街上,零零散散地摆着十几个摊位,偶尔有几个过路人来去,风卷着纸皮尘屑,忽高忽地,像龙一样盘转,起起落落,身不由己似的仿佛和江湖中人无二般。

他走到个卖肉小摊前面,脚下却似生了根,再无法子移动半步。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摊小贩是有何稀奇呢?

初看时,生意惨淡,并无异常。再三细瞧下,原来如此。见得那名肉摊屠户,挑骨分肉,动作好生麻利,行云流水,仿佛庖丁再世,眨眼间,便将大半头猪的骨头解了出来,使他看得个目瞪口呆。

只因陈初七今早的际遇,心中遂料定,这屠户必是江湖上使刀的好手,当下就心生了结交之意。是以观摩几眼后,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兄台好高的刀法,敢问师承何处?小子陈初七,正欲结识天下英雄!”

哪知道陈初七此言一出,如同石沉大海,全无半点着落。

看那屠户手脚不停忙个没完,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般,理也不理头都带抬的,貌似充耳不闻。

陈初七瞧屠户此般模样,心中以为他正忙着,未能听着,于是加大声音道:“兄台,你好啊!”这次,声声炸耳。

话罢。屠户仍没抬头,埋着脑袋,老久老久,终于来了这么句:“客官好,要哪块!”

陈初七看他开了口,连忙屈身施礼道:“小子叫陈初七,敢问兄台可是江湖中人?”

“不是!阁下要买肉便打紧,过会儿这好肉可叫人挑去了。你若是不买肉,恕不奉陪,莫要来妨碍在下做生意了!”

再说起这屠户,看到今日生意少得可怜,心中郁闷,却见有人闲来无事,要拿他寻开心,自没好气如此作答。

陈初七看他言语不善,无计可施了,心中喜欢这人,便不敢打扰,但心中又希望结交,便使驴性子等候起来,心中只想,待这人忙完了,再寻思法子结识。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屠户这才忙完了,抬头看陈初七赖着不走,没了办法,只好说道:“在下姓王名杜生,汉水人士,自幼独自谋生,去年随叔父来苍梧衡山城杀猪卖肉为生。”

“原来是王杜生老哥,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个礼儿!”陈初七听他说得仔细,直道出了生家原委,当然不敢怠慢,再施一礼,小心认真回话。

王杜生看他有礼,心生好感,忙抬手托住陈初七,接口道:“初七老弟不必多礼,咱就是个俗人。”

“失礼失礼。其实我也是俗不可耐,本早就看不惯这世间虚假伦礼了,只是江湖险恶,不敢凭着自个儿性子行走,所以只好如此咯,”陈初七直白道。

“哈哈!竟然如此,那老弟在兄弟这就免了这些俗套罢。你只管按自己性子来便是。”王杜生听了陈初七此言,爽朗而笑。

“兄长如此,那是极好,休怪弟弟放肆了!”陈初七看了这王杜生天性率真,便不再客套,径直往肉摊子内走去,找了条长板凳,往他身边坐下了。

“对了,不知贤弟吃过午饭没?相请不如偶遇,哥哥自家有上好肥肉,更有窖藏十年汾酒,稍后与我同饮一番可成!”王杜生看他懂事,心中喜欢,于是盛情邀请道。

“那妙极哇!再好不过咯。”陈初七听有好酒好肉吃,立刻馋虫上头,急急答应。

“那老弟稍息,待我收了这破摊子,与贤弟痛饮三百杯,来个不醉方休!”王杜生听完哈哈大笑。

“这怎使得,使不得!”陈初七见王杜生立马这就要收摊,怕坏了他的生意,忙推辞道。

“怎使不得?俗话说相识虽不一定是缘分,但至少那是天意,何况你我二人还称了兄弟,自不必见外!”王杜生一脸豪情道。

“成!嘻嘻。”陈初七觉得他这话说得在理,其人性情直爽,遂不再推脱,便是大笑。

且说王杜生收拾了生意摊子,要与陈初七回家里去吃酒。

刚上路时,陈初七看王杜生担子颇沉,走得缓,开口要搭把手,王杜生听罢,觉得甚合情理,便应允了他,俩人遂共同抬着摊子往前赶去。

陈初七抬着这担子刚一入手,就感觉吃力非常,心中计较了番,才发觉这摊子连带着猪肉,估摸有五百来斤,再细看之下,才发现摊架居然是纯铁所制,难怪这么沉重,顿时,他对王杜多了几分敬意。

王杜生一路上东拉西扯,闲话不绝,反观陈初七,倒是“嗯啊”个不停,敷衍了事,只因他手上有此重物,实在没有气力聊天,又不好意思,无处可说。

好不久陈初七随王杜生,行到了他家。一至王杜生家中,陈初七但见他家里虽不富裕,但物无具细,放置妥当,于是乎更加好感重重。

王杜生先招呼了陈初七上座吃茶,而后顾自烧火做饭,忙活开来。

约莫喝盏茶之久,饭便做好了,饭是白米饭,粒粒饱满修长,菜是一道红烧肉、一碟花生米、一盘炒鸡蛋、一碗大白菜,都是些家常小菜,菜色虽简单,却是香气四溢,想来王杜生下厨已有些年头了,绝非生手。常言道穷人孩子早当家,看来所言实不虚也。

王杜生不知从何处搬来两坛酒,先开了封泥,筛满了二人酒杯,便也上桌。俩人客套地巡了几回酒,就开始推杯换盏地喝开了,酒劲一上头,两人遂胡侃乱扯起来。

席间。“适才与初七老弟相谈几句,只觉得老弟见识颇厂,满腹经纶,所谓名师出高徒,还想请教尊师大名,看哥哥是否认得?”王杜生看陈初七口生莲花妙语连篇,大感好奇便问。

“大哥有所不知,小弟还不曾有师父,口才只是自幼读了学经书,献丑罢了!倒是前些日子,家父给我找了个师父,想要我习武找出路,师父名祁学,至于哪里人氏,这我不知晓,只是听闻老人家向来在江湖上走动得少,哥哥怕是认不得。”陈初七喘着粗气回话,面红耳赤,定然是那酒劲发作,不胜酒力了。

“哦,原来是他!老弟有此良师,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王杜生边说边竖起大拇指,脸上浮现敬仰之色。

“哥哥如何识得我师父,他老人家过往我可半点不知,今日还请哥哥快快说来听听!“陈初七听说王杜生认识自家师父,一下子兴致大增,赶紧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对了,贤弟,你可认识七国第一勇士,荆轲其人?”王杜生神神秘秘地卖起关子。

“哎!荆轲之名,天下间谁人不知。只恨他英雄命短,刺杀秦王未能成事,反误了生家性命!“陈初七长叹一声,幽幽诉道。

“荆轲虽未成事,但英雄之名却副其实。好,今日我兄弟俩人对他当浮三大白,先干为敬,干了再说不迟!”王杜生看他长叹多次,心中更是自有所感,悲从中来,遂举杯相邀。

兄弟俩仰头连吃了三大碗闷酒才释然。

且说王杜生看陈初七吃了酒,心情有所好转,这才又试问道:”弟弟可知荆轲出自何门何派?“说话间,他仍顾自斟酒。

“哥哥原谅小弟不才,这却是不知。”陈初七摇头直接回了话,眼睛盯住他,静待王杜生下文。

“老弟听过匕首门没有?“王杜生问道,看陈初七当即摇头否定,顾自解说道:“这荆轲却正是出身于匕首门,而且还只是匕首门一名普通门生而已。你可知匕首门主是何人?“他说到这,便故弄玄虚地停下,想等陈初七开口问话。

谁知陈初七却半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王杜生只得暗骂初七了声呆头鹅,真不解风情。之后,他继续讲道:”这匕首门门主,便是祁学!也就是你师父,更是匕首门开辟者。”

“啊啊!想不到我家师父竟是这般大人物,我居然半点不知,实在惭愧。“王杜生话音未落,陈初七便大呼小叫地出了声。

“想来是你师父为人低调,不好出风头罢了!”王杜生边说边摇头晃脑,看来是醉了,只听他又讲道:“咱若有你家师父半分本事,决不窝在这鸟地方,定要争战天下,坐拥这楚国半壁江山。”

“哥哥你醉了!”陈初七见王杜生尽是胡言乱语,连这要诛九族之言亦也说出了口,便忙去捂他嘴巴,谁知刚一动身,便栽倒在地,心中只觉自己好笑,便自嘲道:“酒劲好大啊!看来是我醉咯。”

王杜生眼见陈初七已然醉倒,便想伸手去扶,可吃了这么多酒,哪还站得稳,只见摇晃几下,也栽倒在地,只得甩着衣袖,发酒疯道:“醉了,醉了!哈哈,呕尽尘世垢,愿做酒中人。”他刚说完,便开始迷糊着双眼,就地一倒便睡去了。

“午夜梦回赴邯郸,恰逢佳宴酒巡三!举筷击碗奏词乐,五言七律化歌禅!屈原同我醉明月,荆轲陪我叹河山!飞檐走壁行侠义,晓风残柳换杯盏!人去楼空梦境灭,一剑光寒不周山!”陈初七边唱着词乐边半合着眼......

陈初七与王杜生二人一夜尽是梦话,都是胡说八道,至于说了甚么,那就不明是以了。这都不言。

两个人在大醉之下,直睡到了酉时,日落西山,才逐个醒来,各自洗漱完毕,陈初七要向王杜生辞别,说起买肉烧饭一事云云,便要回家。王杜生自是不舍他就此离去,在多番挽留下,陈初七一再拒绝留宿,王杜生遂也作罢。

兄弟间交待几句后,王杜生硬生生塞给他两条上好猪肉陈初七推脱不过,便揣入怀中,刚刚出王杜生家门。此时的天色愈发暗了,夜幕将近。

陈初七别过王杜生后,已浑然入夜,苍穹之色,如泼了墨般,伸手不见五指。他穿街过巷翻山越岭,良久,才满头大汗地赶回家中。

一进家门,他便发觉钱袋竟平白不见了,无奈听见父亲的训斥声由大堂传来,只得作罢。

“怎么办事的?太不像话了,叫你去买个肉却整日未归!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全无半分定力,以后怎么做大事呢?”陈初七他爹咆哮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陈初七听闻此言,默然无声,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骂,却又朝秦小楠那一个劲儿使眼色,盼她能美言几句,好了却这桩子事。

秦小楠看到这般景况,倒也机灵,奉茶倒水,好话连连,方消了他父亲的气。

陈初七见父亲不再发火,遂默默地回到自个儿房里。突地又想一件紧要事,今日个去吃酒,可倒是把王花花给忘了,心下忐忑,估摸着要不要晚上再偷偷去告知声,辗转反侧之下,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去了好,毕竟大晚上的,人家大概早已安睡,此去反倒惊扰了她。

次日一大早,陈初七与秦小楠洗漱完毕,遂收拾行囊,他父母则拣了些细软银子,托给秦小楠,对赵初七更是再三交代,告知他要好生听同门师长的话,又跟秦小楠说,陈初七若是午逆长辈调皮捣蛋,请她代自己好生管教,不可轻恕云云。直听得陈初七点头如捣蒜、到摇头晃脑无奈至极,方急急与之告辞,而秦小楠则抿着嘴憋着笑,与他父母道别。

却说陈初七逃也似的离了家门,自是不亦乐乎,犹若困兽脱笼,梦想着从此逍遥江湖,快意人生,一路上与秦小楠那是有说有笑,优哉游哉。

良久后,他俩行至衡山市场,今日的集市,格外繁华,人声鼎沸,但见市场里人来人往鱼龙浑杂,叫卖者、吵闹者、赶路者,尽皆有之。发出种种声响,极为热闹。陈初七和秦小楠走在拥挤人潮中,挤来挤去,差点给迷了路,行得真相当艰难辛苦。

当陈初七一边观望集市里,贩卖的各种新奇玩意儿时,秦小楠却提议去买点东西填饱肚子。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姑娘家子,一路上碰到好吃的自是按耐不住,便嘴馋了。赵初七只得点头答应,毕竟日后是自家师姐,两人又相约响午时于此地那家回头客栈再见。事后,二人作别,陈初七却形单影只,闲来无事,便随着人潮向前方转悠去。

正时是他游观自得其乐之际,突地人群中传来声怪叫,“张岳先生来了!”便只见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奔走相告,欢呼雀跃,一窝蜂般往城东方向奔去。

陈初七给人挤得无处安身,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人群涌动。

“张岳先生?”陈初七心中疑问,这名字他倒是不曾听闻。于是抱着好奇,随手拉住身旁那名还未束冠的青衣童子问话:“小孩童,你可知这张岳先生是何许人也?”

青衣童子顿足,看了他下,不耐烦地答道:“连张岳你都不知道?孤陋寡闻!就是前些日子来的说书人,他故事讲得可好听了!你快点儿赶去吧。免得到时候给错过了精彩段子。”

“先生自古是为育人子弟,怎会有说书先生,那还叫先生吗?我倒要去瞧瞧这张岳有何稀奇的。”赵初七初闻此言,大感好奇,嘴上嘀咕着。未待细想,便硬生生地被人潮推着移动前行,如此又让他直怨声暗涌,扭捏挣扎无果后,就给这人山人海淹没了。

陈初七随着人海浮沉、不知辗转了几条街巷后,随着众人来到了一个叫“君子堂”的地方,在群众七嘴八舍地议论下,从中得知了这便是张岳所说书的地方。

只是陈初七心中纳闷,不知这说书人张岳是有何不凡?怎堪得那么多人前来争相观看。

再说这“君子堂”甚是华丽,于当今民间并不多见。其轮廓足有百丈余,此时正门大开,门高足足一丈三尺,大门两侧皆有大红木柱支撑,木柱有井口般粗细。在这其间,赵初七被人群挤至内堂,此时方一览全厅,内堂木柱更多,色泽却青色,想来是良木材所建。内堂宽大旷阔,更容得下数百人。这不言而尽。

片刻儿不到,又有民众蜂拥而至,鱼贯而入,将大厅挤了个水泄不通。尚没进门的,只得悻悻作罢,在堂外观望旁听。

陈初七朝讲台处看去,见到几名劲装武夫模样的男子,手持短棒又是比划又是发声安抚。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满屋子人,方逐渐静下来。

这时候,方有一灰衣老人从偏门走出,老人大约五十来岁,他虽用了条黑巾蒙着面,但衣带松垮,隐约间稍显消瘦,而行走时步履蹒跚,更有些龙钟之态。想来这必是那说书人张岳先生。

话说张岳行至讲台之后,往那一站,干咳了两声,不言只字半语,便顾自闭目养神。

听众们见这般,倒也是心领神会,随而都闭口不言,想来多数人亦非首次来此听书了,早对这些套路熟谙于心。待全场安静下来后,全厅已然无声,似连针掉在地上也能听着,想来这人还是有些门道的,应是长期说书以此为生之人。

再观此侯,张岳满意地点了点头,张口开讲,述道:“古来多有名人,今自不乏奇事!但凡人所到之处,便有江湖。而江湖上又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说是在那天之涯海之角的所在,有一绝世兵刃,那是柄刀,刀名七杀,七杀七杀逢七必杀,乃是命格之死局,其名可见,此乃至凶至邪之物!"他说到此处,声音顿了顿,继而仰头侃侃而言:“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七个杀字从张岳嘴里一说出来,字字铿锵,闻者色变,仿佛这单单几个字,却带着某种魔力般,令人不寒而栗!他言毕,似乎是渴了,便举杯呷了口茶,接着说道:“七杀所向,众生皆寒!以苍天为餐刀,以大地为砧板,以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当鱼肉屠宰为乐。”话罢,他表情略带上了些鄙夷。次后又用眼角余光一撇众人,这才大声道:“刀本就是不详之物了,而七杀之名更属大凶大煞之兆!二者,皆为令人感指血光的灾祸!然江湖中,却有人散播谣言,说甚么得七杀者得天下!不知是何人撒下这弥天大谎,迷惑众生。但偏生不少江湖中人竟也都相信了。于是,各路英雄为其抛妻弃子,不辞千里前赴后继地开始去寻那虚无飘渺之物!”

张岳说到此处,喘了踹气息,胸腹起伏颤抖,似非常地激动,而后才继续讲道:“是啊!谁人不想一举成名天下惊?谁人又不爱名刀宝刀?更有谁人会甘于寂寞一生潦倒终老?只是若真要有此等神物,留下这传闻者,岂非早独步天下了?哪里还轮得到我等来寻?就算真若有之,可普天下,人世间当中奇才颇多,可又有哪个寻着了?”说话间,张岳愈发激动,到了最后,两手更是猛地击在讲台上,只见“啪”地一声,他大声骂道:“这些人,简直就是在执迷不悟!”

“大义之举昆仑出,勿似竖儒作等闲。有仇不报何时报,待到仇家扬长笑?古来常言十年后,我道凡事要趁早。从晨至夜茶余后,欲罢不能常磨刀!张老头,呔!我看是你在执迷不悟罢了!”正此时,人群之中却突地响起一阵笑声,入声清脆如若银铃般,由此可见,这话分明是出自位女子口中,此言却正打断了张岳所述之事。女子一言既出,众人哗然,皆寻声望去,心下都在猜想,是谁家姑娘竟如此般不羁?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扰人听书。

张岳闻言更是讶意,当下脱口而出道:“是何人在这里妖言惑众?好生胆大!”

这时见得一白衣女子,从人群中飞身跃出,轻飘飘地落在老者所立讲台处两尺开外。

只看这白衣女子年纪不大,约二十来岁,生得副好模样,有大家闺秀之风,却不知为何不静待闺中,反而行为浪荡地行走江湖?且见她脚刚刚落地,便朝老者就是一顿讥笑:“嘻嘻!妖言惑众者,可不是我,而是你哩。”

“哈哈!笑了,老夫平生说书无数,从来都是导人向善,又何来妖言之说?”张岳听见此言,怒极反笑。随即,他又大声喝问:“倒是你,鬼鬼祟祟,究竟是甚么人?来自何门何派?”

这白衣女子听了却是大笑不止,直直笑弯了腰,仪态也全然不顾,好似天底下从没有这般的好笑之事。待她笑罢,对着张岳冷哼了声,漠然道:“你们可是不知道,这个老匹夫作恶多端。十六岁杀了自己家乡的郎中,给官府通缉,此后便流窜逃亡浪迹天涯一路作案,二十岁屠人全家一十九口,事后纵火烧屋,二十四岁因一言不合斩下好友手脚,如今他五十多岁了,更不知作了多少恶。这种人渣,是有何脸面在这里说书导人向善?大家说对不对!”这白衣女子一顿话细数出了张岳伤天害理的事迹,倒不晓得是真是假。

众听客听了这白衣女子之言,都七嘴八舌说开了,然后,不一声起哄似的议论:“这样啊”“人渣”“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甚么大侠客呢”

群众愤然,有少数人拂袖而去,而更多人则开始一哄而散,不愿再听他讲书。

张岳听了她这番指责,先是忍不住老脸微红,像是默许了白衣女子所说,如此看来,这女子之言倒该不差了,这张岳应是无言以对。可过了会儿,他又开口道:“姑娘,老夫素来与你无冤仇,却不知为何要中伤老夫?是谁派你来的?”张岳这话有顾左右而言它之意,想来已是服软。

“冤仇倒是谈不上,至于是不是中伤,你自心中有数!本姑娘站出来说话,只为公道,不想有人在此假仁假义,混淆视听!”白衣女子闻言回应。

“老夫只耍耍嘴皮子,混口饭吃而已。”张岳接过白衣女子所,打断道。

白衣女子听了,面色不善,道:“有本姑娘在这,岂容你这种人混饭吃!”她一脸正气。

张岳闻言,半响无语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屑地道:“是么?老夫有多少往事,你二十出头怎能尽知?不妨你再去打听打听罢。”

“打住吧!当年我阿姨可是说了。”张岳话音未了,白衣女子插嘴。

“当年莫再提!”张岳似恼羞成怒,便挥手也打断了白衣女子所言,随后叹道:“罢了!你记住,老夫平生不曾负过任何人。今日我也不愿与你再起争执了。”

“哟!甚么老夫老夫的,你这老匹夫吧?我呸!这么大岁数了,却敢做不敢认,自然也是活够本了,不如就此把命给我留下,本姑娘我亲自送你归西得了!看招。”白衣女子说完便描出剑指,摆了个虚步,左手握拳,看这架势,她已然是准备要开打了。

张岳闻言不答,负手而立,一派高人风范,静待这白衣女子出手。

?就在二人正欲兵戎相见僵持之际。

“姑娘,阿叔,你们先慢动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望两位先消消火气,有甚么事情是说不清的呢?”此时陈初七忍不住出声了,他见了这变故,深恐闹出人命,急忙中出声想打圆场,做个和事佬。

“你是谁,我与他之间如何,又干你何事?”白衣女子见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出来便出来干涉,杏目圆瞪怒道。

“小子乃一无名之辈,本无权干涉两位的纷争,但是眼见要起血光之灾,作为读圣贤书之人,当是要力所能及化解,是以还万望两位放下个中芥蒂,一笑泯恩仇。也望姑娘海涵,不要再咄咄逼人了。且放过这老先生一马!”陈初七原原本本回道。

“读书人?无名之辈?”白衣女子一问再问,随后朗声大笑,斥道:“读书人所求,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大丈夫当如是!可你却是非不辩黑白不分,满口胡言,口舌之徒怎配得上读书人这几个字?”她说得那叫个义正言辞,大气凛然。

这番话说得陈初七心神微颤,给问倒了,反倒是无言以对。不觉朝白衣女子看去,当即便看呆了,这姑娘生得真美,简直惊为天人,神仙般的人物,他忙顺了顺气息,方不至于唐突失礼,迟疑着道:“姑娘教训得是,小子荒唐了。姑娘乃一奇女子,若是不妨,还请赐下大名,来日我必定拜会,多多请教。”

“指教你倒是不敢,姑娘我叫袁思斌,乃昆仑山派门下子弟。”白衣女子虽冷冷地道,但心中见陈初七有礼,因此话也回得比较周全,颇有交往之意。

“谢姑娘赐名,来日自当拜会!只是这老先生虽罪孽深重,但所幸是已改邪归正,不知姑娘是否可以高抬贵手放了他?"陈初七生性不喜杀斗之事,于是有这么一说。

“那老家伙不是趁你我说话之际溜了么?”袁思斌冷哼了声,往老者所站之处单手一指道。

“啊!”陈初七听了这话那是大惊,忙查看四下,却确实不见了张岳的踪影。心下大是懊恼,暗付道,这老头功夫倒是绝了,只是为人太不地道,我适才在此与他解围,他反倒好,自己先跑了。幸好这姑娘好说话得紧,不然今日我可要遭罪了。

陈初七低头正暗骂,袁思斌却已走出了大厅,似发现了甚么稀奇事物,忽地纵身一跃而起追赶上去,在屋顶几个起落,一眨眼间身影便消失了。待他抬头时,这才发觉袁思斌走了,忙赶了几步,却哪还看得见人影。找不见袁思斌,他大感失落,心中也暗许了情愫,亦不自知而已。

且说日后,俩人于混杂江湖之中,偶有相遇,茫茫人海,匆匆一瞥,在瓜葛下,此女成了他一块心病,好久那是个念念不忘。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间自作多情者从来不乏,这陈初七亦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也许是前世的姻,又或许是来生的缘,偏偏在今生相见,平添了一份无果的恩怨、苦寂......世人之所以纯情,盖青春耳。若青春已逝,纯情遂不复存在。正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事秋风悲画扇。这都不在话下。

正值他边想边往门外走去时,却突地平地一声惊雷,只见乌云滚滚,遮天蔽日,便看到雨水仿佛九天银河决堤似的倾泻而下。

好一场大雨!

陈初七看天色突变,只得退回屋檐边躲雨,来往行人也多措手不及,纷纷寻找避雨处,转眼间这“君子堂”屋檐下,便聚集了一大帮子避雨之人。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忽然而已。陈初七见雨停了,卷起裤脚欲走。这时蓦地有个粗犷的男声响起,“你作甚么!嗯?偷我东西!”

闻声陈初七忙回头看去,一名年约十五六的青衣女子给个劲装壮汉正用手揪拿住,想来这青衣女子是趁避雨之际偷钱,给抓个正着罢了,她长得倒不赖,柳眉凤目瓜子脸,俊俏得紧,只是却为何如此下作。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陈初七看罢,摇了摇头,暗暗地叹息了句。

“我哪里偷人东西了?少胡说八道,这钱袋子本来就是我的!你再不松手,我可就喊非礼了。”青衣女子虽脸色通红,却不依不饶,娇横地一把扯过钱袋子,便要开溜,那劲装壮汉自容不得她走,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往回拉。陈初七以为其中有误会,正欲制止他们之间的冲突,却见两人拉扯间,一物落了下来,瞅着好是眼熟,便止步不前,再一细瞧,可不正是自己昨晚被盗的钱袋。

到了这里,陈初七当然博然大怒,欲大展身手帮忙抓贼,但见青衣女子左手扯着钱袋,右手化为刁式,往劲装壮汉腰部右边章门穴点去。这劲装壮汉顿时全身犹如电击,抽搐着便倒地不起了。

“大胆贼女,还敢伤人?”陈初七连声怒喝,便要上前去,擒住青衣女子,哪知两人靠近这一交上手,动手间方才发觉这青衣女子居然有身好的短打功夫,不下三回合,陈初七脑门上挨了数记掌刀,吃了暗亏。

他现已羞怒难堪,惭愧如斯,这自幼练的些把式,本就稀松平常,自己又怕苦怕累,功夫更不到家,没想今日竟连个娘们也拿不下,还给她反打了。

是以陈初七急了眼,更是乱打乱拿,慌乱下便给青衣女子一脚踹翻在地。

“有种你别跑!”陈初七急怒攻心,从地上猛然爬起来,冲着青衣女子怪叫道。

那青衣女子纵身跃起,头也不回说了句:“女儿焉有种乎?”一溜烟似的跑开了,只把赵初七气得个半死。

“乃翁位在汝母上,斗筲之辈,不得死其燃!”陈初七奈何不得她,是以文绉绉地放声大骂。

青衣女子听了这话浑身发颤,想来亦是读过些书的,听得懂其中意思,便真给气着了,冷眼再次回头瞪来,惨笑道:“竖子,切莫给你娘亲我遇上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放话后,她往房屋间一扎,便不见了。

陈初七气恼不过,拍头踢腿,正要追过去问个好歹、分个高下,无奈想起与秦小楠有约定,只得唉声叹气地往“回头客栈”赶去。

他行了不多久时,就觉得腹中空空,有些饥饿,便想去买些吃食,于是往路旁附近卖面食的摊子旁走去。

哪里知道,他一走近摊贩前,在熙熙攘攘中,又见着了那青衣女子,正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初七怒从中来,却忍住不作声,伸手往青衣女子右肩上搭去,口中笑道:“姑娘,我俩真有缘啊!”

青衣女子拿着个包裹,腾不出手,闻声回过头,看见赵初七整张脸扬着坏笑,当下就愣了。

陈初七见此良机,自不会白白浪费,他立刻两手合抱,将青衣女子扣个死死的,嘴上道:“你不是能作吗?我叫你能!”

青衣女子给陈初七抱住,心中大乱,随即拼命挣扎开来。

奈何女儿身蛮力自比不上男子这般大,陈初七抱着她使劲晃了几下,晃得她晕头转向,便给扑倒在地。

话说陈初七当时火气正盛,倒也未曾想这青衣女子是个女人,更谈不上甚么怜香惜玉,使起跛大拳头,便要打了过去。

青衣女子眼见这时候要动起手,肯定讨不了便宜,心中又急又委屈,便两手抱头,满面泪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哭开了。

这一哭,令陈初七身子顿时僵硬了,直教他不知如何是好,手停在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这青衣女子找准机会,便扯开嗓子,机智地喊道:“救命啊!我家相公打我,快来人、要打死人咯!”

青衣女子喊叫不停,直让陈初七呆若木鸡,大大消受不了,种种不好预感涌上心头,暗道,“要坏事!”思量间,他急急地放开手脚,旁若无事地站了起来。

常言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陈初七住手后,已看到周遭早围满了看客,自个儿头也大了。

“你这人怎能打自家夫人呢,看你这穷酸模样,你家夫人怕是可怜你,才嫁与你,你竟不知好歹,毒打起她来!”其中一个看热闹的麻布衣中年人,抚着长须,义愤填膺地指责。即刻,周遭围观者,皆指指点点,开始议论纷纷,弄得陈初七好不尴尬,奈何现已又百口莫辩,只盼此时平地生出个地洞,好钻进去了事。

“相公,求你别打我了,更莫再沉迷赌博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你就跟我回家,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孩子已经三日没饭吃了,家中又不剩得半点余粮,我也是不得以才敢来找你啊!”青衣女子看有人敢站出来帮她出头,心下大喜,眉眼带笑,遂马上见风使舵,楚楚可怜地说。此情此景,见者无不同情。

陈初七眼见如此,只能暗暗佩服这贼厮表演天赋实在过人!别说不了解内情者,便是单单知晓其中缘由,看了女子这一番模样的,亦能信个八九分了。此时,连他自己仿佛也相信了此事应是不假。这般场景,好像让人觉得真是他犯了甚么天大过错似的。

此一变故,令陈初七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看到如今形势失控,大感不妙,心下便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便要就此离去,好逃之夭夭。

陈初七这才转身欲走,怎知青衣女子见得了势,竟拉着他手臂抓紧不放,又是哭又是闹,假戏真做起来。

陈初七不由叫苦连连,头痛不已。心中那是将这青衣女子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

他抬头用目中余光瞄向周围观众,正眼见唾沫横飞,口水四溅,例如混账东西、王八蛋之类,不堪入耳之言一个劲通通劲袭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暗道,古人诚我不欺也,果然最毒妇人心。

陈初七走不脱之下,索性心一横,把这青衣女子生拖硬拽,往肩膀抗起,扭头转身往外冲。口中喊着:“夫人!我知道错了,我这就跟你回去。”青衣女子抓他头打他脸,亦挣脱不开,只得顺从。

好久好久,陈初七终逃出了人潮当中,他寻了个僻静处,将青衣女子放下。

此时他脖子上已遍布了这青衣女子所咬所抓的血痕,可谓血迹斑斑,遂劈头盖脸对着青衣女子骂道:“你这泼妇,究竟闹够了没有!”

“你还凶我?你看我眼睛,给你打成这样,日后我要如何见人!”青衣女子脚一沾地后,马上跳开陈初七三步之遥,远远地瞪着个黑眼眶,大骂不已。

“那你看看我!不是比你更惨吗?”陈初七方才无奈,无意打了她一巴掌,没想打眼睛上了,虽感觉有些过火,却也恼道。

青衣女子闻言,朝陈初七望去,只看他身上尽是血痕,心想倒没吃亏,便笑道:“哈哈!你活该!这便是惹本姑娘的下场。”

陈初七看这青衣女子,不顾影自怜反而得意自鸣,笑起他来,自是苦笑不得。细细看去,这女子英姿飒爽,倒有股巾帼之气,于是心生敬意,竟然不好再说甚么了。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一时无话,陈初七自是无言以对,青衣女子却是无颜开口。

好阵长,陈初七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你叫甚么名儿?是哪里人?大好姑娘家的,怎么当了下流小偷!真是自甘堕落。”言语中带着惋惜之意。

“干你何事!”青衣女子气势冲冲地回了话,又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她顿了顿,又往下说道:“姑娘我衡山人氏,自幼孤苦无依,名叫嘎嘎,江湖人称,忽闻一夜空家来,我这门本事,通吃百家,谁也不敢小瞧,谁知今日却遇上了你这灾星。对了,看样子你亦是练家子?”她逐一徐说。

原来这青衣女子叫嘎嘎,是个惯偷,算得上是个盗门高人。

“我自是练武多年,要不今日岂非栽在你手里!”陈初七看不惯娃娃这般自吹自擂,不以耻反以为荣之态,便没好气,故意这么说。

“不务正业,枉你身为习武之人!”他为之气结,便多插了句嘴。

“我若不做这门无本生意,哪有饭吃?看你年纪轻轻,却是不通人情世故,这般无赖混账。”嘎嘎还口骂道,接着又说:“我俩不必在嘴上斗个输赢,何况你也打过我了,男人打女人,亦算不得好汉。话不投机,我就此告辞!”嘎嘎话犹未了,说走便走,转身朝街上行去。

陈初七见她要走,忙一把拉住她,关心地问道:“你还去偷东西吗?”

“那是自然。不偷东西,我还能干甚么?你是猪脑子啊!”嘎嘎甩开他,愤愤然地道。她越说越伤心,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哭泣开来。

陈初七绕是心肠再硬,也不好再加以分说,思量之下,他便向嘎嘎道:“嘎嘎!你要不且跟我回山中去罢了。我师父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侠客,自会照料你,你看这样如何!”

“不要!我可不愿寄人篱下受气。”嘎嘎听陈初七这般说法,心中大动,嘴上却赌气道。

“这是甚么话,甚么寄人篱下?我出身与你一样,那我不亦是寄人篱下?放心啦,师父为人很好相处的。”陈初七说话安慰她,再次劝道。

“就不去!”嘎嘎却不起身,那是坐在地上不动,耍起无赖来。

俩人别扭拉扯好久,在陈初七再三说教下,嘎嘎这才答应下来。

陈初七看嘎嘎身世可怜,便哄着她,百般谄媚,那是使尽千方百计,只为博她一笑,这些都不说。

嘎嘎在陈初七大献殷勤下,心情有所好转,亦开始与陈初七戏耍打闹,两人关系好了些,便说说笑笑往回头客栈走去,倒也相处愉快。

如今若是不知情,单单看着俩人对白,定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老相好。谁料到就在上一刻,二人还各自巴不得扒其肉抽其筋,恨煞了对方。

一路上陈初七陪着嘎嘎谈笑间,不知不觉就已行到“回头客栈”门首。大老远,便看到了秦小楠,只见她两手空空,想来买的食物已吃光了,亦在此等不少时候。陈初七深恐秦小难怪罪他迟迟不归,遂忙一个箭步奔到跟前,奉承笑道:“小楠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本来早就回了,谁知在半路上,竟遇上了她,耽搁了些时间!”陈初七边说着,边将嘎嘎拉上前来介绍。

秦小楠也不生气,玩味地瞅了瞅陈初七,看着嘎嘎便打趣笑道:“哟!这是哪家的俏丫头,莫不是你这臭小子,拐带了谁家黄花闺女吧?”

这话说得直让嘎嘎羞红了脸,她低着头,不敢搭话岔子。

陈初七则赶忙否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分解给秦小楠听。

秦小楠明白事情原委后,便取笑陈初七,说他真好大的出息,给个女孩儿欺负了顿云云。

三人且行且聊,相谈甚欢,由于都是江湖中人,年纪相仿,先前的个中芥蒂,不久消失几近于无,不多时,便熟络得如自家兄弟了。

话锋一转,说起这陈初七他们行了半日,已是下午时分。三人行到寂静岭脚下。

一到此岭周边,这还未踏足其中,就感觉阴风阵阵,卷叶摇木,真实好不骇人。

几人只觉凉意徒生,陈初七和嘎嘎都打小在山中长大,自是胆大些,见怪不怪了。而秦小楠武艺虽高明,但平生怎生来到过这般荒凉之地,顿时不敢多话,走得小心翼翼。她停住脚步,向陈初七探问道:“这地方真是阴森,可没有鬼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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