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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警事》最新免费章节五

喝酒有时真不是件好事,能让一个惜语如金的人变成话唠,说起来没完。老卢本来嘴不利索只是傻笑挺好,喝酒之后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都能想起来。他说有次和我去巡逻,在河北造纸厂大桥头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我们过去要求检查证件,结果这个人一见我们就跑。我年轻还行,一口气能跑上十几分钟,老卢就惨了,年龄大再加上身体胖,呼哧带喘跟着我追了两条街才追上,带回派出所一查,没有犯罪记录,也不是在逃犯,身份证也带在身上。我们问他为什么跑,他回答说就想看看警察跑得快不快。

还有一次某地监狱在押犯有三个人杀死值班人员越狱,其中有一个可能逃窜到我们辖区,县公安局和林业公安局统一展开大搜查但一无所获,一时间,整个小城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把这个在押犯描绘成能日行千里,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传奇人物。第二天我们在所里开案情讨论会,忽然警铃大作,我们接到指挥中心指示,那名在逃犯在我所辖区的某储蓄所自动取款机取钱,听到这个消息全所轰动了,保险柜里的长短枪一扫而空,一人一件插满钢板的军绿色防弹背心。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见过这么紧张的行动,现在想想当时的场面都激动。我们坐车直奔事发储蓄所,我和老卢负责在储蓄所前一条主要街道配合武警设卡拦截车辆,一大片汽车挨个搜查。我当时挎着九二式如临大敌,挨个车仔细检查,过了十多分钟忽然又来了个电话让我们撤离。

我们当时以为逃犯抓到了,个个兴奋不已,以为最次还不得弄个嘉奖之类的,可回到所里才知道,是他妈的有个银行工作人员显得蛋疼,看到电视报导越狱犯的个人信息,遂查了该人的开户账号后在银行系统上输入,想测试警察的反应能力。这样的乌龙事件太多了,都是吃饱了撑得拿警察寻开心,当时我们觉得特别无奈,可又没办法,都是老百姓打不得骂不得,又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收拾他们,我们也只能口头吓唬几句不了了之。

我跟四个警察说了半天,他们都听烦了,有个警察说:“你说的这些对我们没有帮助,我们想知道老卢跟没跟你聊点家里的事,比如说最近忽然有人借钱,或者上门逼他们还钱,他那个儿子聚众赌博让我们处理过,看在老卢面子上关了一天就放了,他有没有在外边欠债,你和老卢喝酒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儿子表现出异常。”

我告诉警察我和老卢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我刚离开派出所去上海的时候,头两年我们还有电话联系,后来也慢慢断了。这次回来办护照,如果不是出租车司机偶然提起,我也想不起来看老卢,更不知道他生病了,他们家的情况我是真不清楚。不过他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警察追问想起来什么,我说我和老卢抽烟喝酒,老太太和娟子气得躲厨房里不出来,他儿子跟我们一桌吃的饺子,让他喝酒他不喝,也不说话,好像有心事,当时我也没太在意。警察一听就紧张起来,让我再仔细回忆一下,我想了下说,他儿子当时刚回来,是去看胡同里夫妻吵架,也不知道瞧着没有,去了挺长时间,回来就蔫头耷脑不太爱说话,谁和他打招呼也不理,可出去的时候他不是这样,说句话能把老太太给噎死。

警察说后来呢?后来我好像听到老卢也说了儿子一句什么话,反正是骂他儿子没出息之类的,他儿子也没还嘴,低头坐桌上闷吃闷喝,吃完进屋换件衣服也没说去哪儿就走了。没过多久老太太忽然像着了火似的冲进里屋翻东西,翻得叮当乱响,然后也风风火火地追出去,给我的感觉是家里丢了什么东西。老太太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进门就躲到里屋。娟子看老太太这样好像知道发生什么事,也跟着进了里屋,娘儿俩小声在里边嘀嘀咕咕偶尔还夹杂几声抽泣。

警察面色沉重,在本子上记了半天,有个警察抬头说:“你知道老太太去哪儿了吗?”

这我哪儿知道去!他们住的是老居民区,蛛网般的巷道错综复杂,出门随便就能拐七八个弯,往哪一钻都找不着人。不过我想跟这几个警察逗闷子,不喜欢他们盘问我的态度,跟他们找点别扭,就做出费力思考状说,当时我也出去了,是去撒尿。老卢家没有卫生间,连个水龙头也没有,我不能跟尿盆里解决,得出了门到胡同口的旱厕,可我犯懒没去,就在院门口的水泥电线杆子下撒了一泡。电线杆子是附近的交通枢纽,周围有呈放射状通向四面八方的巷子,老太太是顺着一条通向繁华大街的巷子追去,出了巷子口就能拦到出租车,我喝完酒回宾馆也是走的那条路。

警察让我继续回忆当时发生过的事,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而且这会儿我又想吐,胃里不停翻腾,就起身捂着嘴直冲卫生间,扶着马桶搜肠刮肚倾其所有吐出所有能吐出的东西,吐完了全身乏力,只感觉天旋地转,靠墙站了一会儿又接着吐。我在卫生间里或坐或站,一腔一腔未消化的食物随着嚎叫源源不绝从食道里喷涌而出,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我吐得是大汗淋淋,酣畅无比,外边的警察好像也跟着我有了不良反应,皱着眉站起来来来回回不停踱步。终于我再也没什么可吐的了,只剩下一阵阵干哕,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失落,心情恬静,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我在卫生间靠墙坐着休息片刻,站起来拧开水龙头嘴对嘴簌簌口,又捧起水洗了把脸,上身衣服已经腌臜不堪,不能再穿了,脱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光着膀子出来坐到床上,感到非常疲惫只想倒头再睡一觉。我此时头脑非常清醒,只是一阵阵眩晕,我压抑着不断翻涌上来的恶心笑着对警察说:“幸好你们没带女警来,真是惭愧,惭愧,让你们见笑了。”

警察不笑也不说话,我本以为他们看我这样也该走了,可他们表情严肃一点想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坐着抽了几根烟,等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又跟我闲聊了一会儿继续询问。这次他们的态度完全变了,已接近讯问般峻厉,不容我有任何考虑应对的机会。他们一再问我老太太回来后的细节,把我问烦了,本来人就难受,还要接受他们逼问,就直说没有什么异常,谁家过日子都是那样,你们想吧,你们家里什么样,老卢家就什么样。警察意识到他们的情绪给我带来的影响,沉吟半晌,换了副态度,用比较柔和的口气让我再回忆一下,老太太回来后,他们家人有没有表现出异常,每一个细节都要回忆,这对他们很重要。

我没办法只好继续说老太太进里屋后,娟子也跟着进去了,我和老卢边喝酒边聊天,都是刚才说的那些事。老卢喝了酒嘴变利索,交流没有障碍,连一点点忧郁或者焦虑都没有,始终相当正常,比没中过风的还正常。当时我们俩聊得都是工作时候的事,老卢说我听,一直说到我准备离开还意犹未尽。他说我走后局里的人事出了大变动,都是因为我那件事引起的,不亚于一场九级强烈地震,对我是骂声一片,可也有人夸我,总之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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