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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日寒歌》最新免费章节第44章难离

第44章 难离

三日后一早,李信潜至内罕卧室外,内罕正由小妾服侍穿衣。李信径直闯入,内罕愕然,待要怒喝,李信剑柄戮出,那名小妾腰间中招,瘫倒在炕上。李信一把拎住内罕衣领,道:“小人今日请大人带同小人去见赵佶,若大人应允,事成后对大人秋毫无犯,不然,有如此刀。”拔出内罕佩刀,两指捏住刀尖,“嚓”一声轻响,一寸长的刀刃应声而断,内罕惊得合不拢嘴,但随即道:“你若加害赵佶,内罕宁愿死在你刀下。”

  李信道:“我只想带他回大宋,自然不会加害。”内罕道:“也不行。”语气甚是坚定,似乎赵佶珍贵无比,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李信一愕,内罕已道:“内罕若依了你放走赵佶,日后株连九族。”李信想了一下,道:“我答应你就是,你带我去吧。”内罕瞥见李信神色,道:“你若骗我,我亦死于你眼前。”李信不容他再说,推他出了卧室,内罕在疑惧中带着李信出门,那管家看着内罕独自带着一名宋奴出门,欲问内罕,内罕不理不睬,与李信一人一骑拍马出门走了。

  内罕领着李信走出一段距离,赵瑗瑗女扮男装,也骑马自街角闪出,二人随着内罕,出北门走上一条新辟的山路,山路仅容一人一骑穿行。此时大雪已停,漫山遍野银装素裹,三人都默不出声,山路上只听得马蹄踩踏雪地的声音。三人转了二个弯,来到一块平地,平地尽头筑一山庄。

  赵瑗瑗看到山庄房屋简陋,几乎要落下眼泪。房屋内有人看见内罕,打开栏栅,走出数名金兵金将。领头一金将髦衣下套着一件绣着熊罴的白袍,服饰官阶不低。二人相互行礼见过,那名金将叫阿保机,知道内罕奉太子之命而来,不敢怠慢,引三人入内。内罕等进了室内,侍从奉上三杯奶酒。内罕接过一口喝完,便出门往院后走去。阿保机看见内罕心神不定,心中纳闷,急步赶上。

  李信、赵瑗瑗紧紧跟在后面。四人走到院后,李信站在院内,四周巡视,只见此院中间低,四周高,竟以一个漏斗形筑就,一个大井亘在中间,较寻常井口大了三四倍,十分奇特。一名副官领四名健士持戈守在井口,这五人身手矫健,皆非普通将士。院子周围密密麻列了七八个岗塔,每一岗塔均有多名弓弩手把守,若有异动,连飞鸟也难飞出。

  内罕在井口站定,八名士卒上前,摇动一个辘轳,井内上来一个大木桶。赵瑗瑗一下面色惨白,内罕与阿保机走上木桶,李信忙拉了赵瑗瑗跟随上去。士卒又摇动木桶,四人坐桶缱下十余丈,落在井底,却是一块光洁滑亮的石板,并无一滴水渍。石板地旁的井壁竟又凿空,显出一个矮扁居室。一名须发俱白的老叟坐在井壁下借着井上的天光,聚精会神地描绘着一幅花鸟嬉戏图最后几笔。花鸟颜色鲜艳,跃跃欲出。

  内罕也不叫唤那老叟,只是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李信仔细看去,那老叟上身穿着一件灰白破棉袄,下穿黑色棉裈,七八个补丁缝住上下裂开的棉布,棉衣显已穿用经年,但补丁缝制整齐,老叟衣衫整洁,须发丝毫不乱。居室虽深处地下十数丈,但亦扫洒干净,一尘不染。赵瑗瑗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

  少焉,老叟画作已完,又旁若无人地端祥整幅画面。此时,李信亦已知这老叟即是曾在位二十三年的大宋风流皇帝、一代书画奇才赵佶。赵佶仍沉浸在已作完的画中,眯起一双老眼仔细揣摩画作的瑕疵,神情专注且安祥,对井上下来的四人置若罔闻。众人也不敢打扰他,静静地看着他作最后修饰。最后,赵佶才提起毛笔在画旁题下落款,印上印玺,字体瘦挺爽利、轻逸飘宕,云卷霞舒,正是赵佶独创扬名天下的瘦金体。

  这时,井壁内室走出一名抱着几轴画卷的老妪,同样的麻布棉袄,往四人一望,看见赵瑗瑗泪流满脸,便多看了几眼,就“啊”一声,手中的画卷掉落地上,呆立不动。阿保机感到有异,欲要说话,李信一拳击在他头上,阿保机咚地一声昏在地上。赵佶回过头来,赵瑗瑗将唇上髭胡一扯,露出本来面貌,与老妪抱在一起,这名老妪正是赵瑗瑗的亲母郑皇太后。赵佶走过来,从后抱着二人,三人涕泪交流。李信、内罕站在三人身后,各怀心事,不发一言。阿保机在剧痛中醒来,看见李信明晃晃的长剑,已知落入敌手,也不敢作声。井上日光缓缓洒下,落在三人头上、肩上和背上,似乎在安抚这地底下悲喜难言的重逢。

  三人拥抱良久,赵瑗瑗转头指着李信对赵佶、郑太皇后道:“这是陛下派来的使节御营司忠义郎李信,他陪女儿万里前来,才有幸看到父母。”李信上前跪下道:“微臣李信拜见太上皇、郑皇太后。”从怀里取出赵构给的锦囊呈予赵佶。

  赵佶接过锦囊,郑皇太后进屋取出一根绣针,挑开锦囊,取出一份赵构蘸血写就的血书。赵佶接过血书,眯着眼,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颤抖着手道:“好皇儿,赵氏有后,赵氏有后。”说罢,老泪纵横。李信待三人情绪稍平,道:“陛下请太上皇御览后即焚之。”从赵佶手中取过血书,打着火折,将其焚毁。

  郑皇太后忽地向李信跪下,李信连忙跪下道:“太后如此,卑职惶恐。”郑皇太后看看赵佶,又目视赵瑗瑗。赵瑗瑗迟疑了一下,道:“母太后恳请你救出太上皇。”李信听赵瑗瑗一说,即道:“卑职遵命。”站起要将赵佶夫妇推上木桶。内罕与躺在地上的阿保机齐道:“不可。”内罕一个箭步,冲到李信剑上,李信手一缩,内罕去势急速,剑尖已刺入他胸口半寸,顿时血染衣襟。

  李信怒道:“你为何寻死?”内罕道:“你不守承诺,我此时死了,还可救族内数百人命。”阿保机道:“非我皇陛下亲笔诏书,赵佶不得升井,违命者,所有监守将兵一律诛杀,赵佶逃脱,我等诛杀九族,所有赵佶北上皇子皇孙、皇后妃嫔一律诛杀。”

  “你为何欺骗于我?不让我在府上死去。”内罕未能死去,面如土色,不顾身负重伤,厉声怒骂。阿保机在地上也是气急败坏,呼嚇喘气。李信想起对内罕的承诺,稍是愧疚,然而皇命在身,岂肯轻言放弃?

  赵佶忽然温言道:“忠义郎,你过来。”李信走过去跪下。赵佶道:“老朽丧国失地,既愧对列祖列宗,也无颜面对构儿及大宋臣民。老朽一具枯腐老骨,已于大宋无用,你的使命已毕,瑗瑗亦见到父母,心愿已了,你们都回去吧,这位内罕大人每次过来,都以礼相待,你不可伤害了他。”郑皇太后、赵瑗瑗听到赵佶所言,又齐声痛哭。

  李信跪地磕头,心中五味杂陈,他开始看到一代君主皇后,竟被金帝困于一个深达十数丈的地井之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所受羞辱,旷古未有,一时激愤,已顾不上对内罕的承诺,依皇太后之命要送赵佶夫妇升井,但眼下内罕惊惧株连九族,要以死相拚,看来阿保机亦将如此,若二人不愿受胁,自己与赵佶夫妇及赵瑗瑗升井,即被井上金兵识破,长枪利箭之下,别说赵氏三人,连自己也难脱身。

  李信稍一思量,对内罕、阿保机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还请二位谨守此次秘密,不然,我们难脱身,二位亦难逃杀身之祸。”内罕、阿保机互看一眼,均想:“此事泄露出去,我等麻烦可不少。”便齐齐点头。

  郑皇太后将赵佶刚才作完的画卷起交给内罕,内罕千恩万谢接过。李信等人都听到他谢得十分真挚,既是感谢赵佶为他作了一幅好画,又是感谢赵佶已应允不再逃走,令他及族人得以保全性命。李信拿出金创药为内罕敷上,又令阿保机起来。赵佶慈祥地看着与郑皇太后拥抱不愿分开的赵瑗瑗,眼眸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俄尔,示意李信带同赵瑗瑗离开。李信上前轻拍赵瑗瑗肩头,拉着她,与内罕、阿保机坐上木桶,赵瑗瑗靠在李信身上,坐在木桶内紧紧拉着父母的手不放,赵佶摇动绳索的响铃,木桶缓缓升起,三人拉手终于分开。赵瑗瑗俯望下去,井底下父母的身影渐渐变小,知道此生再难相见,又禁不住泪下如雨。

  四人升至地面,那名副将领着四名警卫已在四周候着,看见内罕、阿保机阴沉着脸,内罕脸上稍有痛楚之色,还以为未拿到画,但又见画已在内罕手上,问道:“内罕大人可好?”内罕道:“好、好。”直往庄外走出。出了庄外,李信扶内罕上马,三人策马沿着原来的山道出山。

  三人出到山外,赵瑗瑗又是失声痛哭,坐在马上昏昏噩噩,李信怕她摔下马来,弃了自己的马,与她共乘一匹马。拱手与内罕拱手道:“内罕大人,就此告别。”扬鞭策马,一骑二人往南驰去。内罕立在原地,木然目送二人离开,直至二人消失踪影,才拨马回城。

  李信一路南行,此时虽然没再下雪,但北地寒冷,数日前下的大雪冰封千里,金国本来人口稀少,李信驰了近百里,一户人家也看不见,眼见暮色降临,看着痛哭后昏睡在怀里的赵瑗瑗,心里忧愁,在夜晚回临前仍未能找到人家,夜里可要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便硬着头皮沿着山岭边上行走,希望能遇上一个猎户人家。又走得半个时辰,暮色更沉,忽见山窝处云蒸霞蔚,似有炊烟升起。李信大喜,想道:“终于让我找到人家。”

  骤马驰近,穿过云雾,却是空空如也一个山谷,别说屋舍,连人也看不到一个。李信大失所望,正要调马离去。赵瑗瑗在怀里醒来,睁眼一看,道:“到家了吗?”李信待要失笑,忽见眼前绿草如茵,这个山谷竟无冰雪,四周温煦如春,远处一个潭冒着热气,山谷四周的云雾皆是这些热气汇成。与山外白茫一片宛若两个世界,李信刚才着急寻觅屋舍,竟没留意,赵瑗瑗在迷糊中陡然感到气温升高,便醒了过来,看见眼前景致,还以为回到了江南。

  李信看见夜色已笼罩天地。便道:“公主,我们就在此歇息一晚如何?”赵瑗瑗悲痛离别,甚是虚弱,她此时对李信十分依赖,点了点头。李信纵马前行,至水潭,将她抱下马。赵瑗瑗坐到水潭边上,望着热泉汩汩在潭底冒出,似是一锅煮开的热水,潭水不断溢出,在地势低处,又形成数十个小潭,整条山谷水汽弥漫。原来这水潭是一个地热温泉,四周地表亦是由地心向地表传送的大量热能,令这个山谷比山谷外气温更高,山谷内温暖如春,花草繁茂,与外界形成冏然不同的世界。

  赵瑗瑗忽道:“我饿了。”李信省起二人已饿了整整一日,抬头一看,潭边四周蘑菇漶漫,其大如掌。李信依着暮色,辨认出无毒蘑菇,挽起衣襟,只摘了几把,已落满前幅。李信抱到潭边,将一只蘑菇拈入潭中热水,浸煮片刻,闻到香气,即捋起给赵瑗瑗,赵瑗瑗接过,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放入嘴里咀嚼,感觉香甜满口,世上再无这般美味,一连吃了三四只蘑菇才罢休。李信看见她吃饱,也煮熟几只蘑菇吃了。

  此时暮色消退,天上月色微茫,山谷内一片昏黑,赵瑗瑗站起走近一个水潭,回首对李信道:“我要沐浴了。”李信转身走出十余步,赵瑗瑗喊道:“你一身邋遢,也洗洗吧。”话语慵懒,全无往日的居高临下。此时,李信映着月色隐约闪晃的潭水,呼吸着水汽,心想:“这般世外桃源,倒也难得。”除了棉袄衣衫,跳入一个小潭中,这潭沸水刚好及颈,李信露着头颈,颈下热浪升腾,耳边泉水叮咚,只感到近一月来的疲累尽消,正自物我两忘,两条粉臂自后面环抱过来,一个温软的身体紧贴在后背,李信一惊,耳边一个声音低低说了一声:“哎。”声音再熟悉不过。李信回身,一刻前还是那个可敬不可亲的公主满脸潮红,似梦迷离地望着自己,李信怔怔看着眼前脂凝水滑,软玉温香,只退得一步,身子贴在潭壁上,耳边听到扑嗤一声轻笑,嘴被两片嘴唇堵住,自己已灵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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