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夕》最新免费章节第九章·且听风吟,静待花开
第九章·且听风吟,静待花开
“凡生他到底在干什么!”冯语天有些惊奇地看着面前的电子屏幕,心中想要呐喊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知道应该发表什么言论才好——凡生现在正独自一人穿梭在闹市中,和周围的人摩肩接踵,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砾被丢进了荒漠,冯语天只能靠着无人机来勉强确定凡生的大体位置。
“就不能再近一些吗?”冯语天只能看见凡生轮廓的大概——对方似乎现在拎着那个蓝色的行李箱,神色轻松却有些拘谨,没有太过于吃力的样子,箱子里面似乎是空的,双肩上面搭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行色匆匆,但步伐不紧不慢,看这架势要不是在菜市场里瞎逛游冯语天还真的信了凡生是去旅游的——方向也太奇怪了吧。
他看了好久,在逐渐反应过来凡生正朝着Y市郊区的方向前行。
凡生的心态使用橡胶做的吧这么有韧性。冯语天心中吐槽到,只见凡生曲曲折折地走过了大半个Y市,每经过一个银行都会在那儿停留一段时间,而且似乎每一次停留都会在银行的提款机里取一点钱,从凡生的取款记录上看,平均每次五千四百元左右——冯语天也平复了心态,像是和凡生赌气一般一直耗到了下午五点多,直到所有的无人机的电量耗尽,凡生才停下了行进的步伐。
“凡生一会儿就会进入郊区,似乎往我这边来了……”冯语天用手摆弄着想象中的胡须,一个人站在电脑前苦苦思索着——凡生在这几天内已制裁重复着同样的行动,路过银行取上几百到几千块钱,拿着那个深蓝色的行李箱,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但就是因为这迷惑的行为没有任何可疑的点,才会让冯语天对此格外在意。
已经是第十四天了,凡生不间断地在重复取钱这个动作,一直到8月15日,那天凡生还是按照先前的路线行走,冯语天捂着脸内心的一角仿佛在逐渐崩溃一般,看着屏幕上瘦小的身影拿着深蓝色的行李箱蹒跚地行走在路边。
“啊啊啊!我心态快要崩了啊!凡生就算是想打消我的警惕心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冯语天将刚刚煮好的泡面放在自己旁边,里面加了不少牛肉和一个卤蛋,头发蓬乱带着眼镜一脸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屏幕,长有几米的吸管一端含在嘴里,一端插进几升的可乐瓶内,活脱脱一只毕业了不久的宅男。
就在冯语天“苦苦思索”之际。凡生那边突然消失在了事业中。
怎么回事?这都能跟丢吗?是凡生的行动路线太过于诡狭,还是说那一帮人的办事效率太低了——让所有人把郊区的路都给围起来。冯语天立命令道。
这一份煎熬的紧张感并没有让冯语天难受太久,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凡生又缓缓地出现在冯语天的视野中,只是看着他的行动相比于先前更加吃力……冯语天用眼珠几乎能滑下来的力度瞪大双眼盯着屏幕,那眼神几乎要把面前的显示屏捅穿了,景海筝那极其戏谑的语气在这时突然涌进了脑中。
凡生那个行李箱左下角……好像有一小块凸起……
在冯语天沉浸在惊讶的时候,凡生突然加快了脚步,迟钝的他终于意识到了冯语天的存在,极尽所能似乎想要甩开跟哨,但是这一切行为在天空中的无人机的监视下显得格外无力——果然是我多疑了吗,这走位我可是隔着屏幕都看不下去啊……
”果然是因为运气吗?“冯语天用颇为无奈的表情看着凡生那难以言表的逃跑路线,还真是毫无经验可言。
冯语天的表情似乎对凡生刚才的行为毫不在意,每一次自言自语都像是在暗示着凡生的毫无威胁,但冯语天还是直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凌乱不堪的头发,拿起了那把黑伞,像是在漂泊不定中寻得了什么,冯语天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把雨伞放回原处,风铃轻响像是一曲清歌,一瞬间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猩红的鲜血侵占了自己的世界,被撕裂的衣物和皮肉浸在雨水中如同被压缩的颜料染红了所有的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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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生面无表情地在心中熟练地骂着娘,空气中弥漫着缱绻的尴尬,就像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出丑了一样——不对,比这还要尴尬一百倍,空气似乎有多出了几种成分——疑惑、紧张。
“冯语天……你到底怎么了……要是提前神经病了我可现在就开枪了啊……”凡生用那张一脸惊恐的脸看着冯语天,微微颤抖的双手紧握着手枪,探着脑袋瞅着眼前半蹲在地板上的冯语天——快点啊,冯语天!手都麻了!
“你这行李箱……为什么要拿来装钱呢?”冯语天很是无语地看着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艳红色的钞票,那些凸起的地方也不过是钞票太多鼓起来了而已……看不出来凡生也是个财迷啊。
“这个……我没办法解释,不是快要出事了吗?而且我看你现在也还算正常,就想着赶紧把钱换成现金……享受一下有钱的感觉?”凡生放下枪,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眼神中散发着的是穷人特有的对钱财的渴望。
“额……好吧——最近不要出门了,再过上几天我会给你寄过来一封信的。”冯语天长长呼出一口气,排解心中杂如乱麻的紧张情绪。
但是心情毫无来由的格外焦躁。冯语天眼前的景象突然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晕晕沉沉的感觉像是洪水一般涌现出来,他赶紧转身推开离开的房门。
“什么信?”凡生把行李箱用脚踢到一边形色尴尬地问道。
“许铭那些想隐瞒的那些晦涩难懂的——很幼稚的目的。”冯语天艰难地翘了翘嘴角,说完像是逃离什么似的立刻关上了房门,留下凡生一个人像是冰雕一般站在门前。
凡生呆坐了一会儿,耳边回响着心脏发出的轰鸣,额头上豆粒般的汗珠逐渐沿着面颊流淌下来,滴落在洁白的衣领上——刚才的粉语天……好像真的有什么残暴的东西想要在他身体里窜出来,然后把自己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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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18日,鉴湖朱阁一号别墅。
济周看着面前一笔一画混杂在一起的色彩,总觉得缺了一些什么,但是思来想去不见得一丝丝头头绪,最后干脆把画纸全部变成黑色,毫不怜惜地将画纸拿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一旁装满废纸的垃圾桶里。
现在的他丝毫没有纨绔的形象,倒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艺术家——处处彰显着墨汁、颜料和教养混合在一起的艺术气息,正在为自己的画作感到不满,可惜这个模样并没有持续太久,济周突然双手抱头躺在了床上,想着前不久自己刚刚查到的考试成绩,这要是被老爸知道了……
“济少爷,这儿有您的一封信……”女佣轻轻敲了敲门,济周应了一声才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未开封的信封,上面空空如也,就连最基本的邮票都没有贴——倒是有别的东西,那就是“济周收”这三个字。
“谁的?”济周问道,接过了那封信。
“不知道,不过信纸上面应该会有署名。”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济周摆了摆手,心想这世道不会还有人喜欢装逼似的给自己送信吧,连个邮政编号都没有,送信的怕不是个元谋人吧。
好奇心驱使着他他开这封信。信纸上面没有异味,墨水一看也很高级,从笔势、笔势上……那个……济周的嘴巴像是被噎住了,心想凡生那个自闭的娃儿是怎么从字上面看出写字的人是什么样的性格特点的——不对不对,自己应该也可以吧,毕竟以前的书法可不是白练的。
济周安慰自己道,继续钻研字体,眼神锐利到要洞开整个世界,精神敏捷到似乎要包容全部的真理。
“好吧,白学了……”济周自嘲了一声,把目光集中在语句上。
被家里人逼着度过无数哲学书籍的他,或多或少的能理解上面的内容,可是读过几遍过后——怎么字里行间会有一种中二病的感觉呢?
一无所知的你们: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或者我想要解释的东西,也许会让你们难以接受——或许还伴随着些许疑惑的情感。你们大可不必去相信,只是需要你们有耐心地把这封信看完就好。
关于这个事件,也许你们只是知道它的存在,而不知道其真实的目的,但是无论如何,希望你能用尽自己的所有能力去理解,如果非要说的话,你可以把这个事件比做一个黑暗的夜幕——一切明亮洁白的物体,在黑暗之中,永远是黑色的。
但凡是做过语文阅读理解的,应该已经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了,可惜了,这不过是一个中二病晚期的家伙胡乱提出来的,因为这个事件实际上要比这个更加难以理解——或者说这个事件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解释,只能依靠一个人的本能去完成。
你只需要铭记住一点,那就是这个名为暗暮的事件绝对是错误的,这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天才对自己所在城市和社会的彻底地报复,就是参杂着无数个人意愿和执念形成的不稳定个体。
有人因此丧命,或许是无辜的黎民百姓,又或许是和这个事件相关联的人员,总共有十一个人,都是在经历了难以磨合的伤痛后经由许铭的教唆才加入的,但最后又都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愧疚一个接一个地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而不在这个事件之中的无辜人士,正是作为我们的观察对象存在的——不涉入其中,只是作为一个单纯的数据和素材存在的——当然了,为了更好地了解他们在过激情绪下的反应,我们也不得不给予一些必要的刺激……
最后把这个事件收束于当下,就现在活着的人来说,许铭作为发起者毫无疑问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目的又是什么,还是一个无法确定无人了解到问题……
你们已经被拉进了一个漩涡,漩涡中摆浮着尸骨和鲜血,黑蒙蒙的雾气和漂摆不定的现实,如果想要逃离出去,就按照我说的——什么都不要去做。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有着一个躲在暗处的人,那个不明身份的大患……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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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济周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凡生,双手无聊地摆弄着笔尖,“冯语天说的都是些什么意思啊?翻译一下呗。”
“简单来说就是那种高大上的思维产物——涉及范围广远,影响强度深厚,感觉自己是一个老哲学家的那种。”凡生形容了一下冯语天的这封信,“他说的那些死去的家伙,应该全都是一些包含争议的物或者人,我也说不清楚什么叫做争议——比方说斯金纳所著的《沃尔登第二》,或者是那些类似于古代行侠仗义的游侠……对其行为或者是理论都是褒贬不一,非常有争议性。”
“斯金纳是谁?”济周此刻一脸白痴相。
“好像是一个心理学家。怎么了?”凡生和济周的表情格外同步。
“你就不觉得这信看起来很诡异吗?”济周一把自己和写信的人带入到一起就变成了另一番景象,“前半部分感觉实在是太中二了,但是我又不得不相信——话又说回来这个事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啊!”
“按照上面来说的话,就是控制人们的思考方向甚至是整个社会的思潮,在这之后就不会存在什么太大的分歧,以达到从广义上平衡状态——真是一群老行为学家了……”两个人都发表着作为一个中学生遇到这种事时最为规范的吐槽。
“就凭他们现在三个人或者是十一个家伙?”济周有点难以相信,这又不是小说,怎么可能因为少数几个人就影响整个世界呢!而且凡生怎么会说出这种听起来很规整的语言呢?虽然说凡生的语文成绩好到离谱,但也不可能到达语文老师那种“比原作者更能提炼出主题”的境界吧。
“只要冯语天愿意,他就有可能成为全球屈指可数的千万富翁;许铭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他以前在哈佛进修过心理学专业,博得了当时不少心理学教授的厚爱,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滴那家伙就跑到Y市来做一个小教授;至于凡昊,我对他的了解很少,似乎是一个做外科手术的医生,原本是和许铭在Y市上的同一所大学,第二个学年两人被保送进入哈佛——之后就和刚才一样不知道怎么滴就定居在Y市了。”
“这就叫 ‘天才就是矫情’吗?”
“不清楚。”凡生感觉自己刚才说的有点多——而且大部分内容在济周给自己发过来的信件中没有丝毫体现——济周他会不会怀疑自己还有着另外的渠道获得信息?
“还有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事件的目的的啊!”济周还在那儿懵着呢。
“直觉呗。”凡生轻描淡写地说道,看着眼前自己手里拿的一封信,还有放在旁边的档案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济周才是那个傻白甜啊,“对了,济周,到时候遇见警察撒谎就好了,有这几份草稿,听好了,到时候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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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生将手中信纸放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大多都出自上面,专业的、不专业的、口语化的……济周的那一封像是弥漫着些许中二气息的信应该就是冯语天用他那“卓越”的表达能力写的,里面夹杂着的假话可能比牛肉酱里的豆皮还要多,不然济周怎么可能会读出中二的感觉呢?比起这些,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一份连带着信件被同时寄过来的文件,上面写的东西和附带的图片让凡生像是古井一般的心情也惊起了些许微波。
被冯语天所说的“赵厄意外整理出的文件”应该就是这一份了,暗暮从成型到一点一点的落末,其中经历的探索还有血淋淋的尝试与观察,都被事无巨细地记在上面,有些文件里还夹杂着一些手稿,其中就有一份关于赵厄母亲的车祸的详细情况。
他不想让济周这个整天忙得要死的大少爷操心了,听说济周的表兄要回来了,还是让他把精力集中在家产的争夺上去吧——济周到了最后一定会输就是了,这个忙凡生可帮不了他。
这份文件虽然是被人寄过来的,但署名并不是冯语天,而是另一个有点陌生的名字——冯语天说的那个大患,是这个寄给自己文件的这个家伙,还是说另有其人呢?
凡生真心希望是前者,要是真的是后者,那现在的境遇就如同冯语天在信中所写那样——更加危险了,不单单针对冯语天或者是凡生,济周、冯朴嫣,还有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无辜的人,都有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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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凡生掩面思索的同时,城市另一边的济周也看了看放在自己旁边的信纸——他也不想骗凡生的啊,谁能料到冯语天那个天杀的寄给了自己两封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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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日。
凡生双腿有些无力地放在沙发上,身子却躺在冰凉的白色瓷砖上面,体内的每一条神经都被搅成了一团缠在一起的毛线团,思维并没有因为后背传来的寒意而清醒,反而是一种像是身处梦中的浑浑噩噩,他思考着自己明天即将要面对的事实——生活中会有一抹生命因为自己而弥散了。
‘不对哦……别忘……’
闭嘴。
杀掉冯语天之后,会有什么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被警察抓起来,向他询问为什么要杀死冯语天?自己应该怎么说?自我防卫?这个回答当然合理。但如果他们问自己为什么会在0303号房呢?这该怎么办?凡生可以扯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但是警察再问冯朴嫣提出相同的问题呢?
还有一个非常不严谨的地方,那就是自己到底是前去杀死在失控边缘的冯语天,还是千里迢迢跑到市中心的荷雨窗送死……冯语天不像是将一切压在变数极大的事物上的人,尤其这个事情还牵扯到了他的妹妹。
暴雨在窗外盛夏的剧场中演绎着,水汽在空气中沸腾翻转,低沉的怒吼就像是一场雷鸣,狂风把雨滴推进了屋内,落在地板上留下一摊水渍,空气中布满了泥土和青草混合在一起的气息,让人感到疲惫,却又有些让人躁动。
雨原来是有味道的。
夏雨在让人感到沁入肺腑的舒心凉爽的同时,依旧会有一丝闷热寄托于其中,凡生现在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夏天的闷热,焦躁的情绪已经冲进了自己的每一个细胞,心情也被放进高压锅里挤压——巨石压在自己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苟延残喘,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小腹稍烧灼着。
马路上的车笛声在雨制作的雷鸣中穿梭着,凡生的世界里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安静的就像是面对死亡一样,淡漠地等待着地狱的到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感到百无聊赖,无趣成为了自己生活的代名词,在刚刚有起色的时候,又被即将迎来的不确定因素打搅了……
没有济周在自己耳边说的烂话,也没有以前那种在自己的梦中驰骋的畅快感,每次做梦,总是和之前一样,感觉自己来到了那场火焰当中,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味、血腥味、还有烤肉的蛋白质油腻香气,当然肯定少不了那些人的求饶和啼哭……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已是满身冷汗,湿漉漉的睡衣紧贴着自己的皮肤……
雨声虽然很响,但凡生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不属于自然发生的声音,很轻、却非常吵闹,感觉很熟悉、却感觉很陌生,像是本应常见的事情自己却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凡生逐渐清醒过来,这个声音就来自离自己十米远的门口。
有人在敲门。而且这敲门声很有规律——是不是冯语天又犯病跑过来找我了!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凡生的脑海中,就让他再也无法忽视这一阵又一阵让人心烦的敲门声了。
快点走吧——家里没人。凡生再一次用自我催眠方法让自己不去开门。
仍然是很熟悉的……锲而不舍,冯语天还真的来了啊!凡生立马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鸟巢一般的头发和乞丐一般的衣服,在衣袖里偷偷藏了一把水果刀,缓缓地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女的,还是一个全身都湿透的女人,凡生之所以能这么快确认对方的性别,全是因为那一头像是从恐怖片中爬出来的湿漉漉的长发。大概是走错门了吧,害得我这么紧张。凡生心里想到。可是两个人对视了有一分钟,那个女人依旧没有离开。
“请问你……”凡生把门都打开,想要问清楚情况,可是一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黑色的伞,木质伞柄上系有一个风铃时,立刻自觉地让开了道路,请对方进来,“你怎么找到这儿里来的啊?”
女人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声“谢谢”,同时礼貌地询问凡生要不要换鞋,争得凡生默许后才缓缓地踏进客厅,坐在了餐桌旁边的木椅上。
然后整个世界又剩下了雨声,房间里弥漫着苦涩。
“怎么了?”凡生看着冯朴嫣,后者全然没有了往日活泼欢快的形象,倒像是一个丢掉了魂魄的木偶娃娃,丧失了一切情感,只是留下了对于恐惧的本能。
“我哥哥……到底怎么了!”冯朴嫣的语调突然提高了,声音夹杂着砂石一般的沙哑感,再加上原本就极具穿透力的声线,凡生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轻刺了一下,这语气像是在质问他,刚才的低吼似乎用尽了冯朴嫣所有的力气,她说完后便无力地垂下了脑袋,像是被夺走了一切,“对不起,你没事吧,我……我就是想找你……你能帮帮我吗?我哥哥他最近变得好奇怪。”
“想远离你?”凡生站在冯朴嫣身后,把水果刀悄悄放在一边。
“我找不到他了,本来想要报警的,但……但是……万一哥哥真的出事了呢?所以我就来找你了,你最近和哥哥的接触很多,能跟我说说哥哥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冯朴嫣的表情让人感到心疼,那双澄澈的眼睛像是要有水滴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和这场景搭配起来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放心好了,你哥哥会没事的,也许过一会儿他就可能给你发消息的。”凡生脸上没有笑容,语气中也没有丝毫温柔,像是在述说一个毫无感情的事实——他才不会去安慰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真的?”冯朴嫣睁大了难以相信的眼睛,凡生刚才那随随便便的一句陈述就像是在绝境中的一抹光亮,冯朴嫣像是一只看到了火焰的蛾子,急忙向凡生再次确认。
“这……”凡生面对这位处在失控边缘的的女孩真心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让他安慰吧,怎么安慰?总不能说“明天你哥哥就要死了而且是死在我手上请您节哀”这种欠揍又找打的话吧。
“对了,还有……还有这个。”冯朴嫣用颤抖的双手,艰难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用塑料薄膜封起来的遗嘱,当把这份遗嘱放在桌子上递给凡生的时候,泪滴终于在她的眼瞳中滴落下来。
看着你哭真的是很致郁啊!凡生悄悄白了一眼冯朴嫣,对方原本丰满高洁的羽翼似乎被折断了,滴落的泪滴就像是从天空中散落的珍珠,让人心生爱怜——凡生才不会啦,以后这个女孩不会缺人疼的……
“这份遗嘱?”凡生拿起遗嘱端详了一番,心中并没有像冯朴嫣那样掀起万丈狂澜,反倒是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淡然——就像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对冯语天这个人的生命看淡了。
“我哥哥要死了吗?”冯朴嫣带着哭腔说道,双手抱头,眼睛掩埋在湿漉漉的乱发之中,在餐桌上滴满了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小水珠,凡生尽可能小心地斟酌接下来自己的语言,省得还没等冯语天去世这个女孩先崩溃了。
“不会的,放心好了,按照冯语天的做事风格,要是他真的想死怎么可能让你看到遗嘱呢?”凡生尽量从理性上说服冯朴嫣——好烦啊!凡生心里想到。
“嗯。”冯朴嫣抬起脑袋,原本泪眼婆娑的脸颊终于缓和了几分,闪烁着荧光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几号来着我忘了,我回家的时候遇见你了,你为什么要去我家?”
“谈事情。”
“你不是说只负责整理文件吗?”冯朴嫣怎么看凡生都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我是过去送文件的。”凡生依旧豪无感情地说道。
“那为什么没有人专门去拿啊!”
“我总不能每天都在冯语天公司里的地下室里吧,我还要上学,还有作业,还是一个学生。”凡生努力让冯朴嫣无话可说。
“那些文件,你是怎么送过去的?当时你身上并没有背包之类的东西。”
凡生听到这个差点没忍住直接把对方请出去,心想你脑袋什么做的啊!摄影机篷吗?这么细致的事情你还能记得清?
“文件运输有专车,我是有些单独的文件想要询问冯语天。”
“问什么?”冯朴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怀疑的深情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来愈明显,到最后干脆直接换成了“你继续编我听着呢”的表情。
冯朴嫣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疼,把耳朵上的磁吸耳钉摘了下来,放在了餐桌上,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俏丽的面容逐渐显露,洁白的脸颊并没有掩盖住让人心痛泪痕,反倒使得那一抹伤疤更加明显。
“你哥哥现在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凡生的语气突然变得真诚,冯朴嫣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凡生那张忧郁的眼神中能有真诚这种感情存在吧,冯朴嫣天真地竟然一时间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嗯。”冯朴嫣点了点头,像是一个路人一样站起身来和凡生道别——不是大姐你过来就跟我说这几句话图什么啊?跑龙套都没有你这么跑的啊。凡生也站起身来,心中想到。
“路上小心点。”凡生的语气又变得淡漠了,冯朴嫣心里像是有几条虫子乱爬。
“对不起麻烦你了。”冯朴嫣格外谦逊,甚至都有些懦弱在里面了,这让凡生感到奇怪——冯语天这种人的家教能好吗?怎么教出这么懂礼貌的妹妹的?
“没关系。”凡生把对方送出了门外,正想马上把门关上,结果被一个白皙的手拉住了把手,是冯朴嫣又折返回来了。
“忘拿伞了。”冯朴嫣有些尴尬地拿起放在鞋柜旁边的黑伞,歉疚地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急匆匆地逃出了凡生的视线。
凡生呆了一会儿,确定冯朴嫣不会再折返回来后才缓缓地关上了门,转身走进卫生间想要洗把脸,结果被餐桌上亮晶晶的反光吸引了注意力——冯朴嫣不知道什么原因摘下来的耳钉。
“真的是……丢三落四啊。”凡生拿起了那一对耳饰,虽然说是磁吸耳饰,但是上面镶嵌的钻石还是让凡生心头一酸,“这……你们这一对姓冯的家伙有钱了不起啊!这么贵的东西都能忘!”
算了,自己收起来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还回去。凡生在杂物堆里随便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盒子,将这一对耳饰放进去,眼神无意间看到了放在抽屉里的手枪,原本有些松垮的心情又重新紧绷起来。
“我真的不想这样啊!何必呢……”凡生感到格外地痛苦,比有人捅了你一刀还要难受,相比于生命被别人剥夺,凡生更害怕自己亲手剥夺别人的生命,而且被剥夺生命的对象还不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虽然说冯语天曾经像是一个混蛋剥夺过他人的生命,但凡生相信他大多数时间还是那一个有一双和自己妹妹截然不同的死鱼眼、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说话之前都必须要在脑袋里思考一番、有点小变态的妹控的冯语天。
明明最爱的妹妹只有你一个依靠了,为什么这种强烈的的爱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得以战胜精神的分裂呢?是太软弱了,还是病情太严重了……还是说……这些都不过是你虚假的演示,目的只是为了丢下妹妹,然后一个人离去吗?
在之前,我原本是想要食言的,毕竟一个仓促的口头请求,谁都不会真真正正放在心上,我非但没有想过要保护你的妹妹,还想着……
不过现在我的目的不一样了。凡生原本游离不定的情感突然坚定下来,像是四散的树叶归到了一处——明天,不管冯朴嫣在不在场,只要杀掉冯语天就好了,非常简单,只需要瞄准,然后用最轻柔的力气扣动扳机……
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至于冯朴嫣是否能扛得住哥哥去世的压力,还有自己未来面对的天空,就交给那个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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