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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解神衣 》最新免费章节010身死

010 身死

星沙阵外,一众百录宗的修士见雾气涌动,都知道内里早已动起手来。

柳四起、饮月并肩而立,站在阵法大门之前,沉吟不语。石裕道人忽然提醒道:“那小鬼受你二人之命进阵,已有半息,柳四起给的也不知是何法宝,能撑得这般许久,但那小鬼毕竟肉体凡胎,拖得久了,定然不妥。”正熙道人也点头道:“若要进去偷袭,此时正好,饮月,你还在耽搁什么?”

饮月道人面色阴郁,一言不发,但也没有动弹。

柳四起阴柔的面上,闪过一丝微笑,这才道:“呵,叫诸位担忧了,那小鬼进阵去,本就必死无疑!”

正熙道人双眉一挑,柳四起知她要发怒了,当即解释道:“此前咱们一起共商破阵之策,只说以煞破煞,但诸位却忘了一件事了,七杀道人的拘魂铃虽然对咱们修士无用,但他不仅有星沙阵,还有以蛟龙双角炼就的青、红二剑,这双剑沾了龙息,若是融入星沙阵中,一则大增煞气,二则平添了几分凌厉之意。纬师兄的幻灵虽好,但毕竟是妖物所炼,带有些许的邪气,正巧被剑气所克。此消彼长,幻灵怕是也破不了星沙阵,还得让一个活人先进阵,以血肉和性命去搏,消去三分煞气、七分剑意,如此才有胜算。”

正熙道人皱眉道:“你便巧言佞色,诓骗那小鬼进阵送死?”

石裕道人也是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柳四起笑道:“诸位一同前来破阵,本就担着师门的荣誉,咱们来都来了,还有这么多人,断然没有就此退走之理!不让那小鬼进阵,诸位难道要替他进去?呵,谁有这心思,不若早说出来,也好先进去试一试那星沙阵的威力。”

众人顿时沉默,进去就是送死,愣谁也不想把小命搭在这儿。

此时,忽见雾气滚动,如兽吼奔雷一般,又渐渐的沉寂下去,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内有雾气翻滚,分开来,露出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是一扇青色大门,又听得七杀道人的声音:“饮月贼子,还不进阵救你徒儿?”

柳四起微微一笑,点头道:“看来那小鬼死了,饮月,你且去吧。”

饮月道人长袖一挥,迈开步伐,顺着迷雾的甬道直走,很快便踏入了阵中。一进阵,迎头就是一股子煞气,冷飕飕直冲脑门,饮月道人早已取出了一道‘破煞’符,念一声决,那符咒顿时破开来,变做一个通体黄色罩子,将他罩在当中。

他一抬头,就见七杀道人站在挂着‘玄天宝镜’的道台上,手持青红二剑。易夫人在右侧,手里拿着一杆大旗,旗上以朱砂写着‘天煞催魂’,在那里护阵。

饮月当即朗声道:“七杀道人,你乱开杀戒,杀的还是百录宗门下的嫡系,这笔血债怕也是躲不掉的,今次快些收了星沙阵,与我一同查出幕后捣乱之人,才是上策,这般为人利用,与我互相厮杀,实属不智。”

易夫人冷笑道:“休要狡辩!我夫君在世之时,将凉山城祖家和牧家之恩怨,原原本本的与我说过。哼!定是牧岳此人唆使,叫你害了我夫君,此回就将你祭在星沙阵下,为我夫君报仇!”说罢,放下一摇手中大旗,阵中的雾气也是随着一滚,这一下,将七杀道人和易夫人都掩盖了起来,不知所踪。

七杀道人手中掐着一个决,抬起手,取了三炷烧了只剩半截的香,往道台中的钵盂里一掷,念了一声“灵宝符命”,那钵盂顿时涨大三分,内中的星沙也散出一阵光芒。他取出一捧星沙,朝道台下撒去,雾气接触到星沙,顿时化作滚滚煞气,带着能刮人骨髓的星沙,朝饮月道人席卷而下,这一下如狂龙怒吼,隐隐又带了一丝风雷之音,阵中顿时发出一阵阵鬼哭之声。

饮月道人不敢大意,忙将手中幻灵祭起,催动灵气。那原本盘着的狐狸雕像,顿时睁开了双目,双目也是殷红一片,煞气大增。那狐狸慢慢的扭过头,站起来,蹲在他手心,身躯越变越大,将饮月道人也包裹了起来,变成了一尊三丈高的巨大血狐。

当此之时,头顶的星沙已刮下来,刮在幻灵变成的法相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顿时将那狐狸刮得矮了三分。饮月道人不敢托大,忙吹了一口气,念道:“催煞!”

那狐狸张开口,一口浓郁的煞气朝上方喷涌而去,与七杀道人催动的煞气撞在一起。这一下双煞对碰,搅得风雷色变,半空中如一团大龙嘶吼,隐隐的又有雷电喷出来。那闪电噼啪作响,电在地上,顿时炸出一个巨大的土坑,电在狐狸化作的法相之上,滋出点点火星。

易夫人也拿着护阵大旗,连番挥舞,挡下那些偶尔冲上来的煞气和雷电,又见那狐狸的法相稳如泰山,隐隐有胀大的趋势,惊道:“这是什么宝物?竟能挡住星沙阵的侵蚀?”

须知七杀道人是练气士五层,全身有半数的真元都变成了灵气,一旦催动阵法、符咒,比饮月强了不知一星半点,此时见饮月道人稳如泰山,不由得惊呼出声。

七杀道人也是惊讶,素闻百录宗精通符咒一道,果真不可小觑。当下,将半斗星沙灌了下来,这一下全力施为,煞气裹着星沙,凝如实质,噼里啪啦的撞在幻灵之上,那幻灵果真无法抵抗,被刮得一层层溃散。饮月道人躲在里面,连忙催动心血,一口血喷在手中狐狸雕像之上。那狐狸得了血气,双目愈发通红,幻化出的法相也节节高涨,冲破迷雾,一张巨大的狐狸头已经够到了道台边缘。

饮月道人当下一催符咒,那巨大的狐狸猛地张开口,朝易夫人咬了过去。易夫人右手握着护阵大旗,不敢松手,怕破了阵中的煞气,就被那狐狸连着肩膀,将左臂连着手一起撕咬了开来,鲜血喷洒,如同下雨一般。她顿时疼得满脸冷汗,身躯颤抖,险些掉下了下方的煞气洪流之中。

易夫人身躯摇摇欲坠,跪了下来,但右手还紧紧的握着大旗,一言不发。

七杀道人见了,顿时大怒,催开青、红二剑,又将剩余的半斗星沙全部灌了下来。那星沙撞在狐狸法相之上,顿时将狐狸刮去了半层。饮月道人还要再催血术,半口血喷在空中,身躯却摇摇欲坠,幻灵的法相也出现了些许的不稳。

七杀道人早已凝聚了剑气,从天灵之上直劈而下,剑中含煞,将那法相压低了半寸。这一下的剑光颇为霸道,卷得地面飞沙走石,躲在法相中的饮月道人也被剑气割裂了衣角,浑身溢出了鲜血。

饮月道人暗思:“这般消耗,必定是我先死!”拿出乾坤袋,取出三枚血气丹,正要服食,谁知眼角一撇,见巽风口处躺了一具尸体,原本被血色盖住了,此时露出来,竟是之前先进来的陆铭。他当下不喜反惊,浑身颤抖,心中惊惧,因为被星沙阵所杀之凡人,必定化作脓血,浑身无一丝血肉,此时见到了陆铭,饮月道人当下便认为是七杀道人老奸巨猾,并未杀先进阵的陆铭,只是打晕了这小子。

七杀道人攒足了气势,便是要杀了他的!

他心中惊惧,一抬头,果真见狐狸法相之上,出现了一丝极小的裂缝,是被剑气刺破的。周遭的煞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从那小缝之中灌入了狐狸法相的内部,一通乱绞,将饮月道人绞成了血水。

幻灵无人催发,顿时掉在地上,重新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血色小狐狸,法相也破碎开来。

饮月道人早已变作脓血,滚在地上,血水四溅,又将陆铭掩盖了起来。

一切都沉寂了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

陆铭只觉得浑浑噩噩,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五内俱焚,脑中轰轰,手臂也无一丝力气,他挣扎着想起身,但浑身似乎被抽干了一般,又垂下了手臂,脑中所想,皆是之前在阵中所见,四周都是冷飕飕的煞气,冻入了骨髓。

第二次醒来,有了些许力气,随手乱抓,满手湿漉漉的,似乎有什么东西黏在手心,鼻中也是一股恶臭,他胸腔几乎炸裂,气闷难当,将手一推,只听到刺啦一声,撕开了头顶上什么东西。一股亮光照了进来,觉得有了一丝丝的温暖。陆铭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泥坑之内,被一层黏糊糊的东西盖着的,隐约间,还见到不少绿头苍蝇飞来飞去,嗡嗡之声,就在耳侧。

他呼了一口浊气,用力一拉,将那一层黏糊糊的东西扯开来,又将埋入泥土中的大腿也用力拔出来,这才出了坑洞。

回头一望,这果真是一个泥坑,只是为何会躺在这里?七杀道人去了哪里,百录宗的一众修士又在何方?他细细的回想了一阵子,只记得当时煞气滚滚,迷住了双眼,脑中也是一片浆糊,只在黑风旗也抵挡不住煞气的时候,有人出声提醒,救了他一命。

但那出声救他之人是谁,此刻却记不得了,是饮月道人?还是后来进阵帮忙的修士?

此时,他正处在一个荒凉的山谷内,四周静谧无声,半点雾气也无,更没有什么星沙阵和修士。入眼所见,只有长满了青苔的石头,娟娟溪流,正从他左手边流淌着;头顶上艳阳高照,驱散了初冬的寒冷,暖洋洋的,似乎之前的斗法便是一场噩梦。

陆铭也不知睡了多久,不过此时四肢虽然无力,但并无伤口,之前明明记得被星沙刮破了许多伤痕,此时也不见了。

他颤颤巍巍的走到溪水边,见水中倒映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俯下身,捧了一些溪水洗干净了脸庞,不知是否睡得太久了,口中饥渴,又饮了许多溪水,这才恢复了一些气力。

他辨认了方向,迈开步伐,慢悠悠的朝东南方向走了过去。

陆铭还记得来路,慢慢走下山,翻过一座低矮的黄土坡,前方是一座梅岭,山坡上栽了不少梅花,隐隐的传来一阵梅花的香气。走了片刻,始终不见凤城的踪影,陆铭不由得暗想:“此前来的时候乘坐的是机关鸟,飞过来确实快,不似我这般赶路,正所谓望山跑死马,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回凤城。”他见整座山头全是梅花,静谧无声,又乱想起来:“为何诸位道长将我一人留在这里?难道那些修士,还不知我活着?星沙阵又是否被破了?祖姑娘的三魄又如何了?”

种种疑问泛上心头,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走到日落西山,一轮红日即将落下山脉,陆铭这才见着一个驿站,建在三岔路口上,朝东南的一条大路上有不少来往之人,这条路很陌生,他从未走过。他连忙快走几步,上了大道,进了驿站,对两个刷马的驿丞问道:“可知凤城怎么走?”

那驿丞抬起头来,见这小子穿得破烂,但言语不卑不亢,就回道:“向东南,十里便是了。”

陆铭见道路上人来人往,有不少架着木车的农夫,正往凤城送些瓜果一类的,当下迈开步子,跟了上去,顺道搭了一下便车。那赶车的是个老者,也没拒绝陆铭,只让他坐在角落里,不可碰坏了东西。就这般走到了半夜,月上三竿,便回到了凤城的门口。

陆铭下了车,身上也无银钱,就朝那老者道谢了一番,这才迈开步子,往四运司走了过去。他见街道上人声嘈杂,四处都是喝酒碰撞之声,也不理会,很快便回到了四运司。合中郎刚巧在门口,他见陆铭穿得脏兮兮的,顿时愣在当场,惊呼道:“你……你还活着?”

陆铭不解道:“谁说我死了?”

合中郎道:“今日晌午你和诸位道长前去破阵,但只过了半日便传来消息,说你死在了阵中,而且离合城的长老饮月道人也同样死在了阵中。那七杀道人连杀你们两个,带着身负重伤的易夫人驾雷云逃了。诸位道长甚是气愤,在我这里吵闹了半日,说是也要给七星宗一个教训,这不,一炷香之前才刚走,回百录宗商量对策去了。”

陆铭听闻饮月死在阵中,面色十分惊讶,又连忙问道:“祖姑娘呢?她的三魄被七杀道人拘禁了,如今怎样了?”

合中郎道:“祖姑娘的魂魄已经救回来了,听闻是柳四起道长在乱战中击碎了勾魂铃,救下了她的魂魄。”陆铭忙问道:“她如今在何处?”合中郎道:“她醒过来之后,听闻师父死在阵中,甚是伤心,又哭晕了过去,后来被他父亲牧岳带着一起随诸位道长离开了。”

陆铭听罢,皱眉不语,饮月道人竟死在了阵中?他一直认为之前救他的人是饮月道人,可如今想来,饮月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救他,又是谁救的他?又道:“你知道多少破阵之事,能否原原本本的告知于我?”

合中郎惊讶道:“你问我?你不是和诸位道长一起去破阵的?在旁观看的,总比我道听途说来的清楚。”

陆铭摇头道:“实不相瞒,破阵之时是我先进阵的,刚一进阵就被煞气迷晕了,对之后发生的事全然不清,也不知饮月道人是如何死的。”

合中郎更加惊讶,隐隐的甚至有了一丝猜测,陆铭这小鬼,八成是被人骗进去祭阵了,但他也不敢胡乱言语,就说道:“内中情由我也不知,若是真要深究,还得你去找祖姑娘问问,兴许她知道点什么。”

祖灵儿走了,陆铭本来也不想掺和,只是三日后的‘箭书分魂’台又该怎么办?

体内之妖,一定是要除去的!

“实在不行,我自个儿来把持宝箭!”

陆铭狠狠的想了一句。

“中郎大人,那日祖姑娘与你说了,让我在四运司住上七日,如今过去了四日,能否让我再住一住?”

合中郎已经知道陆铭不是贵公子,而是一个半路跑出来的小鬼,但见这小子与祖灵儿有些熟稔,就点头道:“自然,鄙人一言既出,不会反悔。”

陆铭不再过问,而是回了自己的客房,他先去祖灵儿的屋内看了,早已人去楼空,里面的床铺也被侍女重新整理过,齐齐整整的摆在那儿。他微微一叹,只得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自己的客房,靠东南的方向还摆着一个道台,上面摆着一个头发扎成的小人,正静静的看着自己。

他站起身,去道台之上点了三炷香,拜了三下,就把那香插在香炉内,然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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