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集 》最新免费章节石缝里的狗尾巴草

石缝里的狗尾巴草

蔓越城作为番榴城皇宫所在，前拥后簇围绕皇宫所建的建筑，是十分庞大的。

就拿内城蔓越城来说，紧贴着皇宫的建筑都是些大臣富商所居，欧阳府所在的碧玉巷就在其中。

内城之外，就是外城，多是些黎明百姓所居，但其中不乏没钱买宅子的官员，如李太微、林官员等。

外城鱼龙混杂，酒馆、青楼、赌馆皆有，更不乏乞讨为生的乞丐。

石磨巷还在外城之外，靠近蔓越城的城墙根，即将腐朽的木头作为脊梁，铺盖随手可捡的茅草或薄布，搭在屋顶，既遮不了风，又挡不了雨，勉勉强强算个居所。

李太微进巷前把那包酱牛肉与馒头都藏在了怀中，生怕被饿极了的疯子抢了去。其实李太微在石磨巷里出了名的大好人，经常施舍馒头或稀粥，但总有那脑子不清楚的疯子。

谨慎的李太微脚下步履飞快，生怕下一秒旁边就冲来一个疯子。

石磨巷就如同其建筑一样，走路蹒跚的老人、神智不清楚的乞丐，这里就像他们的避难所，其中情况也十分复杂。

李太微蹑手蹑脚走进一间没了门框的院子，敲开屋门。

屋内景象有些简陋，角落里支架搭成的小床，与屋中常年堆积的灰烬，小小的方桌与两张凳子，算是屋内完好的家具。

年迈的老人搬弄不大的木条，摆入房中，见着了进门的李太微，急忙撂下了手上木条，用看不清颜色的衣袖擦擦凳子，招呼李太微坐下。

李太微坐下的同时，放下装有衣服的包裹，掏出怀中的那包酱牛肉，举了举高兴道：“房老头，你看这是啥！”

房老头动了动鼻子，树皮般的皮肤拉扯下，一脸回味道：“这恐怕是城中那家李氏酱牛肉吧...”，随后一脸得意。

李太微放在桌上，赞许道：“行啊，老房，光闻都能闻出来...”

李太微环顾屋子里，问道：“房虞儿那丫头呢？”

房老头走到门口，往外瞅了瞅，奇怪道：“丫头说是出去找点吃的，可这都几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李太微怕丫头出事，便急忙出门找找，找遍了整个石磨巷，也没见房虞儿的身影，李太微便一直找到了外城里。

外城中距离石磨巷较近的地方，有个小集市，集市里各种喧嚣声起，十分嘈杂。

小集市门口那处菜摊前，一张牙舞爪的婆娘正与一看不出模样的小姑娘相互推搡。

娇小的小姑娘再如何咬牙切齿，也打不过体型略胜的婆娘。

婆娘推搡的同时嘴中还骂骂咧咧，“小小年纪就学会偷了吗，爹娘怎么教的啊”“怕是个没爹没娘的杂种吧”“石头缝他娘蹦出来的吧..”

婆娘嘴中脏话乱喷，小姑娘嘴上也不差功夫，气得婆娘一巴掌拍了下去，打得小姑娘趴在了地上，小姑娘欲站起反击，谁料那婆娘的丈夫却来了。

眼见自家婆娘一巴掌拍得小姑娘趴在了地上，却不怒反笑，汉子讥笑道：“小姑娘学什么不好，学偷东西，真是贱种子，要不要老子把你卖到妓院去啊，哈哈哈..”

这时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你婆娘就是你从妓院买出来的吧...”

说出这句话的正是赶来的李太微，赶到这儿的李太微刚好听见汉子那句话，便怒火中烧，一句怼了过去，也顾不得斯文不斯文了。

这句话惹得汉子与那婆娘两个人都生出了火气，刚站起来的小姑娘就跑到李太微身边，站在李太微身前，怒目相对。

李太微拉扯小姑娘到了身后，怒声道：“朗朗乾坤下，竟也有人不顾廉耻礼仪，不顾青红皂白，两个大人欺负一七八岁的小姑娘，敢问，这诺大的京城，也容得下两个畜生？”

汉子听闻卷起衣袖就要上前找打，那婆娘见围观群众多，便刺耳开口道：“说得好听，这杂种偷东西偷到老娘头上了，再说，你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

一直没开口的小姑娘房虞儿怒吼道：“我没偷！”

随后又抬起头对着李太微的眼睛说了一遍。

李太微知道，房虞儿再怎么着，也不会做下作的手段，当初遇见爷孙两的时候，只是在酒楼，向店家乞讨客人剩下的饭菜而已。

李太微死盯着那婆娘，说道：“她偷你什么了？说话可要讲证据！”

那婆娘一时无言，总不可能说，自己看不惯她拾到了钱而打她吧，这些话，这婆娘是万万说不出的，说出来，便在群众中，不在理了。

此时围观群众中有人道：“你倒是说人家小孩偷你什么东西了啊，要不然无缘无故打人家..诬陷是要报官的！”

那婆娘瞪了一眼这人后，转身拿出一颗银锭道：“这贱种偷我钱，让我给逮住了！”

小姑娘房虞儿指着那婆娘，大声道：“你胡说！那钱是一位老爷爷丢下的！”

一时争论不休，婆娘举着银锭非说是她的钱，汉子也在旁帮腔作势。

李太微心中早有定论，正当李太微欲行辩解时。

人群中挤出一驼背老头，手中拿着一钱袋，笑眯眯道：“这钱是俺老头的，嘿嘿嘿，老头刚付钱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颗，你看着钱...”

老头说完便揭开钱袋口，里面装满银锭，与那婆娘手中银锭一样。

那婆娘是见着了刚才老头丢钱的场景，自认为老头稀里糊涂会忘记，好独占一颗银锭，可谁想，老头会找回来，何况是这时候找回来。

婆娘还想辩解，只是围观群众的讨伐一边倒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婆娘只能带着自家汉子，急忙收拾了菜摊，落荒而逃。群众也慢慢散去。

笑嘻嘻的驼背老头转而拿着那颗银锭，来到两人跟前，李太微正蹲下安慰房虞儿，驼背老头递给房虞儿那颗银锭，笑道：“丫头，见你帮老头找回这颗银锭，老头也就送给你了，怎么样？”

房虞儿拒绝了老头的好意，躲在李太微的怀中不语，李太微对驼背老头扬言抱歉，便带着小女孩房虞儿离开。

两人走后不久，一直在背后注视两人背影的驼背老头，身边突然多了几个人，穿着与常人无异，但眼神犀利。

驼背老头笑着望着两人背影，喃喃自语道，“可造之材。”

一路上的李太微一直安抚房虞儿，并用随身手帕擦拭房虞儿脸上微小的伤痕，等到了一个转角路口，李太微坐在路边台阶上，轻轻抚平房虞儿有折痕的衣襟，衣服上沾了些泥土。

李太微轻声说道：“太微哥哥知道虞儿很优秀，不会去偷东西的，所以不要在乎别人的言语..虞儿在哥哥和爷爷心里足够优秀就好。”

房虞儿一直低头不语，李太微知道，从小失去双亲的虞儿，很在乎别人对父母的看法，可能别人一两句无心之言，就足以令虞儿常常沉默不语。

李太微擦去了虞儿脸上污垢，露出一双明亮眸子，与洁白脸蛋，虞儿长得足够美貌，正因为如此，虞儿时常脸上沾满泥土与污垢，为得就是在这石磨巷中不被骚扰。

沉默的虞儿终于抬起了脑袋，对着李太微一个暖暖的微笑。

李太微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心里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坚毅。

整理好虞儿的头发，发梢撇在耳后根，问道：“虞儿去集市干嘛了？”

虞儿笑道：“想去捡点菜叶子回去煮煮吃，最近天冷，爷爷都走不动路了..”

李太微心中了然，回道：“那以后跟着你跟爷爷跟着哥哥生活怎么样，哥哥如今做了大官，足以养得起你很爷爷了。”

刚进内阁的李太微，就得了一大笔赏赐，足以令李太微在内城中购得一院，还有剩余。

虞儿想了很久才答应下来。

李太微为虞儿脸上又抹了许多泥土遮住娇小容颜，领着虞儿回了家。

刚进屋门的两人，就听到房老头一声惊呼，房老头与虞儿从小两人相依为命，年迈的房老头更是把孙女当成了唯一支柱，如今尚小的孙女，若离了他，该怎么在这狼豺虎豹横行的社会中生存下去。

李太微认识爷孙两的时候，他正在酒楼里喝闷酒。

酒楼无人问津的角落，就李太微一人，桌上几瓶烈酒与一盘花生米。

微醺的李太微满腹经纶无处发泄，郁闷至极。

这时却听见酒楼门口传来吵闹，李太微无意瞅去。

那时腿脚还算好的房老头带着孙女，在酒楼门口讨要客人的剩菜，房老头跟伙计陪着笑，胆怯的虞儿那时躲在房老头身后，一双大眼睛观察着周围，与瞅向这边的李太微相互对视了一眼。

老实的伙计看爷孙两凄惨，就想桌上剩菜到了后厨，也是倒掉的光景，就递给了房老头，谁知不老实的掌柜，捏着两撇八字胡，笑眯眯看着当时还尚小的虞儿。

就接过盘子，推开老实的伙计，笑眯眯与房老头道：“让你孙女给我儿子当媳妇，你就天天能吃上醉仙酒楼的鱼肉，怎么样？”

房老头转身就走，掌柜又伸手拉住，说道：“开个玩笑嘛，给你给你..”

掌柜端着那盘剩菜就倒入了地上，笑道：“吃吧。”

当时处在酒楼角落的李太微看见了这一幕，最后却令他啼笑皆非。

原来最后那女孩从房老头身后钻出，狠狠踹了掌柜裤裆一脚，趁掌柜悲痛之余，拉着房老头转身就跑，掌柜捂着裆，不忘叫嚣，说要杀了那爷孙两。

腿脚还好的房老头仍是不及年轻人，眼见被后面凶神恶煞的伙计追上，这时从酒楼赶上的李太微，一举背上了房老头，跑向了远处。

之后，李太微便是与爷孙两结了缘，隔段时间，李太微便要去石磨巷里看看爷孙两，看看爷孙两有没有被冻死、被饿死。

头一次见识道底层人生活的惨状，李太微心生感触。

即使是他们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他们依然在坚强的生存着，他们不敢逾越社会的鸿沟，却也小心翼翼得活着，被人如何看不起，也不愿低讽生活的不公。

就像石缝中的狗尾巴草，给那么一点点阳光，便可肆意生长，冲突生活带给自己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