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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武绝》最新免费章节002章八荒六合河洛图,边塞小栈白鬼旗

002章 八荒六合河洛图,边塞小栈白鬼旗

自古江山美如画,才子佳人络不绝。坐拥近半中土的赵国,可谓是占尽了天地人三才之利,国运昌荣,虎顾四方。本可享万世太平,却不知为何?于近百年里,国事动荡,贼寇频发,叛乱丛生。近有锦帆贼截龙舟,远有边疆守将叛国,周边各国屡屡侵犯。搞得府衙焦头烂额,将士疲于奔命,朝堂之上口舌不断。为了不至于四面环敌,赵国第二次破天荒,和齐国议和结盟。至于,齐国会不会遵守盟约,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得益于此,两国的边关守备,变得稀疏松懈。百姓出入,来去自如。

也正是因为如此,震莫怨未曾取出通关信物,便得了文牒,过了“佳梦关”。一入赵国境内,举目四望,但见浩瀚平地无边际,拔地林木绿涛声。令其是看的目瞪口呆,心旷神怡。  下一刻,震莫怨就愁眉了。在这广阔的林原里,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夜林中势必多蛇虫。再抬头看看天色,已然过了午时,若是再不及时赶脚,多半要露住野外。

下山之后,他是一路狂奔,直至日暮黄昏也没看到驿站和村落,他有些后悔自己没在“佳梦关”购买马匹。懊悔无用,寻所过夜才是紧要之事。前后望了望,俱是苍天古树,索性便飞身上了官道旁的一棵古树,挑了根粗大结实的枝干做为安置之所。入酣之际,他不禁摸了摸腰带,这才沉沉的魂入梦乡。

不知不觉间,一轮半月升至半空。月色皎洁,稀云拖尾,点点星光绕天旋;绿影绰绰,夜乌啼鸣,沙沙行风诉不停。如此美轮美奂的轴中画,若是突然迸裂撕开,又将如何呢?

“轰隆——”

一声雷鸣骤然乍响,直接震碎掉震莫怨的迷幻梦境,将其一脚踢出梦乡。现实中的他,一个骨碌的爬了起来,还差点因为枝干的摇晃而摔倒在地。

震莫怨:“怎么回事?这么吵……”

未等他抱怨完,耳边便又传来一声厉喝。

低沉男音:“贱人,中了熔骨毒,你以为跑掉的嘛……”

声源的出处似乎是在官道对面的密林里,借着夜色,震莫怨悄然循声遁去。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便在一处古树四裂,灌木八倒的旷处。见到两个锦衣华服的凶脸男子,和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夜服长发人,看其身材窈窕,想必是个女子。那两个锦服男子,身材高大,相貌相似;不同之处,则在于每人脸上的一侧,各有一道黑墨“勿”字纹痕,正好呈左右对称。看这情景,显是那女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勾当,被人逮到,狂追至此。

右脸痕男子:“别跟她废话。蚩熔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锦服男子二人不在废话,化为两道残影,左右夹击向夜服女子。凌厉拳风呼啸而至,眼看就要到了跟前,可那夜服女子愣是没动。直至二人一拳砸落时,不闻女子凄叫声,但闻“嘎嘎嘎……”的碜人磨牙声。此刻,锦服男子二人,挥拳砸在虚空处,不得前进半步。

这一幕,让躲在后方的震莫怨是瞪大了双眼。他暗自运转内力,双瞳夹缝望去。但见,横隔在三人中间的虚空处,横七竖八地拉着一条条透明色的丝线。在月光的反照下,便能发现它们散乱地倒钩在四周的古树上。

左脸痕男子:“天蚕丝——!怪不得,你敢趁夜行刺蚩熔大人。”

夜服女子:“哼!黑鬼双煞,难道就这点能耐吗?”

唤为黑鬼双煞的二人,各自倒飞出去。立定身形之后,左脸痕男子向自己的兄弟使了个眼色。

左脸痕男子:“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们就成全你。”

话音一落,锦服男子二人同时弯腰握拳,似在蓄力发功,其侧脸上的黑墨纹痕是诡异的闪烁,裸露在外的肌肤骤然浮现出条条带状黑纹。不消片刻,一股股的黑气绕体而生,二人脚下的茵绿草木,数息间便枯萎而死。震莫怨被惊得膛目结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世间的奇人怪事,他倒是听过不少,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亲眼见到。

诡异变身后的二人,像极了鬼怪,只差额角上再长出数根犄角,他们冷眼盯向夜服女子。夜服女子却只是静静地立于原地,丝毫不为二人所动,更是报以冷冷的一瞥。对面的锦服男子二人,面色俱是一沉,显得郁闷且阴郁。

左脸痕男子:“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只要你乖乖束手……”

夜服女子:“真是令人作呕的东西。”

右脸痕男子:“你个下贱的丫头,竟敢如此和我等说话。大哥别跟他废话,直接灭了她得了。”

夜服女子的话,似乎触怒了对方。右脸痕男子显得气急败坏,于原地黑气一卷,下一瞬便现身于夜服女子的身后。虚空悬浮,大力拳掌,直接拍向其后颈。正面的左脸痕男子,则呼应了自家兄弟的行动,一拳冲刺了过去。二人前后包抄,大有一招之下,便要制女子于死地的意图。

这次,夜服女子可就没有先前那般镇定了。未等二人拳掌相至,两手于虚空中一阵挥舞,紧接着侧身奋力两手一扯。便见锦服男子二人又如先前一般,一拳轰在虚空处,不得前进半步。不过,这次明显不同与先前。那些透明钢丝般的细线,未曾坚持上三息的时间,便被二人拳掌上的黑气,给侵蚀的条条焦黑少丝,响起“嘎嘣嘎嘣……”的连续断裂声。

夜服女子见势不妙,不敢硬撑。脚下用力踢蹬,翻身矮腰,扯断丝线,滑了出去。没了丝线的隔挡,锦服男子二人的身形猛扑前冲,差点便相撞在了一起。幸亏那左脸痕男子反应迅捷,侧力扭身,收了拳势,躲过自家兄弟的掌势,与其错身而过。此时,三人身形俱未立定,原以为三人会拖迟片刻后再相斗。却出乎震莫怨意料的是,那夜服女子在滑行之际,身子竟来了个浮灯旋转,两手更是使了个抚琴止休。只听得“咻咻咻……”的声响,那些拖尾的透明丝线,一个麻花结绳,又是一个拂尘摆尾。竟结成一条麻绳,锁住锦服男子二人的双脚。

倒滑出去的夜服女子,借势猛力拉扯。脚踝被丝线套牢的锦服男子二人,只觉身子虚浮,无处着力,蒙头栽倒。更为要命的是,夜服女子用力这么一拉扯,二人便如被奔腾的野马拖拽着,脚踝上是传来“嘶嘶嘶……”割裂声,痛得他们眉头紧皱。二人欲要起身斩断丝线,身子却再次腾空而起,看来二人有些低估了夜服女子这一扯的力道。

与此同时,夜服女子也借此用力,反向飙飞,飞空弹踢向二人。三人于半空中相遇,左脸痕男子不敢犹豫,一记重拳,一记掌刀,同时挥劈出去。裹挟着浓浓的黑气,抵住夜服女子的飞来一脚,劈断了二人脚下的丝线。三人一击过后,各自倒射落地,立定后的锦服男子二人是一脸凝重的盯向夜服女子。

虽说,锦服男子二人依旧面色镇定,可在震莫怨的眼中。此刻的二人,双脚是微微的抖个不停,黑气弥漫下的双脚,有颗颗豆粒大小的黑色液体溢流淌出,沿着脚踝滚落滴下。随着黑色液珠的出现,二人脚下是逸散出滚滚的黑雾,几乎快让震莫怨看不清二人的身影了。不过,那对面的夜服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是不时的呕噎出股股红黑血浆。

右脸痕男子:“小小年纪,就这么阴狠老辣。”

左脸痕男子:“看来不使出看家本领,是没法留下你了……”

左脸痕男子冲右脸痕男子点了下头,便想要有下一步动作,就在二人欲要再次冲向夜服女子的时候。那夜服女子却已然收了断裂的丝线,脚下一跺地面,窈窕身姿便凌空飞起。她一双秀手,飞快地于胸前结出一连串莫名的手印,直至最后一个法相天地,才停了下来。

锦服男子二人一见此幕,俱是面色大惊。二人的脸色随之变得阴沉如墨,周身的黑气是“呼呼呼……”地自动冒腾出来。没过多久,二人赫然成了两个黑色巨茧。

此时,当月凌空的夜服女子,在结出法相天地后,周身蓦然暴射出一片银光,身上的气势也随之节节攀升。一头乌黑秀发,瞬息间,褪变成了银白之色;月牙弯弯的秀容上,浮现出条条银白花纹;连同叶儿柳眉,也是雨露逢寒化成雪。星空为幕,皓月垂悬,缭绕银光兰气吐,凌空玉女仙曲舞,不似仙子更赛仙子;姣容夜服,黑白衬映,眉梢一撇丹凤舞,好似俯地君王容。

银光挥洒,气息横扫,压得黑鬼双煞驼背弯腰,即便是躲在远处树丛内的震莫怨,也无法幸免。好在这股气息,不过霎那之间便消失掉了。相较于对方身上的宏大气势,更令震莫怨震撼的事,是那夜服女子的惊人异变。他是石化了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月色下凌空飞舞的夜服女子,整个人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不知为何?那夜服女子身上的气息,给他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让他是不禁回想起,往日师尊的慈眉善目,彩妹那既调皮又迷人的笑靥,他是既迷惑又失神。

左脸痕男子:“哼!想不到,你是那破落之族的人。看来今夜,不是你的死期,就是我等兄弟的亡魂之日了。”

锦服男子二人凝重的互望了一眼,面色是流露出无尽的怨恨与杀意。仿佛,那夜服女子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般。

夜服女子:“区区流放之人,也敢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死活。”

夜服女子语气冰冷,两手向下一挥,掌心之内顿时银光披撒。一阵银光骤雨,暴然射下,恍如钢针般“噗噗噗……”扎入地底。早有防备的锦服男子二人,合力挥拳砸向那片钢铁化的银丝,于虚空之中打出一片漆黑拳幕。可二人却惊骇的发现,任凭他们如何巧力硬扛,也无法阻挡住那向下压垂的瀑雨银丝。先前那些数息之内,便可被黑气所腐蚀的透明丝线,此刻仿若是不死的金身,丝毫不见削减。眼看银丝是越来越多,越压越沉,身下的地面更是凹陷龟裂。二人不敢再硬撑下去,收拳闪躲,险之又险的避了开去。没了阻力的瀑雨银丝,如巨龙入海,瞬间轰爆了二人原先站立的地面。让二人是面色微白,周身的黑雾也是暗淡了不少。

右脸痕男子:“大哥,该怎么办?”

左脸痕男子:“有什么可怕的!【见自家兄弟失神落魄的样子,气得左脸痕男子是狠狠地冲他怒瞪了一眼,抬首轻蔑的望向夜服女子。】她身上中了蚩熔大人的熔骨毒,即便是一涅变身,也要把大半的功力用来压制毒液的流窜。况且,她还得发功覆气于那些‘天蚕丝’上。此涨彼消,她又能坚持多久。”

左脸痕男子:“……此女小小年纪,修为便如此之高,若是不在今日除了她,日后必将成为我族的心腹大患。再者,若是你我贸然撤走,回去之后,又该如何向蚩熔大人交代?”

右脸痕男子:“大哥所言正是,为了我族,为了蚩熔大人。势必殊死一战,将其斩杀当前……”

左脸痕男子抬手打住右脸痕男子的狠话,向其挥了手势。右脸痕男子心领神会,身子一个矮蹲回旋,消失在了原地。

发觉不对劲的夜服女子,秀眉不禁倒竖,十指连弹之间,再次将收回的银丝,分头激射向疾风上掠的右脸痕男子,和正在发功蓄力的左脸痕男子。不过,她显然有些低估了二人,那些激射出去的银丝,非但没有拦阻下右脸痕男子,反倒成了他的攀附绳索,其若游蛇一般旋绕躲闪、借力飞升。那底下的左脸痕男子流影飞窜,不仅躲过了她的扎地银丝,更是挥手横扫,猿臂捞月。将周身的银丝是尽数缠绕在自己的双掌之上,他抬头冲着夜服女子狞然一笑,沉臂用力,猛抡下扯。

夜服女子,本就凭空站立,毫无借力之所。下方这猛一扯,顿时让她失了重心,身姿前倒,快速下坠,犹如断翅的雨燕。右脸痕男子见机一式举火撩天,一拳正中夜服女子的腹部;他却犹未肯罢休,身形风云残卷,风轮绕旋地打出八道劲拳,尽皆击打向夜服女子的腰椎处,意欲将其腰斩两段。危急之下,夜服女子只得铤而走险,猛拽左脸痕男子手中的丝线,身子扭旋,绕着银丝飞速陀螺下旋。可即便如此,夜服女子的腹、背两处,还是生生地受了两记透体阴寒的拳劲。更是在下坠之后,与左脸痕男子对了一掌,肩头受了一掌,逼得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弹踢向对方。趁对方反手之际,撤去丝线上的真气,借力扯断丝线,翻身倒飞向后方。

落地之后的夜服女子,抑制不住颤抖的身子,腿脚一个踉跄,坐倒在地。嘴角微微翕动,一口鲜血喷涌射出。她艰难地自腰带处的绣囊里,取出一粒黑白相间的两色丹丸,一口吞服了下去,运掌调息。对面的锦服男子二人,又岂会错过如此良机,任其自由回元复气。

二人二话不说,双双举掌扑了过来,罩着夜服女子的顶门,便要一掌拍了下去。

“住手——!”

爆喝突起,残影破空,一双蒲扇大手,瞬间锁拿住锦服男子二人的双腕。未等二人看清眼前之人,便挨了一记擒狮搏象,一道龙象巨力透体而入,将二人推搡了出去。

向后倒飞的二人定身瞧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衣角破碎的俊秀青年,正一脸肝胆色地憋着鼻翼,挥手拍散其周身残留下的黑气。待其发现焦黑一片的蒲扇大手时,急忙运力震碎裹布的双手,余惊未了的盯向二人。

青年男子自是震莫怨,此地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再无他人。若是他不出手,此女必死无疑。其实,按他原先的想法,那就是静观三虎斗。毕竟,这三人的功夫,已然达到了他师傅那个层次,岂是他可以随意插手的。可不知为何?在看到夜服女子即将殒命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悸动,冲了过来。好在事先知晓了黑气的厉害,他于半途之中扯断衣角的布缕,将其双手裹的严严实实。

锦服男子二人:“……”

右脸痕男子:“小子,想活命的话,就给我滚开。”

震莫怨:“晚辈自然会离去,不过……【震莫怨回头看了夜服女子一眼,却不想遭来一记冷眼相向,弄得他有些尴尬。】你们可不可以放了这位姑娘?”

右脸痕男子:“找死!”

右脸痕男子心中早已不耐,要不是惧于此子的浑厚内力,他早就跳起脚来宰了对方。先前,虽说二人并未出尽全力绞杀夜服女子,却也实打实的打出了六成的劲道。却不想,被眼前的野小子给轻易地抵挡了下来,怎能不让二人心中一阵打鼓呢!眼见此子要护下夜服女子,右脸痕男子不再废话。一声怒喝,矮身于原地打了个转,下一刻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他这边一动,震莫怨立马吓得面无血色,身子一抖,自行拉开步伐,马步扎地,双掌收腹。对于右脸痕男子的奇快身法,他是打心底害怕。即便是他的师傅,与其相比也要稍逊一筹。当他瞥着一道幽影正面冲来时,便是一拳轰然打去,不料幽影一个绕指柔闪躲了过去,化为一片鬼雾环绕其旁,从中连续劈出八道黑气萦绕的鬼拳。腥风恶气扑面而至,呛得震莫怨一阵喉头呕噎。他急忙弓步侧力,全身运劲,在拉出弯弓搭弦的架式后,其左右手是后发先至的连环打出。先是正面打散一拳,后又是左肘尖摇杆顶碎两拳;紧接着弓背微突硬承下了两拳,这两拳一顿下来,差点让他体内的真气暴走;喉头一甜,疼得他咬紧牙关,抡动右臂砸崩右侧的两只鬼拳;直至最后,复归原式,合拳打出十字枪,正面与右脸痕男子硬撼在了一起。

双拳轰击过后,右脸痕男子却是诡异的咧嘴一笑,黑雾影身飘然消散。待震莫怨看清眼前一切,却有些晚了。那总是晚迟一步出手的左脸痕男子,突兀地出现在震莫怨的跟前。犹如幽冥阎君,挟着一股滔天黑雾,一拳轰击向震莫怨的心窝。此刻,再想回防已然来不及,震莫怨只得猛吸一口大气,化身飞蛾,跨步挺胸,主动迎了上去。一拳冲刺下去,没有想像中的透心凉,亦没有烟尘四溅的轰然倒地。反倒是震莫怨的上半身牛皮地向后倾斜,随后便是定格在了半空中,远望犹如一只坠天飞鹤。

左脸痕男子与其是俯身对视,姿势颇显暧昧,让一旁的右脸痕男子震惊之余,也流露出些许的尬色。与震莫怨互持的左脸痕男子,面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他这一拳下去,不仅没有击穿对方的胸膛,反倒觉得敲在了钢板上。触及胸膛的拳面,还传来阵阵诡异的波动,连带着体内的百骸也跟着颤动了起来。而且,对方的身段似乎还柔韧异常,硬是没有让自己脚下的地面崩碎,就连周身的土石都未曾被压陷。更为诡异的是,这不知从何冒出的野小子,一身浑厚内功竟是无穷无尽一般,气息悠长,连绵不绝。其脚下荡漾出一圈圈的气形涟漪,没过多久,就“啵啵啵……”极速倒缩而回。预感倒不妙的左脸痕男子,侧脸冲右脸痕男子大喝。

左脸痕男子:“杀了他——!”

此时,被压制住的震莫怨,身心俱为难受。正竭尽全力运转镇派绝学,御卸左脸痕男子施压的劲道。而且,先前与右脸痕男子交手之后,其才察觉到对方的拳掌之上带有拳套,是让他吃了个暗亏。那八道黑气鬼拳在其身上刻烙下的拳印,也正在不懈地侵蚀着他的肌肤,令他是痛痒难耐,视线迷幻。更为要命的是,他的心口处正不断地被黑气所腐蚀,已然染黑到了脖颈。如今,他是动弹不得分毫,哪里腾的出手去抵挡其他人。右脸痕男子可管不了那么多,自家兄弟一传音过来,他的身形一晃,冲了过来。身后一片残影尾随而至,两指并起,便要一指戳破震莫怨的喉颈。

命悬之际,一只玉手吐信而出,张指弹开了暗金色的鬼爪。纤纤玉腿倒勾上划,一脚踹飞了按压在震莫怨身上的左脸痕男子。夜服女子不动还好,这一援手相助,立刻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檀口一张,血箭再射。

震莫怨:“姑娘,你没事吧!”

震莫怨翻身起立,想要过去搀扶。不想,那夜服女子却是甩手自绣囊里,投掷来一块巴掌大小的圆盘,触手所及颇感轻巧坚韧。

夜服女子:“接着……将你全部的修为注入其中。”

震莫怨不明所以,抬头傻愣愣地看着夜服女子。惹了夜服女柳眉倒竖,檀口微张,再次喷涌出一道血柱。

夜服女子:“快点!”

震莫怨不敢再迟疑,沉气丹田,调动体内所有真气,自右掌心处逼出一条黑曜气丝,径直往巴掌圆盘内注入。黑曜气丝一入巴掌圆盘内,其是“嗡——”地一声低鸣,一片莹白光芒陡然爆亮。与此同时,一道由流莹构筑而成的虚影圆盘,自巴掌圆盘上映射而出,二盘同轴同心缓缓自转,一阵阵靡靡仙音凭空响起。锦服男子二人一见此景,吓得面无血色。

左脸痕男子:“……灭星盘!阻止他。”

锦服男子二人扬土扑来,令得震莫怨心口猛地一揪,不自觉地加大内劲,顿时体内的真气如开闸的洪水,狂涌而出。虚实圆盘“嗡嗡嗡……”欢啸,飞快转动起来。骤亮的莹白光芒横扫向前方,让锦服男子二人的身形是顿了顿。未等震莫怨露出喜色,下一刻,他的面色便扭曲变形掉。他万万没想到,这奇异的圆盘,竟然强行吸噬起他体内的真气。仅仅数息功夫,便被抽去了七成有余,差点让他脱力跪伏。

鲸吞蚕食后的虚影圆盘凝实了数分,意犹未尽地放缓了真气的抽取。冲撞过来的锦服男子二人,一见凝实了三分有余的圆盘虚影,身形猛地刹地。二人想都不想地,便要分头逃离。不想,巴掌圆盘似有所感,微微一颤之下是“嗡——”地一声鸣叫。飘荡中的虚影圆盘,猛地收缩入巴掌圆盘内,其上的中心处汇聚出一点炙热耀眼的莹白光球。但听得“嗡——”一声轰鸣,一扇骤亮白光爆射而出,弹指间便淹没了锦服男子二人的身影。

荧光乍亮,震莫怨赶紧侧头闭目。只听得两声凄嚎的鬼叫声响起,以及“嗡嗡嗡……”的轰鸣余音声,便是四围林内的“簌簌簌……”和不绝于耳的鸟兽惊叫声。待白光消散,其再回头望去。只见锦服男子二人,不知何时已然倒退到了十丈开外,二人周身黑雾荡然无存,只余下数十股淡淡的黑气,自其筛子般的破洞衣和满脸疮痍的面孔上飘袅升腾。二人狼狈地相扶在一起,面色惨白,一脸惊骇而又怨毒的望向这边。

左脸痕男子:“走……”

最后,左脸痕男子恨恨道了个字,转身挟着自家兄弟,飞身离开了此地。

震莫怨长气一吐,随即掐断真气,收了巴掌圆盘,入手是滚烫异常。其转身欲要送还圆盘,不想夜服女子倒头栽地,吓得震莫怨赶忙上前一步,俯身将其抱起。

震莫怨:“姑娘……?你没事吧!”

……

夜服女子并未回应,只是双眸紧闭。近距离俯看下,怀中的银发的女子,面若皎月,肤白可弹,让他不禁有些恍了神。这给他奇异感觉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有,那两个锦服男子……?

下一刻,震莫怨抱起夜服女子,朝着来时的密林内飞窜进去,隐没于黑暗之中。

不知几许过去,一道轻风拂过,两道身影再次现身于林原旷地。此二人,便是去而复返的锦服男子二人。

左脸痕男子:“看来,那贱人也是穷弩之末……”

右脸痕男子:“那我们要不要再追上去……?”

左脸痕男子:“算了,那野小子内功雄厚,保不准再给我们一记‘灭星光’,你我兄弟就都得交代在这了……”

右脸痕男子:“那……我们回去之后,该如何向蚩熔大人交代……?”

左脸痕男子:“……如实回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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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将逝,寒露渐重;朱门暖帘,氓徒破絮;京师华都尚蔽瓦,孤原林海独凭枝。

鸡鸣将进,篝火渐敛,盘坐于地的震莫怨双目紧闭,周身黑气袅袅飘荡。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方才悠悠睁眼,抬手震散周身的黑气。他低头看了一眼自身,衣裳破烂如同乞者,心口的黑气已然消除干净,倒是让他舒了口气。侧头望见身侧,其旁躺卧在地的夜服女子,依旧是粉黛紧闭。虽未醒转,但却气息平稳,面色也已不是先前的惨白如纸。

震莫怨探手摸向她的脉搏,原想渡入一丝真气,查探她体内的伤势。却不想一股浑厚的内劲汹涌排出,直接将他的触腕手指弹跳开去。吓得震莫怨赶紧抽回了手,默默注视了片刻,便起身拐入密林里。

待他再出现时,原先的破烂麻衣,转眼成了一套针线歪斜,两袖长短不一的白衣衬服,肩背上还挎着一袋臂长大小的包裹。落座回原地,伸手又给篝火添了两把干柴。许是新添的干柴沾有露水,又或者是渗有皮汁油,“嘎嘣嘎嘣”的数声爆响,吵醒了昏睡中的夜服女子。

“嗯啊!”一声轻哼,夜服女子兀自坐起。片刻迷茫之后,猛地调转过头,寒眸盯向震莫怨。

震莫怨:“姑娘……!?你醒了。”

震莫怨刚想上前一步,夜服女子挥手打出一掌,五道银光迸射而来。不等震莫怨躲闪,便分头缠缚住他的脖颈和四肢。

夜服女子:“再前进一步,就杀了你。”

震莫怨:“……!?”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明明救了对方,为何对方还要这般待见自己。此时的夜服女子可没心思理会他,上下前后打量了她自己一翻,发觉自己完好无损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悠悠地盯向震莫怨。

对方这般举止,哪怕是再不通情理的木头,也会开窍吧。思索片刻,震莫怨才恍然大悟,眉眼舒展。

震莫怨:“原来是这样!刚才是我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

他抱拳俯身致歉,全然忘了身上紧绷着的五道银丝锁链。吓得夜服女子手腕微抖,五道银丝微微一松,随后一滑地没入她的袖口内。

夜服女子:“蠢货!你当真想找死嘛!”

震莫怨:“姑娘为何这么说?”

夜服女子:“……呆子!”

夜服女子轻叱一声,转身面向篝火,盘膝运功。搞得震莫怨一头雾水,寂寥地落座回原地,有些呆呆然地凝视着篝火。

夜服女子:“你怎么啦?”

震莫怨:“只是想起,以前小师妹也这样骂过我……”

夜服女子:“看来是良木有属了!”

震莫怨:“……”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夜服女子的玉脸回复了六分润色,她突然睁开双眸,抬手于身前连续结印。一连串的手相残影虚空浮现,联动之中带出了一片银华,在她双掌对扣之后,两道银芒透体贯入双臂之内,一路流窜入她的体内。随着银芒消失在她体内的那一刻,奇异的一幕出现了。但见,原是银发银纹的夜服女子,转瞬间,银发消褪黑发袭染,银纹消隐雪肤凸显。看得震莫怨是膛目结舌,内心打起了一万个问号。夜服女子敛息收功,起身环顾四方,面现沉思。突然,数响“咕咕咕……”声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震莫怨:“姑娘肚子饿了吗?【震莫怨有些尴尬的开口,将臂长大小的包裹摊开。】这里,有我小师妹送给我的野味,虽说她的手艺不怎么样,不过味道还是挺香的,你尝尝……”

夜服女子:“……我喜欢新鲜的野味,如果可以的话,要是能有一些蔬果……那就更好了。”

夜服女子负手而立,有些姗姗然地开口。起初,震莫怨还有些发愣,不过仔细想想他便明白了。

震莫怨:“……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起身选了个方向,身形一闪便浑入了密林内。

夜服女子:“……呆子!【震莫怨离去过后,夜服女子忽然冲虚空冷冷开口。】出来吧。”

一道黑影,自一侧的树丛内闪现出来,单膝跪伏在夜服女子的旁侧。在火舌的映照下,一袭黑衣蒙头盖脸。

男声黑衣人:“小的救援来迟,还望馨大人恕罪!”

夜服女子:“别废话,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男声黑衣人:“那件什物就在赵皇宫里头,至于其他数件物品,则分散在……”

一阵叽里咕噜后,二人再无话语。片刻宁静,夜服女子低垂的眼帘,这才重新卷起。

夜服女子:“……好了,你可以退下了。【虽然开了口,可跪在一旁的黑衣人,却并未起身,仍旧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夜服女子眉梢微挑,面露不悦,口气渐寒。】还有什么事吗?”

男声黑衣人:“请馨大人,恕小的不遵之罪。如今,赵国境内已经集结了各方的武林人士,其他二族也暗中派人前来,就连千年匿迹的九尊盟也破土重出了……”

夜服女子:“你族不是已经有了一件嘛!……”

面显不奈的夜服女子,似有责备之语。不过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松懈了一点。

夜服女子:“算了,只要你们不影响我的计划,想去,也可以……”

闻听此言,黑衣人冲夜服女子再次抱拳鞠首。

男声黑衣人:“我等一定竭尽全力,助馨大人达成此行的目的!”

夜服女子向后挥了下衣袖,黑衣人躬身向后退去。

男声黑衣人:“小的告退!”

待黑衣人离去之后,夜服女子眉头微锁,嘴角嘀咕了数声。

夜服女子:“不知死活的东西……【话音一落,夜服女子忽然朝左侧看了一眼。】还不出来,你还要在那边蹲多久。”

震莫怨:“我……【震莫怨忐忑的拐出树丛,左手抱着一个装满野果的布袋,右手提着一条倒挂在草绳上的青黑大鱼。】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刚好提前回来……”

不等他说完,夜服女子玉手一抖,一条丝线缠绕上他的脖颈。玉指轻叩,一滴血珠沿线滑落滴出。

震莫怨:“姑娘……【一丝冰冷嵌入肌肤,一抹寒意透颈冲顶,吓得他不敢乱动。】你当真要杀了我嘛!”

夜服女子:“你听了不该听的话,你说……该怎么办?”

夜服女子一脸冰寒的看着他,两侧的嘴角却暗自微微上扬。

震莫怨:“这……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况且……能不能看在先前相助过姑娘的情分上,放过我……”

夜服女子:“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两的账,就此一笔勾销。”

夜服女子收回丝线,转身朝密林走去。身后的震莫怨见此情景,有些傻了眼,忍不住伸手呼喊了一声。

震莫怨:“姑娘,你要去哪里?”

夜服女子:“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我嘛!”

震莫怨:“不是……我……”

回转过身来的夜服女子,漠然望向低头数数的震莫怨。见其一副呆头傻脑的样子,不禁暗自好笑。在她心里头,其实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大男孩,反而心生好感,这是她多年来从曾有过的感觉。在她的心目中,除了自己的族人外,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肮脏恶臭的。

夜服女子:“野果洗了吗?鲈鱼什么时候才能上火架?”

震莫怨:“刚才去溪边的时候洗过了,这条鲈鱼我这就烤给你。”

他将布袋内的野果递给夜服女子,于旁侧的树干上折下数根枝丫,立架翻烤了起来。

夜服女子:“你这么胆小,为何还要独自一人出门。”

震莫怨:“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夜服女子:“哎呦!没想到,你还挺要面子的嘛!”

夜服女子举目眺望,觅了段较粗的枝干,挥手劈出数道丝线。“砰砰砰”数声砸地声响,三截枝干应声落地,于火堆旁排成拱形状。她挑了截断面宽大的枝干坐下,拣了个较大的红皮果轻咬下口。

夜服女子:“先前,你仅凭一人之力,就挡下了黑鬼双煞的攻击。小小年纪,功夫就如此了得,你师出何门?”

震莫怨:“金刚门……青云山脉、彩云峰……”

夜服女子:“……”

夜服女子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震莫怨虽然有些遗憾和不解。不过,他倒是没放在心上,反而不客气地掏出三块掌大的肉干,在一通狼吞虎咽之后,又掏出数块往自己的虎口里送。让相对而坐的夜服女子,看后不禁抿了抿嘴,放下未曾啃完的红皮果。

夜服女子:“你身材如此修长,食量却如此之大。”

震莫怨:“不知道,打小时候起,就非常能吃。【被问得羞红了脸的震莫怨,三下五除二吞尽了残余的肉末。】后来,随着年龄的渐长,胃口也变的越来越大……”

夜服女子:“你师门不肉疼嘛!”

震莫怨:“喔——?没有啦!师傅曾经也给我看过,最后只跟我说‘能吃的孩子长得快’……”

夜服女子:“……背过身去。”

震莫怨:“哎……?”

震莫怨有些不解,夜服女子则一掌推在他的肩头上,让他原地转了个半圈。随即,玉手十指连弹,先后封锁了震莫怨的通天四脉,却不料四道气劲透体而出,直接冲开了封锁的要穴。夜服女子眉头不禁皱了皱,她再次一掌打在震莫怨的肩背上,让他回转过身来。玉手探出,二龙并山,双掌相互砥砺在一起。两道莹芒沿着震莫怨的双臂溯游而上,眼看就要冲入他的天地内,却不想又是两股强悍无匹的气劲,半路冲撞了出来,一呵之下将她的真气鼓荡了出去,逼得她倒滑出了半步。

后撤半步的夜服女子,眉梢不禁上扬,吓得震莫怨缩手转身,便想绕跑到树干后。夜服女子见状,一脚横扫了过去,让他“咚窿”一声跪伏在地,更是欺身直上于其身后拍下两掌。两股强大的莹芒瞬间刺入肩头,透体进他的天地内,一路蛮横直撞的游走其全身各处经脉。不消一息的时间,又如同先前一般,震莫怨的体内陡自诞生出两条黑蟒。迎头冲向两头指粗的莹龙,龙蟒相撞,黑蟒是节节溃败。原以为就此烟消云散,不想溃散的黑蟒,竟融合为两道黒泉水柱,狂命的向上冲击,逼得两头莹龙上下不得。

此刻,夜服女子的额角渗出数滴香汗,跪伏在前的震莫怨全身热气直冒,俊秀的脸孔龇牙咧嘴。见自己的真气无法冲破对方的内劲反噬,夜服女子明眸寒芒一闪,两道宏大的莹光自其两臂爆亮而起,轰然排击入震莫怨的体内。有了后继真气的加持,两头莹龙摧枯拉朽的击溃掉黒柱,一路流窜于震莫怨的天地内。在它欲要冲入对方的丹田时,一股可怕的吞噬力瞬间撕扯出来,抬首便将莹龙的龙首给咬掉。吓得外头的夜服女子双目一睁,抽气回掌,运气平息。

震莫怨:“姑娘……”

夜服女子:“你有运气抵御?”

震莫怨:“没有……”

夜服女子:“……你的经脉异于常人,可自行劈江纳海,内在丹田仿若深渊。故而,你的修为进境之速,远非常人所能比。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你的食量才会如此之大……”

震莫怨:“真的?!……看来姑娘比我师傅还要厉害。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夜服女子:“没有……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闻听此话,震莫怨赶忙收拾东西。还不忘,一脚刺入地下,铲出块泥土,往篝火上盖去。熄了火苗后,三两步追了上去。

夜服女子:“还有……【夜服女子调转过头,瞪了眼震莫怨。】别姑娘、姑娘的叫,……聂馨雨,叫我一声馨姐姐就可以了。”

震莫怨:“姑娘……不是,馨姐姐……我叫震莫怨!”

二人一前一后,相续消失在了夜幕中。

=========分隔线=========

夜风袭脸,寒气扑鼻,两道黑影流窜于林间,偶尔荡起的颤动,让树梢的虫鸟拾脸张望。约莫过了一盏茶,原本黑色调的密林缝隙,透射出点点的昏火光芒。拨开密叶,穿过树缝,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两层高的古朴小楼蓦然映入眼帘。小楼依山而傍,侧檐临溪,屋内灯火通明,数道临窗黑影映于门帘。若是有心之人抬头稍望,便能看到一块裂痕斑斑的匾额悬挂其上,上有四个模糊大字——“枫影小栈”。

两道修长身影一前一后,径直推门步入店内。刚一踏入屋内,便有数道冷芒投射过来。为前的素装女子淡淡的环视了屋内一周,便领着身后的白衫青年朝东面的席位走去,尾随的白衫青年有些好奇的左右瞅了瞅。左侧堂落的一席酒桌上,围坐有五个男人,分二三对坐;中有一俊丽男子,分流长发,眉眼弯弯地注视二人,三个清丽的少年侍立其旁。正侧柜台有一须发半白的老者,低头垂目,拨珠弄盘;其侧立有一少年伙计,褐肤盆脸,一双圆滴滴的小眼珠,如鳅游划。打二人一进店内,那小眼伙计便离柜迎了上来。

小眼伙计:“二位贵客,里边请!”

人未至,声先到,小眼伙计作揖恭迎,原想引二人近桌就坐,不想素装女子绕道走向一席已有食客的酒桌上落座。一名年方二十有八的方脸男子,坐于酒桌的西侧长椅上,独自一人饮酒品肴。他抬首瞥了一眼素装女子二人,缓缓放下了手中酒杯。一侧侍立的小眼伙计,看得有些直眼,他急忙上前两步,隔在素装女子二人中间,轻声低哝。

小眼伙计:“二位贵客,本店还有其他的……”

素装女子:“不需要。”

未等小眼伙计把话说完,素装女子便打断他。小眼伙计原想再开口,对面的方脸男子却向他摆了个手。小眼伙计当即不再相劝,反倒恭谨的询问起二人。

小眼伙计:“二位贵客,想要吃点什么?”

素装女子:“一样的菜色。”

小眼伙计:“好的,请贵客稍等片刻,马上就端上来。”

小眼伙计离去之后,西座的方脸男子方才抱拳,冲素服女子和白衫青年施了一礼,东座的青年赶忙抱拳还了一礼。至于素服女子,则拿过陶瓷小杯,给自己斟了杯酒。

方脸男子:“许久不见,馨姑娘还是这般光彩照人。”

说话间,方脸男子抬手于袖内取出一个信筒,置于桌上。随后,缓缓推到素服女子的跟前。这一男一女,正是聂馨雨和震莫怨。

聂馨雨:“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吗?”

聂馨雨取出信筒内的卷纸,于桌上摊开一看,玉脸当即沉了下去。侧旁的震莫怨偷眼瞧去,一尺见方的卷纸上是扭扭捏捏的勾勒出一副山林地形图,显眼处可看到一城一河一黑圈。

方脸男子:“馨姑娘且莫生气,按照当年的约定,确实不该是这件东西。不过,馨姑娘应该也知道,想要得到那件东西,非我一人之力所能办到的。”

聂馨雨:“你既然约我来此,必是和那件东西有关了。”

方脸男子:“馨姑娘果真聪颖过人,……那件东西确实不在我这里,馨姑娘也应该注意到了这个地方了吧!”

方脸男子翘起食指,点在了方纸上的黑圈。聂馨雨审视了片刻,秀眉方才微微皱了皱。

聂馨雨:“既然是那个老怪物的地盘,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方脸男子:“多谢馨姑娘!”

聂馨雨:“事不宜迟,你……”

“呼——”一道破空长啸,打断了二人的相谈,一只白瓷水壶斜射着奔袭向方脸男子的后颈。震莫怨刚欲举杯投掷,却被方脸男子抬手止住。他款身而起,左手顺带向后微一提带,白瓷水壶的壶身便被握在了掌中。将水壶放置到临近的桌面上,方脸男子冷眼看向闲庭走来的俊丽男子,俊丽男子身后还尾行着三名清丽的少年。

方脸男子:“阁下这是何意?”

俊丽男子:“什么意思?嚯嚯嚯……臭小子,你没看见我们正在那边谈话吗?”

方脸男子:“看见又如何?”

俊丽男子:“看到了就该闭上你的臭嘴!免得你回家见姥姥!……【俊丽男子嘴上说着,身子则错过方脸男子,绕向聂馨雨与震莫怨,于桌上取了杯酒,便冲震莫怨二人嬉笑道。】哎呦!好漂亮的妞儿!好俊秀的少年郎啊……!来,陪大爷喝一杯,顺带去我们那边乐呵乐呵……”

方脸男子:“要乐呵是吧!那我来陪你乐一乐。”

俊丽男子刚要举杯凑近震莫怨的唇口,回身过来的方脸男子一爪便擒住其手腕,将其倒扣在桌面上,更是一拳轰向其后背。俊丽男子翻身不得,后背挨了一拳,撞飞到了墙跟上。其后跟随的三人,不禁大吃一惊,赶忙跑上去抱起俊丽男子。

俊丽男子:“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给我剁了他的手脚,老子要带回山寨,下酒吃。”

一见自家主子下了命令,三人不敢违令,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将方脸男子围堵在了桌旁。四人对峙,方脸男子高出一头的壮硕身形,隐隐之中令三个少年倍感压抑。也不知是谁率先动手,三道刀光寒芒一闪,先后刺向方脸男子的上中下三路。方脸男子虎目一跳,身上衣袍微微颤动,十指握力便要出拳。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瓷碗磕磕碰碰的声响突然传来。一道瘦小身影急匆匆的向这边撞来,左右颠晃之中不见酒水泼洒,菜肴脱碟。

小眼伙计:“请让一让,请让一让,酒菜上来啰!”

数声吆喝声中,小眼伙计一头浪荡了进来。许是晃荡过了头,让他头晕目眩,腿下不慎一瘸,单膝压陷了少年的腰背,疼得那人扶腰拄地;随之重心不稳,一个斜翻栽倒,肘尖磕到了右侧少年的腰腹,痛得少年郎连退数步,屁堕在了临近的长板凳上;他这一退,立马让小眼伙计没了支撑,逼得他两腿劈立,一脚踹歪了后头少年的脚跟,让他来了个驴打滑,摔得牛泪横流,卧地不起。

俊丽男子:“跑堂的,你想找死嘛!”

俊丽男子气得青筋暴跳,两步过来楸起小眼伙计,举掌便要盖脸下去。方脸男子举手欲要制止,不想一方捧盒递到了他的手上,迫使他接了盒子干瞪眼。

小眼伙计:“哎呀!三当家的!您可千万别误会啊!【小眼伙计一脸哭丧,举手投降。】刚才你也看到了,纯属意外,意外啊!您可是三目寨的三当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这个卑微的下人,哪敢得罪您啊!【见俊丽男子怒气消隐,右掌收回,小眼伙计小心翼翼的脱了身,侍立其一旁开始卖力的鼓吹道。】再说了,这片天海目的林原,可都是归您三当家管着的,有谁不知道您啊!有谁敢得罪您呢?”

俊丽男子:“嗯——!没错!”

俊丽男子得意的看向方脸男子,却不知小眼伙计趁这个时候,悄悄的和他拉开了三步的距离。

小眼伙计:“可是三当家的!您可别忘了,这片天海目的真正主人是谁。再说了,这里可是枫影小栈,不是三目寨!还请三当家自重。”

俊丽男子:“臭跑堂的!你敢和我这么说话……”

俊丽男子不禁愕然,随即怒不可遏,便要探手去楸小眼伙计的衣领,不料小眼伙计灵巧一闪,侧身躲到了柜台后。柜台后的半白老者,抬头看了眼俊丽男子和小眼伙计,又低下头去敲打起他那老旧的珠盘。俊丽男子怒气未消,却又不敢步入柜台后,只得转身朝震莫怨这桌走来。

“哈哈哈!三目寨就是这样对待外人的吗?”

一道爽然的笑声响起,落入俊丽男子的耳中,气得他止住了身形。震莫怨举目望去,声源来自于堂内左侧,入门时所见的五人酒桌。一个二十有几身披黑袍的青年男子,正一脸笑意的注视着这边。

“三弟,你给我退回来。”

俊丽男子:“大哥……”

俊丽男子面有不甘还欲再做狡辩,正座于黑袍青年对面的羊须老成男人,却已然动了肝火,山羊须都跟着跳动了起来。

老成男人:“难道你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嘛!”

见自家大哥真的动了怒气,俊丽男子只得悻悻然离去。临走之际,还不忘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方脸男子。

俊丽男子:“大哥……”

老成男人:“给我坐下。”

黑袍青年:“不愧是覆大当家!”

老成男人:“呵呵呵!让范旗主见笑了!……我们还是回归原话吧!”

黑袍青年:“好!……范某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我明言了。当初,我等初来宝地,并不知晓贵地的规矩。更何况,我等也不过是被逼无奈,才辗转到了此地。这一点,覆大当家应该是清楚的吧!”

老成男人:“确实如此。”

见老成男人抚须点头,黑袍青年嘴角微扬,侃侃而谈了起来。

黑袍青年:“我等流落至此,那就免不了要在贵宝地讨搅一翻。总不至于,前脚刚到还没喘口气、喝口水,后脚就要被人家赶着马鞭儿一路亡命狂奔,这总不该是主人家应有的态度吧!”

老成男人:“……”

黑袍青年:“再说了,我等不过是在此暂歇片刻、暂作休整,待到人马回复之后,自会再寻去路。可偏偏没成想到,你家兄弟竟然连面都不曾照过一回,【说到这里,黑袍青年冷眼投射向俊丽男子。】就趁夜率人来袭,害我家兄弟死伤不计其数。那些没了爹娘的孩儿们是没夜没日的嚎哭,那些没了亲友的弟兄们是敖红了眼,差点就独个儿上了三目寨。覆大当家,你说,我该如何安抚我底下的弟兄们?”

老成男人:“即便如此,也不能成了你们大肆侵占我们天海目的理由啊!”

黑袍青年:“自古有言:先礼后兵。既然你们不顾江湖道义,又有何面目要我等恪守仁义呢?”

老成男人:“好,错在我们先。你直接说吧,要作何补偿,你们才肯退出天海目?”

黑袍青年:“打看到覆大当家的第一眼起,范某人就对你倍有好感。看的出来,覆大当家是个耿直豪爽之人。那我明人不说暗话……”

黑袍青年抬拳伸指,比划出六的字样。

老成男人:“六百石?【黑袍青年冲其摇了摇头。】六千石……”

黑袍青年:“没错,六千石。覆大当家是明眼人,总不至于让我近万的手下去刨野根、吃树皮吧!”

俊丽男子:“六千石没有,六千发箭弩倒是有!”

坐于一侧的俊丽男子忍不住拍桌跳脚,刚要起身便被老成男人拽回了原座。

老成男人:“给我闭嘴!”

老成男人:“六千石,这就是范旗主的实话吗?”

黑袍青年:“五千石,少一石都不可以。如果覆大当家连这点毫毛都不肯拔的话,那就让我们自行在天海目寻觅粮草。待我们储备够了,自会离去。如何?”

此话一出,让老成男人抚须低眉,陷入纠结之态。其右侧一直未曾开口的儒雅老生,倒是冲黑袍青年笑了笑。

儒雅老生:“范旗主,想必你也清楚我们三目寨的情况。虽说,我们三目寨坐镇此处已近百年历史,可即便天海目再大,也不是年年丰收。外有州府欺压,内有妖兽作乱,我们能积攒出少许的钱粮,就已经得要三牲祭告神明的恩泽了。你我皆不容易,打个折中,最多三千石,另外再为你们打造木车百辆……”

儒雅老生的话,让黑袍青年有些意动。虽说他定力十足,可眉梢的颤动,眸内的闪动,还是没能逃避过儒雅老生的眼睛。儒雅老生见有戏可唱,向桌边挪近了一点,便欲再启巧舌。不想,原本被小眼伙计重新紧闭上的门扉,突然粗暴的被人一脚踢开。迫使店内的众人齐眼瞧去,两班带刀衙役冲入屋内,分左右排开,随后一名左眼碗大青疤、身着衙衣的冷峻男子昂然而入。他望了屋内众人一眼,便跨步朝黑袍青年一众走去。

青疤男子:“三千石……五千石……让我来告诉你们吧!想要粮草门都没,想要的话,就去阎王府讨要吧!”

“颍州府的人!”

黑袍青年愤然出口,老成男人更是眼皮跳动,八人立马离桌分开成二六两组。黑袍青年冲老成男人怒目看去,虎目内几欲喷出火舌。对面的老成男人则是狐疑片刻,而后同样气愤的回视黑袍青年。

老成男人:“不是我们通风报信的。”

黑袍青年:“……走!”

青疤男:“想走!【青疤男随性而坐,提壶倒了杯凉水。】今日,没我的准许,谁也别想踏出门外。给我统统拿下!”

一声令下,两班衙役化作三股,将店内众人团团围住。震莫怨这边,三名衙役抽刀压到三人的肩背上,随后一名携带锁铐的衙役拿出锁链朝三人走来。

衙役:“给我老实点,把手伸出来,慢慢转过身来。”

锈迹斑斑的锁铐,铛啷叫响中便要套入方脸男子的手腕,屋内的灯火却无意识的跳动了下。灯火微暗,手相残影,架颈之刃被一指弹飞了出去,随后方脸男子伏虎一扑将二人击飞出去。他这一动,黑袍青年那边也跟着纷纷拔刃相博。趁乱之际,震莫怨屈指抓向刀背,肘尖一顶震飞背后的衙役。他刚要起身击退聂馨雨身后的衙役,那衙役却突然嚎啕大叫,倒撞向身后的桌椅,身前暴起一股血浆。震莫怨近身一看,那衙役已然断了持刃的右臂,腹部更是敞开三道血痕,殷红的血浆还一个劲的往外冒。未曾见过这般场面的震莫怨,腹部内凹,差点吐了出来。

震莫怨面色颇为难看,一旁的聂馨雨则举杯小抿了一口。他刚想冲聂馨雨说点什么,便又有几个狼嚎之相的衙役挥刀扑了过来。震莫怨只得移步上前,协助方脸男子击退已然起了杀心的衙役们。

那悠然自得的青疤男,刚要一口喝下杯里的水。一听衙役们杀猪般的惨叫,立刻扭转过头去。入目所及,不是被打翻在地上的白肚蟹,便是断了胳膊的番茄酱。冷眸一横,捏爆了手中的瓷杯,飞身跃向震莫怨二人,一记弹踢,蹦向二人。风压气鸣,呼啸而来,震莫怨二人急忙回转过身,同时一拳轰了上去。两间对击之下,震莫怨只觉身子一沉,不由自主的倒滑出了半步。至于方脸男子,轰退青疤男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聂馨雨。聂馨雨这才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起身漠然朝店门走去。

落下身形的青疤男,抬头瞥见聂馨雨,脸上的青疤顿时黑化了数分。他拔刀一闪,来到聂馨雨的前头,挥刀便砍。然而,刀影未落,一双碗大的拳头便冲到了他的面额。逼得他只得抽刀躲闪,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方脸男子的突袭。仅在这空隙之间,聂馨雨和震莫怨便飘然跨出了店门,徒留一地血痕斑斑的衙役们,东倒西歪的斜躺在门侧,痛苦呻吟求救。

回头扫了一眼满地血污的衙役,震莫怨的脸色瞬间铁青一块,双瞳内不觉埋下深深的哀怨。

震莫怨:“馨姐姐,你何必出手……”

聂馨雨:“上马。”

聂馨雨不等震莫怨把话说完,提起他的腰带,甩手便将他丢到了木桩旁的马背上。随后她飞身跃上另一匹马,挥手劈出一道丝线,拴马的木桩顿时四蹦五裂。吓得马儿嘶叫一声,掉头载着聂馨雨向小道跑去。震莫怨只得勒住马头,驾马跟随了上去。

见震莫怨二人已然乘马离去,方脸男子也不再恋战,挥掌劈出一道尖锐掌风逼退青疤男。冲其咧嘴一笑,带着连串残影冲出了门外,于马厩内取了匹马儿,疾驰而去。气得后头追出的青疤男,提刀回到了店内。

奔驰了一炷香的时间,震莫怨二人勒马停在了官道上。后方御马而来的方脸男子,过来照了个面,便识趣的驾马到了另一侧。

聂馨雨:“你我就此别过。”

震莫怨:“馨姐姐,……你讨厌莫怨嘛!”

聂馨雨:“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事要做。……还有,江湖险恶,莫要轻信他人。”

震莫怨:“那……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聂馨雨:“沿着这条官道走,不出三日,你就可以到达颍州城。”

震莫怨顺着聂馨雨所指的方向望去,前方是黑压压的一片树影,心中不免生了几分惆怅。待他回过头时,聂馨雨和方脸男子却蓦然消失不见,唯有两匹马儿在路旁低头觅食。

震莫怨:“馨姐姐……”

轻声呼唤一声,震莫怨回首驾马离去。随着马蹄声渐渐消逝,官道旁一侧的古树枝干上,闪现出了聂馨雨。望着已然消失的一人一马,她凝视了片刻,接着转身消失在了古树上。

=========分隔线=========

“枫影小栈”内人头耸动,负伤的衙役侧躺在一旁呻吟,未曾受损的则帮忙敷药裹纱。堂内一片狼藉,桌椅破裂,门窗破碎,掌柜和小二杵于柜台后不曾动弹。青疤男面罩黑云,垂刀立于窗前,身后数名衙役皆都面色阴沉。三目寨一行六人仍旧在客栈内,打从动手时起,他们便不曾出过手,衙役们也未曾去招惹过他们。此刻,黑袍青年等人已然遁走,老成男人便欲带人离去。他这边一动,青疤男身后的衙役们也跟着动了起来,挥刀挡住了去路。

站于窗前的青疤男提刀入鞘,缓步来到老成男人的跟前,他内里是百般不是滋味。此次行动,州府大人本就不许他参与,乃是他自己擅作主张,带人前来追捕的,事后少不得一翻惩罚;这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令他痛恨的是,不能一举擒拿住那姓“范”的贼子,手下还损伤惨重。再瞧瞧眼前这一伙惺惺作态的匪寇,更是让他内里火气大盛。

青疤男:“覆大当家的……一声不坑就想走了嘛!”

覆大当家:“快捕头,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切莫引火自焚。”

青疤男:“哼!我手下兄弟折损了这么多,你总该给个交代吧!”

覆大当家:“阎王不曾来,小鬼自寻溺。难道连丢了只鸡鸭,都要我给个交代吗?”

老成的覆大当家,三言两语便回怼了过去。一旁年轻气盛的衙役气得怒火冲冠,提刀上前大喝一声。

衙役:“山野匪徒,也敢猖狂!”

青疤男:“今日之事,就先不和你算。来日,若你还和那帮流匪走到一块,必叫你三目寨飞灰湮灭。”

青疤男伸手拦下青年衙役,挥手示意身旁的众衙役们,给对方让出了条道。

青疤男:“覆大当家,请吧!”

出了店门,三目寨众人取马便走。上马之际,覆大当家眉头紧拧,他回身冲一旁的儒雅老生沉声道。

覆大当家:“他们来的太凑巧了,回去之后给我好好查查。”

儒雅老生:“大当家,总不至于此吧!”

覆大当家并未回复儒雅老生,率先驾马驶离了“枫影小栈”。

堂内郁郁不乐的青疤男昂头灌下一口烈酒,身侧的青年衙役忍不住开口。

衙役:“大人,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吗?”

青疤男:“百年之约不可破,百年之期一到,自会有他们好看的。”

衙役:“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

青疤男:“放红烟。”

……

与聂馨雨辞别之后,震莫怨一路沿着官道驾马疾驰。猎猎冷风刮脸而过,青丝长发肆意甩荡。身后银盘西沉,柔光浅淡,让他有些摸不清前路的道碍。这般赶了半个时辰,前方隐现出现一道黝黑豁口。震莫怨有些诧异,抬头细眼瞧去,一道低矮山冈横贯林原,高约二十多丈,左右望去几乎找不到头。山上古树密布,灌木丛生,岩体山壑俱被掩盖。他惊叹一声,便驾马冲向山道口,一人一马如梭飞入。

山道内光线暗淡,瞧不清左右岩体,唯见前方出口,“噔噔噔”的马蹄声于山内回荡不绝。震莫怨伏身催马,欲要加速驰离这里。却不想,周身虚空莫名陡亮,道道光幕垂帘下射,照亮了整个山道。心头一震,他急忙抬头上瞧,两列火把沿边升起,道道鬼影持矛下蹲。

震莫怨顿觉后背一抹寒气攀附,全身毫毛瞬间倒竖。不等他加紧催马,把把长矛如矢射来。铺天盖地,飞蝗犹自不如,眼看到了跟前,震莫怨匆忙翻身栽倒,擦着飞矛躲入马肚下。一连串“噗噗噗”的沉闷声响,狂奔中的马儿眨眼间被扎成了刺猬,带着震莫怨俯身向前冲倒。在马儿倒下的一刻,震莫怨翻身脱逃了出来,幸好空中的长矛也悉数落尽,否则他还有得一翻受。在他暗自庆幸时,崖体上突然垂下数条绳索,数道黑影自上滑落。待震莫怨看清时,却是三个麻衣土脸的黑瘦男人,且三人手上各持有一把长索勾镰。

震莫怨:“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设伏我?”

震莫怨怒声叱问,三人并未作答,反倒丢来一根麻绳,示意其自缚,随后小心翼翼的向他逼近。看此情景,对方显然是不会放过他,气得震莫怨眉目一横调头便跑。三人不禁一愣,彼此互瞪了一眼。

“小子,你给我站住!”

其中一名黑瘦男冲震莫怨的背影急声呼喝,震莫怨则是头也不回的闷声飞奔。把三人气得原地跳脚,他们当然想追上去制伏住震莫怨了,但看他那疾驰飞奔的身影,便萎蔫在了原地。眼瞅着震莫怨就要跑到山道的中段,三人发了疯似的吊尾狂追。

飞奔中的震莫怨,忍不住咧嘴偷笑。三人不追的话,他反而心有顾虑,毕竟上方还有一群手持长矛的人。在他自鸣得意之际,一道寒光劈头砸入前方的地面,一道曼妙的身影于半空飞落直下。绿绫荷裙,青丝包包,樱唇潭月,柳眉桃目,十分寒霜中又挟着六分顽皮。荷裙少女一挑寒铁锁链,嵌入沙石内的锃亮勾镰便落入其手中,玉手挥劈,指向震莫怨。

荷裙少女:“给我停下来。”

震莫怨瞥了一眼恶狠狠的荷裙少女,又调头瞥了一眼三个狼嚎狂追的男人。二话不说,低头轮蹬双脚,便欲偏向漂移。不料,一抹霹雳刀光砸到跟前,逼得他止步蹬地,翻身往上冲出。眼看就要落地,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锁链声响,未等回首查探,一道指粗的锁链便捆绑住了他的腰板。震莫怨只觉身形一滞,重心当即狂坠倒冲,他赶忙浮空猛扯下锁链,向后翻了个跟斗,这才稳住了身形。脚尖一落地,他急忙借倒冲之势,抬腿向后弹踢了一脚。

后方拽住震莫怨的荷裙少女,与震莫怨只隔一尺之距。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楞头青反应如此敏捷。大眼珠瞪了下,当即左脚向上弹踢,翻身栽倒。细腰软带,弹珠飞镰,整个身姿飞天轮转了半圈,便欲一脚尖点落在震莫怨的脖颈上。察觉到风压下刺的震莫怨,赶忙使了记盲蜗归壳,原地翻转了一圈。落定之后,他急忙蹬腿后踢,一记连环飞踢,踹翻随后赶到的三人。

定住身形的荷裙少女,回身冷眼扫向震莫怨。

荷裙少女:“乖乖束手就擒,我就饶你不死。”

震莫怨:“凭什么?”

荷裙少女:“就凭我,比你厉害!”

震莫怨:“切!”

震莫怨忍不住斜目撇了下嘴,这一幕落入荷裙少女的眼中,气得她当场发飙。锃亮寒铁一缩,月牙勾镰当空乱舞,车轮般的飞犁过来。

震莫怨不敢大意,运转真气施展出门派内的上乘轻功——飞萤流火。这套轻功乃其开派祖师自创,于一次外出游历中,夜中捕萤观火所得;寓意轻身功法当如飞萤般轻巧灵动,流火般猛烈不息。即便震莫怨天资过人、根骨奇佳,也仍旧无法彻底参悟,仅仅习得了六七成的火候。

飞镰如冰雹般砸落下来,震莫怨则如风中一片摇叶,轻盈飘荡,任它多如牛毛,也未曾砍中分毫。盯着眼前左右飘忽不定的身影,感觉自己的脸面又被拉扯下三分的荷裙少女,樱桃般的小脸顿时烧成了滚烫的壶盖,“嘭嘭嘭”的在小脑瓜上冒腾出一个个蒸汽拳。恼羞不已的她,卯足了气劲,将勾镰挥成一轮实景圆月,“砰砰砰”的砸下十道风轮,凡是被其刮过的沙石地,尽皆暴起一阵飞天火花,犁出一道深沟。惊了震莫怨差点掉了下巴,如此狂暴的速度,他的身法已然跟不上。眼看下一记风轮便要砸向他,他挥手摸向腰间,猛地一抽。一道月华流光一闪而过,一柄晶莹如玉的细身长剑蓦然现出,横隔在二人中间,挡住了下落的飞镰。然而,势大力沉的后劲瞬间便压弯了震莫怨的身形,更是让他在地面上踩踏出了一个脚跟深的凹坑。

荷裙少女被震莫怨手中凭空出现的玉剑吓了一跳,随后她的乌溜眼珠陡然大亮。看得震莫怨内心诽议不已,这丫头定然是见宝起意。果然,荷裙少女撤回勾镰后,闷声不吭再次发动攻势,出手力道更加沉猛,速度更加狂暴。要命的是这丫头抡砸之中还带着一道拉扯之力,震莫怨挥剑与其交手,差点数次拿捏不住玉剑。

丢了小命也不能丢了玉剑,这柄玉剑不仅大有来历,还是关乎到他此次外出游历,能否顺利完成的关键信物。一旦丢失,哪怕他磕破脑壳,师傅也定然不会原谅他,更加无法早日返山门和小师妹……

百转千思下,震莫怨颅内灵光一闪,故意大幅度挥舞玉剑,卖对方一个破绽。荷裙少女一见对方门户洞开,不假思索挥镰变道劈了过去。她却不自知,由于勾镰中途变道,使其落速变慢了数分,却犹自瞪大双目紧盯着那把玉剑不放。眼瞅勾镰落下,便要砍中那愣头青的持剑右膀。不料,对方反手一卷,晶莹玉剑电光一闪,倒卷变形缠绕住了勾镰,硬是没让它砍落下去。荷裙少女不禁愣住,惊讶过后是滔天的狂喜,没想到对方手中的玉剑不仅晶莹剔透、世间罕见,更是万刃中难求一得的“软剑”。无论无何,她是势在必得,哪怕砍了这小子,被旗主痛骂一顿,她也在所不惜。

可惜,不等她收回铁锁勾镰,震莫怨便使尽全身的气力,一剑将勾镰挥劈了出去。力道沉伦霸道,让荷裙少女手中的铁锁是瞬间脱手飞射,“砰——!”一声巨响砸入崖壁内。失去勾镰的荷裙少女登时石化在了当场,那柄勾镰乃是她师傅专门为其量身打造的奇门兵刃,一旦没了它,她便成了一只没了利爪的嘟嘟猫。

此刻,震莫怨可没功夫搭理这个粗蛮的丫头,趁其愣神之际,化作一道流萤拼命向山道口冲去。

荷裙少女:“你找死吗?”

回过神的荷裙少女,姣容瞬间大惊失色,回身冲其尖声厉喝。震莫怨回头望了其一眼,心中大感疑惑,却仍旧向前踏步飞冲。

当他再次脚尖点地的时候,身子顿觉一轻,整个人猛然下坠。他低头一看,脚下的地面竟然顷刻间崩塌掉,连着整个山道口的中段地面也跟着下坠。一排排尖牙毕露的木刺,昂天而立;耳畔一声轰鸣巨响,山壁上轰然砸落下半人高的石块。

后头的荷裙少女贝齿紧咬,姣容显的既气愤又无奈。她不再看向陷入坑内的震莫怨,调头朝钉入山壁的勾镰走去。她刚没走出两步,身后猛地爆起一声轰鸣,脚下的地面不住的颤动起来。不仅把她吓了一跳,便连山崖边的黑影们都差点扎根不住。

她急忙回身眯眼瞅去,尘土飞扬、木屑纷飞的坑道内,一道残影卷尘飙升。半空中狂砸下落的石块,自动成了那道残影的垫脚石,在一连串的附石弹跳中,它是一口气飞蹦出了落石群,一头向她这边扎了下过来。身影砸落之后,还连蹦带跳的翻了数滚。

“幸好衣服没有破掉!否着彩妹看到的话,必定又要生我的气了!”

逃脱升天的震莫怨不禁舒了口气,让后方的荷裙少女听后,忍不住翻了记白眼。

实际上震莫怨内里依旧肉跳不已:当时形势可谓万分紧急,稍有迟疑便会丢了小命;在掉入满是尖刺的坑内时,他凭借着「飞萤流火」巧妙的立住了脚;可满天砸落下的大石,却不是他所能应付的;一来,立足不稳,根本使不上劲;二来,即便他侥幸躲了过去,也会被漫天大石填埋在坑内;幸好他拼死一搏,耗尽体内残余的真气,使出本门的镇派绝学,轰爆地面借力反弹了出来。

在他暗自嘘叹的时候,突觉两臂一紧,一条铁索绕肘出现在他的胸前。他回转过身,见荷裙少女冲其邪邪一笑,手中勾镰猛地一转向上抛飞,铛然一声插入了岩壁内。接着荷裙少女身影一闪消失不见,震莫怨便觉背脊一痛,腹部一阵巨力压迫。刹那间,他便躬身驼背,冲天飞起,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昏厥过去。迷迷糊糊之中,他只觉身子浮沉轻重,手肘处是时紧时松,差点让他脱了臼。

待他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然来到山顶,背卧在一面岩体上,双手还被倒捆个结实。先前被他踢倒的三个黑瘦男人,一脸凶相的围着自己。蛮横的荷群少女,则站于前方把玩着一把软趴趴的玉剑。震莫怨低头一看自己的腰间,除了腰带别无佩物。

震莫怨:“把玉剑还给我!”

一名黑瘦男:“不许动!”

震莫怨刚想起身,便被三名黑瘦男摁回原地,一把勾镰架在他的脖子上。荷裙少女收起玉剑,佩入自己的腰间,而后板着一张冷脸,朝他这边过来。

荷裙少女:“你是怎么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震莫怨侧头不言,面色暗淡冷漠。荷裙少女一瞧他那死样,抬手便想扇他一耳光,却被一名头系白色丝带的白褂中年男人给拦住。

荷裙少女:“柏大哥,怎么啦?”

白褂男:“此人应该是个赶脚的……【白褂男来到崖边,低头俯视向山道。】这下可不好办了!”

荷裙少女:“也就是说,今晚我们白忙活了!”

荷裙少女:“你这衰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气恼的荷群少女一脚踹向震莫怨的腹部,让他原地蹦跶了下,疼得他屈膝龟缩。

震莫怨:“你……”

侧旁黑瘦男:“给我闭嘴!”

未等震莫怨骂出脏字,侧旁的黑瘦男拎起一块破布,便塞入他的嘴巴里。一股臭汗味飘入他的鼻孔,把他熏得干呕不止。

荷裙少女:“旗主那边应该不会有事吧?”

白褂男:“但愿如此!”

荷裙少女:“又是两道红烟?柏大哥,旗主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二人相谈之际,夜空中升腾起两道红色蛇烟,一前一后,彼此相距此地已然很近了。荷裙少女面色一白,转身便欲下山,白褂男急忙喝止住她。

白褂男:“帘妹,你去哪里?”

荷裙少女:“我要去救旗主。”

白褂男:“你给我回来,难不成你想违抗旗主临走时留下的命令吗?”

荷裙少女:“哼——!”

震莫怨:“唔——!”

荷裙少女气恼之余,一脚踢飞碍眼的碎石,无意中瞥见震莫怨。二话不说,又是飞天一脚,踹向震莫怨的腹部。震莫怨气愤难耐,奈何有口说不出,有脚迈不动,只得盘腿纳气。

白褂男:“全员各归本位,待我号令。”

白褂男一声令下,围在震莫怨身旁的三名黑瘦男,立刻隐身于灌木内,周围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

荷裙少女:“这边的布防都被这小子给破坏了,留守在这个破地方有什么用?”

白褂男:“对方三番四次燃放红烟,就表明旗主已经安然逃离。他们这是在请求增援,欲要围捕旗主。只要我们守住这里,给旗主他们留下一道突破口,你还怕旗主会被人吃了不成。”

荷裙少女:“真的!?”

白褂男:“骗你有糖吃吗?”

荷裙少女:“柏大哥就是柏大哥,机智百变,不是小妹能比的!”

白褂男:“少拍马屁!嘘——!”

面朝颖州城的官道上,突然拐出一片游蛇火光,阵阵沉闷的步履声与铁啼声传来。未等白褂男二人瞧清前方,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嗯——?”

二人一声惊疑,荷裙少女却先瞧清了后方的人马,嘴角不禁上扬,发出一声喜叫。

荷裙少女:“是旗主他们!”

白褂男:“帘妹!小点声。”

荷裙少女:“柏大哥,你干什么?快让大家射住他们的阵脚啊!”

白褂男:“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让他们过去。”

荷裙少女:“你想害死旗主吗?”

白褂男:“帘妹你想干什么?”

眼见前方的火蛇长阵逼近山道口,白褂男却迟迟不下命令,气得荷裙少女一掌推开白褂男。祭出手中的铁锁勾镰,一记横扫千军,瞬间拨弄起十来块大石。她深吸一口气,跺脚飞天,左右横移,一脚脚踢在大石上。十来块大石于半空中纵向冲出,裹挟着狂风气浪砸入火蛇阵内。哀嚎嘶鸣声顿时响彻四野,火蛇阵的蛇头开始凌乱掉。

“给我肃静!凡有违令者,斩立决!”

领军的青年将官一声虎啸,前头的队伍立刻老实了不少。不过,还是有极个别的士兵违抗命令,擅自驭马跑动。凌乱的马蹄声传入耳内,青年将领怒目竖眉,便欲转身过去。其身旁的一名护卫,调转马头弯弓搭箭,眈准了一矢射死一名违令的骑兵。余下数名策马跑动的骑兵,勒住马头不敢动弹,阵前一片死寂,青年将领这才回身查看前方的山冈。

青年将领:“全军听令!盾牌兵三字排开,刀斧兵随行,沿坡徐徐上山。”

一声令下,随行的两员传令兵,策马奔向后方。不一会儿,一路疾行而来的持盾步兵罗列于阵前,刀斧兵伏于盾牌下。列阵完毕后,传令兵手中三角帆旗一指前方,盾牌兵立马持盾上山。

青年将领:“弓箭兵听令,飞鹤阵,给我死死压制住前阵。”

另一名传令兵,领令驭马奔向箭兵队。在传令兵的帆旗挥舞下,后方的箭兵队从尾裂开,摆成翔天飞鹤的阵形,从头员开始逐浪开弓射向山顶。

走回崖边的白褂男重声叹息,他一见前方军阵,当即闪到一面绘有鬼头的白旗下,在火把的映照下,举起旗杆往空中挥舞。

白褂男:“全员听令!竖起旗幡!飞石手上树,投射后翼;飞矛手伏于山坳,不得让人越过此处。勾镰手准备,以防骑兵通过山道。”

号令一下,山坳前的古树上,立起面面鬼头白旗。个个持械的黑影于古树灌木内来回游走、上蹿下跳。

白褂男这边刚重新布置完毕,第一波箭矢便当头罩了下来,数道黑影闷哼一声摔落树下。好在第二波箭矢俱朝山前的白鬼旗射去,为躲在树枝后的飞石手们争得了一口喘息之气。白褂男赶忙再次挥舞手中的白鬼旗,古树上的飞石手挥刀劈掉碍眼的树梢,掏出腰袋内的尖石置入于绳套内,抡动兜绳猛地向前甩抛。凭借高地势,飞天雨石,砸入箭兵队内,顿时砸翻十数人。

阵前的青年将领一见雨石,急忙出声大喝。

青年将领:“传令弓箭兵,瞄准山顶,不许变向。”

身旁的传令兵,不敢多问,驾马奔驰向后方。第三波箭雨一出,翻翻落入山顶。数声凄然惨叫传来,青年将领不禁嘴角上翘、剑眉微扬。

见对方识破自己设下的虚兵术,前排的盾牌兵也已临近山顶,白褂男只得让众人坚守阵地,同时喝令勾镰手下崖伏于山道两侧。没过多久,敌方的盾牌兵便杀上山顶,双方当即转入短兵相接的阶段。但凡有人影隐现,伏于山坳内的飞矛手,便一矛刺了上去,奈何手中的长矛是木制的,且非近战功用,飞矛手们立刻陷入了苦战。见此情景,白褂男急忙下令飞石手们相助,众人纷纷落下古树拔刀相博。

白褂男:“帘妹……你……”

白褂男哀叹一声,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此刻,荷裙少女是一脸惶恐,望着昔日的熟人一个个倒下,漫天飘洒的鲜血,无数凄厉的惨嚎,魔音般刺入她的耳内,声声扎心;她懊悔不已,忍不住悲痛,眼角径自滑落下两行泪水。转身飞落山崖,奔向那道她所熟悉的身影。

荷裙少女:“旗主……”

白褂男:“帘——妹——!”

白褂男本欲阻住荷裙少女,奈何他走脱不了,只得瞪眼干着急。此刻,山冈后方的官道上,拐出大批人马,道道火把自两面林内围拢向官道。他们的旗主已然被围困住,荷裙少女此时冲入其中,无异于自寻死路。

眼见局势危急,左右腾不出人手,白褂男眼角瞥见了一旁的震莫怨。他三两步冲了过去,替震莫怨解了绑,随即冲其抱拳鞠躬。

白褂男:“小兄弟,看你不像个坏人,鄙人恳请你出手相助,护下我家旗主。”

震莫怨:“关我什么事?”

怨气未解的震莫怨,抬头看了一眼白褂男,转身便想离去。却前后迈不动步伐,这前后左右具有州府兵士在拼杀,他如何走脱的了?白褂男憋着一张烧红的铁锅脸,转身来到他的跟前。

白褂男:“你破了我的机关,害我的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你还敢说和你没有干系?”

震莫怨:“我……?”

震莫怨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低头望向下方。此刻,前方的州府军已然停止了射击,派出一支骑兵小队冲入山道内。山道内的勾镰手纷纷出手,砍翻马腿,勾倒士兵;怎奈手中勾镰绳索老旧,敌方冲势过猛,不仅断掉数把,还连人带钩翻滚到山道中,被后方的人马践踏撞飞,看得震莫怨是心惊肉跳。一旦州府骑兵悉数冲入,下方这些人必将死伤殆尽。他心中一声长叹,提气向后方的山崖跃下。

见震莫怨被自己说动,白褂男跑向插地的旗杆,拔起旗幡便冲入山头的敌阵内。

矮山后方,荷裙少女一落地,便起身挥镰冲入个个身披坚甲的长枪兵阵内。察觉到后方有异的长枪兵,持枪回身攻向荷裙少女。双方一交手,荷裙少女便感吃力,对方的长枪沉重异常,而且这些披甲士兵个个训练有素,交手不过几个回合,愣是把她困在了原地。此时,她的内心是万火焚烧,自己不仅害死了战友,连自己喜欢的人也被困在众军中。她樱唇一咬,提转体内全部的真气,抡动起铁锁勾镰,化成一轮圆月,绞杀过去。

长枪兵不敢硬抗,分撤两边斜举长枪扎刺过去。不料,那轮圆月不避枪锋,圆轮再次一分为二硬是劈开铁枪刮了过去,虚空中一抹鲜血飘洒带过。不顾臂膀划破的荷群少女,一路向阵中的黑袍青年冲撞过去,眼看就要到了对方跟前,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锐啸之音。她急忙抬头瞥去,百十把利箭迎头向她这边扑来。

前方正在力战的黑袍青年身形一旋,手中绿竹如臂挥指,将周身的长枪兵尽数砸趴。他回身瞅见骚乱不安的后方,发现一道窈窕绿影,再一瞧头顶上方飞过的箭雨,心头猛的一提。二话不说,扯下身上的衣袍覆于绿竹上,撇下身后满脸胡渣的大汉,绿影流光一闪而逝。

眼瞅着飞箭就要落下,荷裙少女急忙刹住身形,便欲挥镰抵挡。奈何飞箭已然到了跟前,她眼神落寞凄凉地望向前方,却发现前头的黑袍青年消失不见了,唯有一道绿影流光冲她这边流转而来。她不禁小脸灿烂一笑,张手抱住冲到跟前的绿影。

扯下黑袍的青年一身绿衫,在他抱住荷裙少女时,手中的一杆黑布是轮旋飞舞。他立定身形,将黑布舞成一面铁壁,硬是挡下了满天的利箭。漫天飞箭一过,绿衫青年震碎绿竹上的黑袍,两眼关切的看见荷裙少女。

绿衫青年:“柏帘,你没事吧?”

荷裙少女:“我,我没事……倒是旗主你……没有受伤吧?”

绿衫青年:“傻丫头,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嘛!”

说话间,荷裙少女不觉泪珠直落,绿衫青年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轻轻替她擦拭去泪痕。殊不知,她那是因为见到自己时的激动,以及对那些妄死之人的愧疚。

荷裙少女:“我……我……”

荷裙少女欲言又止,她有些不知所措,两柳玉臂却仍旧牢牢地缠绕着绿衫青年,小脸升腾起一抹红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哭红了才这样。下一瞬,她却又利索的松开了手,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大汉提刀退到他们这边,身上衣物多次开裂,还沾了不少的血迹。

荷裙少女:“胡大叔!你没事吧?”

胡渣大汉:“我不打紧!看来今晚州府的人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连边防的守兵都出动了。”

原先为了躲避箭矢的长枪兵,再次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并未发动攻势,反倒让开一条道,从后驭马驰来一名手持长板斧的肥头青年将领。

肥头小将:“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枉死当场。”

荷裙少女:“狗官,有胆就下来单打独斗,必叫你三合之内滚回老家。”

肥头小将一听此话,脾肝肺差点气炸,他这人最容不得听到“猪狗”等污蔑的字样。一旦有人不小心提到,落入他的耳中,便会和那人不死不休。

肥头小将:“一介贱民也敢如此放肆!给我擒下他们,死活不论。”

恼羞的肥头小将,调转马头便走。阵型重新拢合后,内围的长枪兵挺枪刺向三人。

胡渣大汉仗着自己气力了得,抡起大砍刀便砍了过去,斜里劈开枪头趁隙近身厮杀。他这一走,绿衫青年二人背后便没了遮掩,二人只得转身背靠背挥刃抵御。

绿衫青年不等对方把圈子缩小,上前一步伏身滑入枪杆下,一记扫堂腿踢翻士兵们的下盘。趁势飞鹤展翅,将铁枪悉数打翻上空。挺身飞起,抚雀揽尾,六杆长枪被其收入怀中。落地之后,两极轮转,平掌推出,两道金芒沿臂汇于双掌,瞬时间鼓荡出一股磅礴气劲,六柄铁枪齐声龙吟,朝前方弹跳四射。来不及躲闪的内围士兵,登时被长枪穿甲贯体倒撞飞出,硬生生的带人砸入外围阵圈。

绿衫青年出手之际,荷裙少女飞身跃起,躲过后方士兵的挺刺。落燕点枪,弯钩横扫,头颅抛飞,热血飞扬,四名近身士兵翻然栽倒。把后排的士兵们,给吓退了三步有余,差点打乱后头的阵型。

然而,这群长枪兵们也不是吃素的。阵型刚一被打破,后头的长枪兵们便又补充了上来,再次把他们围在圈内。另一头的胡渣大汉,虽然一阵大刀狂砍,却收效甚微,被三个长枪兵合枪给叉了回来,三人再次陷入苦战。

内圈长枪兵改变战术,开始绕着三人缓步转圈,阵型随之越缩越小。即将触及三人时,猛地收枪挺刺,被三人格挡住之后,又一齐收枪后撤。他们一后撤,第二圈的长枪兵立马窜了出来,举枪挺刺向三人的头颈。一击不成,第三圈的长枪兵以更快的速度错身而出,举枪扎向三人的下盘。如此往复,三人中修为最高的绿衫青年渐觉疲乏,其他二人此刻早已是气喘如牛,手脚都变的不利索。好在荷裙少女手中的勾镰,乃是柄远程攻击的重兵刃,让对方顾虑重重不敢硬上,倒也还能再支撑片刻,可片刻过后又该如何呢?

就在绿衫青年心内急转之时,朝向山冈方向的后方阵型,突然人员歪斜阵型大乱。一名白衫青年凭着一双肉掌,硬是活生生的把阻道的士兵们打得横向倒飞,一口气冲撞了过来。

绿衫青年一瞧白衫青年,便认出是先前“枫影小栈”的那名青年。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要救自己,他还是急忙出口呼喝。

绿衫青年:“少侠莫要进阵,直接于阵外厮杀便可!”

刚一说完,他便支会荷裙少女二人,三人朝着白衫青年那边厮杀了过去。

白衫青年正是受白褂男所托赶来的震莫怨,此时他内心是叫苦不喋。先前为了救助聂馨雨,被那方古怪的圆盘吸取了七成的真气;之后,又遇到蛮横的荷群少女,双方大战一场,耗损掉他不少真气;最后,再次深陷囫囵,用尽体内真气方才逃脱升天。虽说,中途有过片刻的休憩,却也就回复了那么一丁点的真气。此刻,他是吊着这口真气,挥霍着最后的余力。

好在,三人身手够快,没多大功夫便冲杀了出来。震莫怨一掌震飞挺枪上来的士兵,于三人汇合在了一起。

震莫怨:“你们没事吧!”

荷裙少女:“什么是你?”

荷裙少女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盯着震莫怨,她身旁的绿衫青年摁了下她的脑瓜,冲震莫怨抱拳一礼,转头扫向欲要再次围堵上来的长枪兵们。

绿衫青年:“多谢少侠相救!可惜贼兵势大,这般打下去不是办法。”

震莫怨:“那该怎么办?”

震莫怨有点傻眼,他原以为救出对方后,就该对方带着自己逃跑了,不想对方竟已是后力不足的软脚虾。

绿衫青年:“常言道:擒贼先擒王。只要制服住这边的将领,就能令他们缓上一缓。”

绿衫青年:“少侠……?”

绿衫青年见震莫怨在发怔,急忙低声呼喊。

震莫怨:“对方人多势众,如何冲的过去?”

绿衫青年:“……我引开那些士卒,少侠见机擒住那将领。”

荷裙少女:“不可!”

此话一出,荷裙少女伸手抓过绿衫青年的手臂。绿衫青年大感头疼,伸手按在荷裙少女的秀肩上,让她直接抖了个激灵。

绿衫青年:“他们是冲我来的,我不去,谁去?就这么定了。”

绿衫青年趁荷裙少女酥麻手软时,抽手横移出去,身形蹿向林内。

荷裙少女:“旗主!”

肥头小将:“拦下他,绝不能让他跑了。”

发现这边不对劲的肥头小将,于后方大喝一声。这边的长枪兵们立马走了大半,余下十几名长枪兵看守三人。震莫怨举目向绿衫青年逃窜的方向望去,便见密密麻麻举着火把的步骑兵如潮般的涌动过去。即便如此,肥头小将犹自不放心,冲左右弓箭手大喝。

肥头小将:“弓箭兵准备,排弓,上箭……发射!”

一声令下,多如蝗蚁的箭矢冲天扑向绿衫青年。把荷裙少女吓得撮紧了铁索镰把,心口都跟着提到喉口处。远处的绿衫青年绿影流光连闪,巧借参天古树躲了过去。气得肥头小将满脸肉赘抖颤,乐得荷裙少女冷眉扫向震莫怨。

荷裙少女:“你还不去!”

她这嗓子一吼,吓得震莫怨立脚不稳,向后退了一步。他心头是苦味不断上涌,绿衫青年定是以为他是个高手,所以才会提出此主意,却不知他现在是个空架子。

荷裙少女可管不了那么多,和胡渣大汉对了一眼,二人便左右分开,冲向两侧围拢过来的长枪兵们。震莫怨只得硬着头皮,拔腿向肥头小将冲去,中途于路上踢起一把长枪,一人一枪踏空飞射过去。

“将军小心!”

察觉震莫怨冲来的护卫大喝一声,搭弓便要射向震莫怨。震莫怨急忙抓住飞行中的长枪,甩尾扫向地面上的一块碎石,后发先至砸翻了护卫的头盔,令他重心不稳直接摔落在地。

发觉不对劲的弓箭兵们,急忙调转头来,捉箭便欲射杀震莫怨。震莫怨却已然一头撞了进来,他们哪里来得及拈弓搭箭。这群远程射手,近战便是一群弱鸡,拔刀和震莫怨没搏斗几个回合,全被撂翻在地。便连唯一两个能打的护卫,都半口残气的卧倒在地。

肥头小将冷眼盯向震莫怨,为了追捕绿衫青年,他连身边的骑兵都调遣了出去。不过,他倒也不惧,反倒驾马驶向空处,一脸嫌弃又轻蔑的打量着震莫怨。对方那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震莫怨是一点也不在意,他心里正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打赢眼前的肥胖小将。在这整个西月环大陆上,凡是有过习武的人,皆都有一身不弱的内外功。即便没有修习内功,单凭外家功夫就不一定是他能打赢的。可任他一遍遍的搜肠刮肚,也没摸着丁点有用的头绪,还在原地吃了一阵冷风。

多想无益,震莫怨侧身欲要骑上先前那名护卫的棕毛马。不料,那半死不活的护卫突然冲他咧嘴一笑,抽刀砍断了马脚。气得震莫怨牙痒痒,更为可恶的是这家伙闷声不坑,把另一匹马也给砍跑了。震莫怨抡动枪把,一脑壳将这可恨的护卫敲晕过去。

目露犹豫的震莫怨提枪缓步走向肥头小将,肥头小将一见他步入场中,不搭一话,策马冲来。震莫怨没法子,只得跨步向前,右侧向肥头小将,双手背向倒拖长枪。肥头小将一见震莫怨架势,眉头当即扭锁成一个绳结。

「看他那架势,不像个门外汉……待我试上一试,便见分晓。」

肥头小将快马撞来,震莫怨待其近到眼前时,发觉这家伙竟敢从正面驰过。要知道,世人多半惯用右手,如果不是有妙手便是逞能。黑马眨眼便要冲到跟前,震莫怨赶忙下盘使劲向后滑移,与马儿擦身而过。他不觉心下大惊,急忙横向抡动长枪砸向右侧,“铛啷!”一声巨响,枪斧相抵在了一起。在枪斧相抵的一瞬,震莫怨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拖拽了出去。他不敢持强,斜步撤枪向后倒转,顺势一枪横扫向黑马,结果扑了个空。

肥头小将勒马回身,面色异常严肃,他抬头瞅向震莫怨。他没想到这野小子,第一回合便挡下了他的旋风劈。虽说,一开始并没被识破,可这小子的反应速度太快了。

横枪立身的震莫怨额角渗出数滴冷汗,这肥头小将年纪尚轻,便使得一板好斧法。若不是他,打小便跟着竹老修习战戟,挨了不知多少记阴狠棍棒,才积攒下丰富的对战经验,他还真就要着了那小将的道了。

肥头小将:“没想到你也会马上功夫,总算是可以让我尽兴了。哈哈哈!虽然对你不公平,但也只能怪你命数不好。”

肥头小将胯下一挟,马速比先前慢上一截,俯身倒拖板斧于地。二人相距六尺之时,肥头小将撩斧劈出,同时猛地勒马调头,令马儿于空中扬踢反旋一周,拎斧于半空中划圆,随之蹄落甩斧,再次一斧斜向下劈。震莫怨躲闪不及,又不敢随意出招,被迫横枪俯身硬挡;斧刃枪杆相击,震莫怨两臂当即一麻,手中铁枪乱颤,巨大的后劲将其带离地面;随着板斧横向挥旋,沿着铁杆削向其右腕,他只得撒手,左腕沉力下坠翻转铁枪,一枪扎入左侧的地面;身形落地之后,他左向弓步,俯身侧向抵住枪杆,死力抵御住肥头小将的奔轮圆斩;斧刃虽被震莫怨挡了下来,可它下劈的去势却更加猛速,沿着枪杆向下削向其左手,震莫怨急忙再次撒手,借倒冲之势倒拖枪杆向后滑退。

倒滑出去的震莫怨一脚踹向地面,忍着反向冲力的反噬,倒转枪身飞奔向肥汉小将。他已经不敢让这小将再次驭马冲杀了,若真放任他这般肆意冲杀,他迟早要被其一斧砍于马下。极速身影转瞬便冲到肥头小将跟前,震莫怨伏身横扫便欲一枪扫断马腿。早已看穿其意图的肥头小将,一斧砸向左侧的地面,倒立斧刃于马下。震莫怨不敢自投罗网,止步飞身改道扫向肥头小将。眼瞧着枪尖要划过他的胸膛,肥头小将肥胖的身躯猛然下坠伏身,身下的黑鬓马立马下坠蹲伏。

一击不成,飞身越过的震莫怨急忙转身挺枪,连续点刺向已经起身的一将一马,肥头小将只得挥动板斧护住自身和马匹。震莫怨现在可谓是狗头膏药,黏贴在肥头小将的身旁厮杀,迫使他留在原地和自己见个高下。

二人交手数十招之后,震莫怨便发现这肥头小将,犹为擅长旋劈战法。他仗着自个在马背上,每次都要趁机大力一斧,将震莫怨砍跪在地;随后左右旋斧劈砍不停,时不时还给他来上几记连环旋劈,好几次让他招架不住丢了小命。好在他力大气沉、反应敏捷,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由于体内真气耗尽,震莫怨只能凭借着一身蛮力,来回与肥头小将厮杀。随着二人越战越久,越战越酣,震莫怨手中的枪法也变得越来越灵活,仿佛成了一条有灵之蛇,伸缩腾挪尽在其心。当初竹老教他的乃是战戟的使法,此前他借用长枪使出不免有些生涩,随着交手的次数增加,他渐渐把握住其中的关窍。戟枪有别,却也有相通之处,后者少了数般变化,多了七分灵活。

此刻,战马上的肥头小将越战越惊心。刚开始时,马下那小子枪法生疏,好几次差点丧命在他的板斧下,却每每又被那小子给躲了过去。之后越战越久,那小子枪法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多变,反倒是他的板斧使老了。要不是他仗着自己地势高,挥劈迅猛有力,还真就要捉襟见肘了。

其实,单论二人武艺高下,肥头小将便得败下阵去。那肥小将的斧法,不过是军中教习所得,后自我别处精彩,将旋劈战法发挥到极致,自此年轻一辈没有几人能与其相比。而震莫怨这一套戟法却传承自竹老,听其大师兄兜卜停所述,这套戟法乃是竹老家族历代祖传的,不知历经了多少代先辈的征战杀伐,方才有现如今的底蕴,其之深厚非一家之所能比。况且,震莫怨还并未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来。

荷裙少女:“没想到那愣头青还有两下子,竟和那猪头打的不先上下!”

挥镰砍翻最后一个碍事的长枪兵,荷裙少女朝震莫怨这边瞥了眼,见其和那肥头小将打的旗鼓相当,不禁咂了砸小嘴。

胡渣大汉:“柏帘,再仔细瞧瞧,那小子哪里落了下风了?他竟会马上功夫,要是他肯加入我们白鬼军,我军的实力必定暴涨一截。”

荷裙少女:“切!我们去帮旗主。”

胡渣大汉:“柏帘别去!旗主的‘天罡八部’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奇功,你我过去只会给他添麻烦。”

胡渣大汉急忙喝止住荷裙少女,荷裙少女犹豫再三,最后只得鼓起腮班子,朝未曾昏厥的长枪兵狠踹两脚。

再说那绿衫青年,凭借着高深的身法,于林间迂回百转,愣是把一干步骑兵耍的团团转。他趁隙朝震莫怨那边望了下,于昏暗之中瞧着两道身影,一上一下来回翻腾厮杀,他面现疑色。随之他忧心忡忡地望见山头那边,见那边人影耸动的越来越稀疏,他不禁悲叹一声。他距离山头并不算远,但他不敢冒冒失的过去,身后那一大批的人马相当于是一桶火油。他现在只希望,震莫怨能早点擒下那名小将。

震莫怨这边和肥头小将斗了百余招,二人皆感有些力乏,肥头小将是汗如雨下,震莫怨则全身热气直冒,便连那匹黑鬓马都在拼命喘息。即便如此,二人一马都没敢稍作停歇,仍旧在斗个你死我活的。震莫怨一枪戳斜板斧,后撤一步将枪杆盘入腰间,来回转动不停。肥头小将不敢大意,趁机一斧劈下。地上的震莫怨则平静如水地抬头看了一眼,腰间长枪电射而出,枪头一摆便一榔头打偏了板斧,随即溯流回身,蛇信一吐飙射向肥头小将的面部。肥头小将急忙挚回板斧,翻身挡下一击,心中暗呼好险。他有点不解,这野小子什么突然变的这么厉害,先前也没见他这么生猛。

然而,马下的震莫怨已经不想再和肥头小将缠斗下去了,因为林内的骑兵队已然折返回来,他若再不赶快拿下这员小将,今晚他就得葬身此处。当下,他收回长枪,趁肥汉小将未起身之际,蛇信再次一吐斜刺入小将的铠甲内,一枪将其挑落下马。待其落地一杆挑飞板斧,一脚踢在马屁上,赶跑了黑鬓马。紧接着拎起肥头小将,倒扣其双手,转身提枪抵住肥头小将的咽喉。

震莫怨:“给,给我停下来!你们再前进一步,我,我……我就杀了他!”

震莫怨一见骑兵队驭马搭弓,朝自己这边冲来,吓得他手臂一挺,直接刺伤了肥头小将。

肥头小将:“统统给我停下!”

肥头小将:“给我退后,你们想谋杀本将吗?”

肥头小将拼尽全力冲天高呼,忍受着喉部的疼痛,劈头盖脸的便给众士兵们盖了顶谋杀的罪名,吓得他们勒马缓缓向后撤去。震莫怨见他这么卖力,不仅喝住了骑兵,还让他们后撤,便客气的把枪尖放下。

林内的绿衫青年一见此景,立马飞身冲出密林。一阵狂风刮过,他便出现在了震莫怨二人的眼前。他一把扯过肥头小将,冲其怒吼。

绿衫青年:“下令!让骑兵队冲入山道口,步兵随后跟行。”

肥头小将:“怎么……!”

肥头小将面色大惊,他为将没几年,也没打过什么仗。但最基本的行军方略他还是懂的,一旦他命士兵们退入山道内,那无异于是让麾下的士兵们自相残杀。

绿衫青年:“下不下令!”

绿衫青年见肥头小将面色犹豫不决,抬手便折弯了他左手臂膀,抓起他的右臂故作虚势。吓得肥头小将再也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张嘴冲前方嘶吼。

肥头小将:“全军听令!骑兵全速退入山道口,步兵尾随其后!”

众士兵们一见肥头小将下了命令,不敢违令,纷纷朝山道口冲去。绿衫青年随手将肥头小将丢给震莫怨,冲震莫怨嘱咐了一句,便飞身领着随后赶来的荷群少女二人,向山顶冲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震莫怨便见山道口内火把乱舞,吵闹的嘶吼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不远处的官道上,绿衫青年正扶着满身黑斑的白褂男向这边赶来,身后还零零散散跟着二十来名同样全身污斑的人。待他们走近时,震莫怨才看清他们身上的黑斑,竟然全是血渍。

绿衫青年:“走——!”

绿衫青年示意震莫怨放了那个肥头小将,便领着众震莫怨等人,朝北向林海深处逃窜。

被丢下的肥头小将扶地爬起,他回头瞧见山道口,不住的摇头。心中暗骂那些没脑子的王八蛋,竟然随随便便就冲入山道口,不仅中了绿衫青年的奸计,搞不好已经和对面的州府兵起冲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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