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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笔者》最新免费章节第三章阡陌交通

第三章 阡陌交通

“爷爷钓到大鱼啦,晚上一起去河边吃大鱼!”小潇羽奔跑在村子的小巷里,一边大声呼喊着。对于爷爷的任务,小潇羽总是执行得这么简单粗暴。

跑动带起的晚风,丝毫不能吹散脸颊的热意,一声声呼唤更像是有声的宣泄,小小的躯体迫不及待地挥霍多余的荷尔蒙。

天知道他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将许诺扶上岸后,潇羽就开始有些恍惚,剧烈的心跳激发出无处发散的力量。随意和许诺打了声招呼后,便一溜烟向着村子跑去。从河畔到村口,这条走过无数遍的笔直小路,潇羽却差点走迷了路。

“爷爷钓到……哎呦!”晕晕乎乎,好不容易撑到了村口,潇羽还是一个不小心,被小路上的石头绊了一跤,结结实实跌了一个跟头。

潇羽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将双臂撑在胸前,避免破相的尴尬,但单薄的短衫并不能起到丝毫保护作用,手肘和膝盖处的擦伤还是让潇羽疼得直吸冷气。

“哎呦,小羽儿,摔疼了吧。”不远处,一座“小山”有些担忧地问道。

“小山”两米来高,全身以腿为分界线,神似两座小山倒扣在一起,最后在腰腹部形成一个完美的圆。粗壮的腿艰难地支撑着身体的移动,让人不由地担心,若是“小山”一不小心绊一跤,会不会一股脑地滚过去,那这部小说可就有太监的风险了。

好在,虽然身形颇具视觉冲击力,但小山的每一步都走得相当稳健,虽然步伐缓慢,但每一步的跨度又较之常人大出不少,所以也很快来到了潇羽身前。

夸张的身形,巨大身体移动形成的“狂风”,以及这遮天蔽日的压迫感!不需抬头,潇羽就能明确知道来者的身份。

“没事的,王叔。爷爷今天又钓到大鱼了,大家一起去河边吃大鱼呀。”潇羽急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王叔相当和善,唯一不算缺点的缺点就是动不动就担心。他一担心呢,就会把潇羽抱起来,再配合上他“小山”般的体型,潇羽几乎就会被他完全地塞进那堆肥肉里。虽然肉肉暖暖的,软软的,但那种窒息的感觉,以及油腻的触感,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王叔看出自己受伤了!

“王叔,没事的。那个……我还要去通知其他叔叔婶婶,先走了,叔叔再见。”潇羽有些心虚地打了声招呼,抓紧机会开溜,临走还不忘踢那块绊了自己一跤的小石方泄愤。这种石方在村子里几乎算得上是随处可见,都摆放在小路边,一般是不会妨碍到来往行人马车的,今天小羽儿也纯粹是自己有些迷糊,才栽了跟头。

听村里的大人们说,这些石方是为了除杂草用的。虽然不知道石方除杂草是什么原理,不过确实有效,相比于村外半人高的狗尾巴草,村子里却出奇地干净,或许就是这些石方的作用吧。

“呵呵,好了好了,没摔伤就好,快去吧,快去吧。”王叔和蔼地笑了笑,艰难伸手拍拍潇羽的脑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潇羽如临大赦,逃也似的跑开,连那句“爷爷钓到大鱼”都忘了喊。王叔的名字和他的体型有点像,就叫王山,村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说来也奇怪,王叔吃得并不多,但体型却恐怖如斯,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潇羽离开后,石方边,王山有些艰难地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石方无恙。

“你还是那么爱操心,这玩意儿当年埋下去都这么费劲,哪有这么容易坏。”有些尖锐的男声从不远处的杨柳后传来。

“呵呵,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哪天用上了……”王山的话戛然而止,谈话氛围有些凝重。

“哎呀。”似乎是查看完毕,王山费力地站起身,才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这些年,辛苦你了。”尖锐的声音继续说道。

“嗯,还算你老小子有点良性。这些年,你的一身膘全让我背着了。”王山耸耸肩,艰难转身,循声望去。柳树的阴影下,隐约能够看到一道矮矮矮矮小的影子,不到半人高。若非那尖锐的嗓音说着沧桑的话语,恐怕都会以为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对于王山颇有几分打趣意味的回答,“小影子”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对话再次陷入沉默。

“偶尔也出来走走吧,别总是躲在树荫里,对身体不好。”暗自叹了口气,王山也不打算再这么耗下去。

“石方亮起的时候,我会出来的。”模糊能看到“小影子”在树荫下转个身,准备离开,只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飘散在夜空中,“至于身体,我早就没有未来了。”

“对孩子们也不好。”王山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

“小影子”离去的脚步顿了顿:“我会考虑的。”

河南岸,许家。许诺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相比于潇羽需要跑遍半个村的低效率方法,许诺这边则是直接得多:回家,通知父亲,许家的其他人家自然会一起参加这次的聚会。而家,就在离河岸不远的地方,所以她可以慢慢悠悠地享受夏夜的微风。

可是,又有什么好享受的呢?许诺有些无聊地望着头顶被屋檐挤压得仅剩一线的夜空,连皎洁的月,都似乎抛弃了这可怜的檐间小径。各家屋檐下的灯笼释放的昏黄灯光,勉强照亮平整的青石板路。

不知为何,仅一条大河分隔的两岸一村,建筑风格却呈现出如此大的差别,相比于北岸宛若童话的平房矮篱,南岸的建筑则是一色的三层楼房,被铁皮包裹的铁青飞檐,泛起森冷的光,嚣张地直冲云天,几乎将房屋间的小巷近乎完全遮蔽。

南岸的这一幢幢房屋,似乎不只是村民的住所,更像是一座座要塞,整体构成一座钢铁雄关,横卧在村子与外界的唯一通道上。至于月光与星光,那都是连成一片屋顶上才有的享受。

出奇的,这样常年不见日光的小径上,竟也没有生长肮脏的苔藓,甚至没有半分阴湿的感觉。当然,这些奇特的现象,也都是几年以后,孩子们走出村子才发现的。而现在,似乎这一切都本就该是这样的。

或许男孩子们会为年少登楼踌躇满志,但许诺已经开始想念北岸那银色月光铺就的小径,以及村子不远处的小山丘里,那些在灌木丛间嬉戏的萤火虫了。

就这么想着,许诺来到一座楼前,与周边房屋并无二致,只是门框上贴了一个“许”字,而周边各家门框上则多是家主人的单名。

当然不是这家的主人叫“许许”啦,将姓印刻在门框上,那是宗主一族特有的荣耀。只是许诺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将这个字当成家的标志,仅此而已。

推门而入,客厅的沙发上,两个眉目相仿的壮汉如门神般左右而立。许诺越发想念北岸了,那些平方矮篱会有慈眉善目的爷爷奶奶热情地递来糖果饮料,而不是这么两尊怒目金刚。

好在许诺从小到大早已习惯,要不然非吓得惊叫出声不可。

“福伯禄伯,爹爹他们又在开会啊?”收拾下心情,许诺甜甜地向着两个壮汉打招呼。

“是啊,商量点事情。”见到是诺诺,“怒目金刚”们的脸色有明显的缓和,其中一个壮汉微笑着回复道。

“禄伯,我能进去吗?”许诺探头探脑地问道。虽然两兄弟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许诺很快确认,和自己对话的是弟弟许广禄。

“这……”许广禄露出难色,思量着这么委婉地拒绝这个宗族的小公主,“宗主吩咐过……”

倒是许广福过来,拍了拍广禄的肩,打断了他的话:“没事,也不是商量什么大事,诺诺你进去吧,他们在第三议事厅。”

“好哦~伯伯再见。”选择性忽略许广禄语义明确的半句话,许诺冲着广福偷偷吐了吐舌头,算是感谢伯伯解围,蹦跳着向里走去。同时暗自庆幸,得亏今天是这俩兄弟守门,换了其他人,断不会放自己进去的。等爹爹伯伯们开完会,只怕大鱼都只剩鱼骨头了。

似乎接收到许诺感激的,徐广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和弟弟那颇为自然和善的笑脸比起来,只能用灾难来形容了。

“哥哥……”眼看着许诺消失在走廊转角,广禄有些担心地唤了哥哥一声。

“我只是觉得,诺诺自己的事情,她应该知道的。只是要连累你跟着我挨板子了。”广福同样望着诺诺消失的方向,只是目光深邃得似要看透墙壁。口中虽说着“连累”的话,但以那平和冰冷的语调说出来,感觉不到丝毫歉意。

“哥哥总是对的。”广禄不再充满担忧,从小到大,无数的事实不断验证着这句话的正确性。

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从会议室里传来,许诺轻手轻脚地走近会议室大门,生怕打扰了里面正在谈正事的叔叔伯伯们。

“好了好了,这个事都争了这么多次了,二弟也只是这么一说,白老也不见得就是这么想的,小幺先别激动。”这是许诺听清楚的第一句话,显然会议室内的商议进行得并不顺利,大伯轻咳一声,打圆场道。

许诺有些着急,爹爹和二伯似乎又掐起来了,只怕爹爹又不高兴。正想推门进去,却听到门里大伯继续说:“咱们还是聊聊高兴的事儿吧。小幺啊,我看诺诺和小羽儿玩闹得挺好,不如早点儿把亲事定下来,哈哈。”

许诺放在门把手上的小手再没敢用力,潇羽哥哥,这是……喜欢吗?

正踌躇,门内二伯的声音传来:“嗯,村里的晚辈里,确实女娃比较多,大哥这是有意给诺诺说媒了?”

“哎,这也得看小幺的意思,看他舍不舍得把咱这颗掌上明珠许给那小子。若真有这意思,大哥虽然不怎么会说话,还是乐意跑这一趟的。”许老大继续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

“诺诺和小羽儿都还小,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谈吧。”这是爹爹的声音,不同与大伯的粗犷嗓音,和二伯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命令的口吻,所以听起来很舒服。似乎也只是把大哥的话当成一句玩笑。

“好,好,小儿女家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定。”大伯接着说,“诺诺,大伯要把你嫁给潇羽哥哥当老婆,你说好不好呀?”

被发现了,许诺吐吐舌头,只得推门进去。

会议厅三把太师椅上坐着三个相貌相仿,年龄仿佛的男子。红衣长髯的大伯许炎,坐左下手位;居中主位则坐着玄青色衣袍的家主二伯许烨,右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三伯……呸,爹爹许煜坐在右下手位,也是玄青色衣服,手间折扇轻摇。

“爹爹……”许诺轻轻唤了一声,便不敢再说什么,只站在门口,不知该作何反应。

“什么事?”许煜替女儿解围,柔声问道。

“白爷爷钓到大鱼了,要大家一起去河边吃鱼。”许诺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

“白老不愧是白老啊,哎。”许烨意味不明地赞了一声,面上却并没多少笑意。南北****说好不好,说差不差,难得捕到能提升修为的灵兽,白老还能发扬风格想到自己,实在是老前辈风骨啊。

相比之下,大哥的手段,多少有些不光彩了。六七岁的年纪,或许会有懵懵懂懂的喜欢,但哪做的数啊。往往都是身边的人说,谁该喜欢谁,于是不喜欢的也变喜欢的了。这么明显的诱导行径,只是不知大哥为什么这么早就把诺诺的婚事放到台面上来,难道……

许烨不敢继续想下去,强撑起笑容:“小幺,你先带着诺诺去敲集合钟,我和大哥收拾收拾,等钟声响就去。”

“好。”许煜轻轻应了一声,却不起身,只是注视着许烨的脸。

“放心去,没把握前我不会说的。”拍了拍许煜的手,许烨安慰道,也不知要说什么。

许煜这才领着诺诺走出会议室,诺诺偷瞄了一下爹爹和二伯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但也说不上难看,看来这次争执并不严重。

“大哥……”眼见许煜带着诺诺出去,许烨踌躇着叫了许炎一声,语气莫名地有些担忧。

“呵呵,我知道,诺诺的婚事,早提了三年。只是……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许炎依旧抚须浅笑,只是语气却是说不尽的无奈与遗憾。

虽然早已猜到分毫,但亲耳听到大哥自己说出这话,许烨还是不免黯然。

“其实半年前那次火毒发作的时候,我便已经受不住那种痛苦,让少许火毒在周身转了一圈,发现只要把火毒逼到头顶百会穴,是最轻松的。那是一种只要尝试,便会上瘾的感觉,现在只要火毒发作,便会不由自主地把火毒往那里逼,从最开始的一不小心漏出一丝,到现在几乎全部逼入脑中,我……已经戒不掉了。”不等许烨回复,许炎接着道,语气依旧平静。

“还……还能撑……多久?”许烨强作镇定,但还是忍不住内心苦楚,问话也带着悲哀的馋声。

“父亲撑了十年,我继承火之阵侍也有3年了,还能撑几年?从最开始的失去五感,到后来的神志不清,再是最后的那种恶心的死法。知道这个偷懒的方法后,我就明白当年父亲为什么会是大脑炸裂的死法了,也早就做好准备了。何况,对于我们来说,死本就是一种解脱。我只是希望能比白老走得晚些。”三兄弟中外表声线最是粗犷的许炎,这时却柔声安慰着自己向来沉稳的小兄弟。

“白老?你是说!”许烨张张嘴,却不敢再说下去。

“我都知道的事情,白老会不知道吗?金毒虽然不似火毒般随时可能要人性命,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发作,当年父亲宁可选随时可能要人命的火,也不选金,是怕我承受不住!而这十年,金毒的痛也在一天天加剧,别忘了白老的实际修为,也不比我高多少啊!”回想起火毒发作时那种似灵魂被灼烧般的痛苦,只是用言语描述,许炎都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不似之前云淡风轻。

“白老不愧是白老啊。”许烨再次叹道,敬佩赞叹,兼而有之。

“老二,事到如今,我真顾不得这许多。火毒之苦,到我这儿也该结束了,绝不要让小幺染上这东西,更不要让孩子们再看到那种恶心的死法,我们必须抓紧了!”许炎沉声道。

“好,今天就去摸摸白老的心思。”许烨稳了稳心绪,提议道。

“咚——咚咚——咚——”一长两短一长的钟声响起,许煜带着许诺敲响了代表集合的钟声。

“该开始了。”许炎轻声道,似自语,又嘱咐二弟,起身离开。

“开始……吗?”许烨咀嚼着大哥奇怪的用词,“小幺,为了许家,也是为了你,该开始了啊。”说完,也起身离开。

夜幕悄然降临,明星点缀,似乎交织成一张网,是笼罩了这一片苍穹,还是网罗了这明山秀水,炊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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