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传》最新免费章节第八章买酒

第八章 买酒

“你那酒又酸又臭的，打开盖子都能熏死一头牛，谁会买你的酒，快走快走吧，老板若是知道你来了，真的是要砸了你的酒呀。”店小二指向那卖酒翁，言语上虽不客气，却也不曾蛮横。

卖酒翁哪管这些，索性将担子搭在两个竹筐之上，竹筐上的大酒坛微微一颤，似两座小山。

他突然一屁股坐了上去，笑眯眯的望着店小二，翘起腿耍着无赖道：“吹牛，你们老板若有这份能耐，他媳妇又岂会偷汉子？”

店小二苦笑一声摇摇头，双拳一抱连连作揖，求饶道：“牛老头，你这污人清白的本事，整个太和镇谁人不知，只是这污来污去便真当不会脏了自己么？你快走吧，当作我求你老人家了。”

“喂，店小二，你赶人家作甚，你这里的酒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来来来，老头儿，给某倒上一碗，喝的好了某和某的兄弟都给你包了！哈哈！”说话的是个粗犷的汉子，他与同桌相视一笑，招手唤那牛老头前来。

牛老头闻言眉间笑开了眼，连忙从裤裆中掏出两个缺了边的大碗来，两口粘痰吐在碗中，又以脏袖擦了擦。

众人一见顿时胃中反酸，那两个汉子更是面色青白不定，又见他摘下了酒塞舀了两碗红汤，酒色不佳，气味泛酸，哪有半点令人下口的欲望。

牛老头将两碗酒端了过去，张着一口黄牙笑道：“还是这两位大爷识货，这么好的酒也就您二位配饮，一瞧二位就是人前摇尾背后下刀的英雄好汉，来，干了！”

两个汉子看了看酒，又互相看了看，顿时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那粗犷汉子一掌拍在榆木桌上，震得酒菜为之一跳。

“老头儿，你这简直是在耍你家爷爷，这明明是放臭了的黑狗血，你却骗你爷爷说是酒，哼！找死，你可听说过‘黄河水鬼’的大名？”

汉子的同伴冷笑一声，从袖子内顺出一柄水刺来，指向老牛头道：“大哥，一个老不死的何须与他废话，宰了便是。”

牛老头全然不惧，依旧一幅笑脸，他将两碗酒端了起来，举向其他人，笑道：“各位英雄，这两个原来不是英雄呀，而是老林子里的狗熊，他们不敢喝这好酒，不知哪位有胆喝上一碗呀？”

赤裸裸的喝骂，二人哪里受过这般，粗犷汉子提掌便朝牛老头拍去，却被一只小手挡了回去。

小手挡下粗犷汉子的一掌后，将腕子上的大袖朝下一滑，改做单手礼，又听那稚嫩的童声道：“二位前辈请手下留情，不过是一位疯癫的老爷爷，你们比他高，你们比他壮，何故以强欺弱，莫非‘黄河水鬼’和‘长江白蛟’是凭欺辱弱小得来的？”

“黄河……长江……”众人细细的回想着这两个名号，不出片刻，纷纷恍然大悟，不禁道出了二人的身份。

黄河水鬼本名李惊浪，长江白蛟本名李逐涛，兄弟二人同父却不同母，但关系自是好的没话说。巧的是，兄弟二人的水上功夫都极具天份，到了水面之上便鲜有敌手，平日里做些水帮漕运的生意，倒也称得上是一方豪杰。

李惊浪走北方生意，又面相丑恶，故而搏了个“黄河水鬼”的名号。弟弟李逐涛常做南方生意，虽面相依旧不佳，但好在肤白，便得号“长江白蛟”。

而这一对兄弟，平日里好事做得，坏事也做得，称不上大善，也称不上大恶，故而名声有但却不显。令兄弟二人没想到的是，竟然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认了出来。

少年一身道士装扮，胸前沾染了许多油渍，身后的绣着“白星游云”，肉嘟嘟的小脸刻满了正义，让人一眼望去忍俊不禁。

“星袍！”第一眼认出来的人张大了嘴巴，他指着少年结巴道：“周……周凡凡！”

惊浪逐涛闻言面色大变，收回了劈下的手，李惊浪疑声道：“哦，是云宫的骄子呀，莫非想仗势欺我兄弟二人不成？”

江湖人便是如此，软，可以，马上软不行。

周凡凡摇摇头，抱拳对二人道：“我不欺人，你们也不欺人，可好？这位老人家看似疯癫，你们乃是绿林好汉，又何必如此计较，李惊浪与李逐涛欺辱手无寸铁的老人，这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么？”

话一出口，众人无不暗赞一声好气魄，能培养出如此天骄来，非云上神宫莫属。

李惊浪偷偷的看了一眼弟弟，知他是个火爆的性子，果不其然，李逐涛还想说些什么，却连忙被拦下，李惊浪说道：“当给云宫一个面子。”

李逐涛也不再多言，抱拳道：“我兄弟二人便当此事没发生过。”

“多谢，如果以后遇到了麻烦，可以报我‘九天神皇’周凡凡的名号。”周凡凡颇为严肃的说着，转身又坐回了座上。

“……”李惊浪与李逐涛互相看了一眼，在江湖上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一听便是自己起的。

那卖酒老翁桀桀一笑，似坏笑一般，道了声：“你们不识货，不识货呀……”

秋锦瑟看了下来，此时抿嘴一笑，觉得那“九天神皇”的名头实在有趣，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正吞着鸡腿的小道士。

萧华年却是一脸严肃，颇为正经道：“看来行走江湖，名头很是重要，那两兄弟一听他的名号便软了下来，嗯，当真是威风！”

“糊涂蛋，哪里是什么‘九天神皇’的名号威风，明明是‘云宫’这两个字威风。”秋锦瑟笑道。

哪知萧华年却不理会，突然对那周凡凡说道：“小鬼，你叫‘九天神皇’，本公子叫‘寰宇杀神’，比你威风多了。”

周凡凡耳力极好，突然愣了一愣，鸡腿也放了下来，背对着萧华年突然说道：“寰宇？那岂不是比九天还要大？不行，那我不叫‘九天神皇’了，我叫……我叫‘太清霸王’。”

秋锦瑟见他乱与人搭话，顿时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云宫乃是当世大门大派，谁知是个什么脾气，若萧华年惹恼了云宫中人，难免招来麻烦，此时正要劝阻，却又听萧华年笑道：“好呀，一个小道士敢污蔑三清，那我也改上一改，我叫‘混沌太祖’！来来来，你大的过混沌？”

众人见两个不大的小子起着“雅号”，不禁为之一笑，那周凡凡干脆将凳子搬了过来，当在秋锦瑟的面前，与萧华年对座，严肃道：“你欺负人，哪有一上来就用混沌的！”

“呸！是你读书少，混沌之上，还有鸿蒙，不如本公子给你起一个，叫‘鸿蒙将军’如何？”

周凡凡细细琢磨片刻，突然道：“不了不了，怎么听着怪别扭的，还不如我的‘九天神皇’霸气呢。”

“哈哈！那以后你继续叫‘九天神皇’，本公子叫‘混沌太祖’了，怎么样？”萧华年逗弄他道。

秋锦瑟见之苦笑一声，忙对萧华年使了个眼色，张着嘴不出声道：“别欺负小孩。”

哪知背对着他的周凡凡似背后生眼一般，摆摆手道：“姐姐误会了，萧哥哥并未欺负我，我俩也总是这样的，‘九天神皇’这个名头就是他帮我起的，对吧，萧哥哥。”

萧华年伸出一只手，摸着他的头，眼中满是疼爱道：“好久不见了，凡凡。”

“你们认识？”秋锦瑟一惊，在她心中，周凡凡身着云宫星袍，乃是大门大派出来的骄子，居然会认识一个远在异国的纨绔王孙，着实叫人难以相信。

萧华年看了看四周，对秋锦瑟一摆手，说道：“此地不是叙旧的地方，换个地方说。”

“萧哥哥，不如去我那里吧，咱们再吃上一通，可好？”

萧华年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扫视一周，突然微微一笑。

“好，店小二，三斤酱牛肉，红卤花生，再来一只你这里的风干鸡，本公子要七分干的。”萧华年对店小二说道，接着将周凡凡搂在怀里，似亲兄弟一般。

店小二为之一愣，秋锦瑟为之一惊，周凡凡似大人模样一笑，朝萧华年竖起大拇指道：“地道！”

秋锦瑟看向萧华年，眼神中有疑惑更有深意，不过她没有开口，也许是不想问，也许是不能问。

片刻，三人拿过吃食正要离去，萧华年却叫住了秋锦瑟和周凡凡，他缓步走向倚在门口休憩的卖酒翁，他笑道：“老人家，这酒我买了。”

“嗯？”卖酒翁闻言面色一愕，接着转而为惊，用满是脏泥的手一把拉住了萧华年，追问道：“你当真？”

萧华年并不介意，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块，递给他道：“这些人不识货，实在是暴殄天物呀。”

“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卖酒翁疑惑道。

萧华年先不答，旋开酒塞，以食指沾了沾这红汤，在众人惊愕下送入口中，品道：“果酸浓郁，甘于鞠蘖，还算是上品的葡萄酒吧，嗯……叫葡萄酒也不对，应该叫百果酿，也叫猴儿酒。不过中原很少有人会喝，毕竟……嘿嘿……毕竟这酒不下饭。”

“百果酿？”

“猴儿酒？”

二人的对话虽声音不大，可买酒一事却引来了众人的好奇，尤其是那店小二，惊得眼珠都快掉了下来。

“自然，这酒呀，古人曾偶然得之，不过仅风靡一时，便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正如我所说，此酒与我们的风格极为不符，试想一下，喝一口酸甜的葡萄酒，吃上一口酱猪蹄，你不觉得怪么？”这话，是萧华年笑着对秋锦瑟说的。

秋锦瑟点点头，被他逗笑道：“那是自然，我一个女儿家也知道喝酒要喝最辣的酒，孩子才喝糖水儿呢。”

“是了，便是这个道理。”萧华年抿嘴一笑，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在雪国以北，有红毛蛮国，他们不懂造酒技法，只会用果蔬酿制成液，酿出来的便是这种葡萄酒，因……反正我懂得这些。”

萧华年及时收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哎呀呀！”卖酒翁激动的将萧华年的双手握住，不住的点头道：“原来世间真有识此酒之人，终于……于……终于……哎呀！哎呀呀！”

卖酒翁激动的语无伦次，手舞足蹈了好一阵，猛然的一跺脚，身子微躬如饿虎扑食，猛然抽出食指，正弹中一个酒坛，坛子微微一晃，一股力道使其震颤异常，发出阵阵刺耳之声，接着两个酒坛应声龟裂，缓缓的，一丝丝的鲜红自裂纹中渗出。

“哈哈！”卖酒翁疯了一般冲了出去，只闻笑声，不见人影。

萧华年等人傻在原地，隔了半晌才问道：“莫非本公子说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