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者器灵》最新免费章节陈殓尊(四)
陈殓尊(四)
破旧的屋子里,姜老太太独自一人坐在屋内,惆怅的望向屋外。老伴儿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还是没有回来。家里酿了多年的存酒已经喝完了,手上的空壶摇摇晃晃的,就是摇不出一点酒来。
轰——轰!
屋外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扬起沙尘钻入屋中,在姜老太太的脸上刮出寸寸血痕,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又添上了几条伤痕。酒壶“邦”的一声掉在地上,裂成数块碎瓷片。原本就没多重的酒劲再次被弄醒。
探头一看,屋外的景象着实让人可怖。大雾团中闪烁的电光开始浑浊了起来,天空被鲜明地分割成暗红和蓝紫两块。交接的地方呈现出浑浊不清,又极度耀眼的白色。浓雾被驱赶着,给两者的对垒让出空间。隔着巨大的距离,也可以听到雷电相互撞击和划破夜空的轰鸣声!
那二者极度都不稳定,天空也是在忽明忽暗地变化,白色的交叉区域不断地扩大,覆盖了整个天空。
“轰”的一声,一阵狂风卷起,原本就不牢固的的屋墙瞬间倒塌,一块瓦片落在后脑,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倒塌的屋舍虽然在头上结成了一个血痂,但也使老太太躲过了正面的冲击。虽然样子很可怕,但除了关节微微发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碍。
刚刚恢复意识的老太太拨开瓦砾,迷雾罩住了视野,荒原回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姜老太太跑去找老伴儿。最后只在一个漏斗形的大坑中找到两具尸体,死相都非常骇人;一个老头子衣不蔽体,胸口开了个大洞,被沙子填满了;一个中年男子被切成数段,长衫撕得粉碎,唯一剩下的右手都皮肉溃烂。除此以外,还有一根裂得不成样子的黑杆子,别无他物。
失望透顶!
“吚吚——啊啊啊!”
正欲归去的老太太听到这哭声,疾行的步伐缓了下来。
哭声的距离不远,追根溯源,是从那大坑里传来的。
老太太的整个人都微微的颤抖起来,在这种地方,其实她没有什么待下去的欲望。这里的沙土,乃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此时又响起这么瘆人的哭声,冷汗不禁一颗颗的渗透出来,浸湿了整个后背。
一步一步,踩在砂砾上既没有声音,也留不下脚印。
声音是闷住的,它在沙子底下!
老太太跪下来,两只手试探的在沙坑中刨了起来。
两具尸体,四周还一直滑落下来砂石,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坟场。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完全填满,风一吹,便看不出一点痕迹。
在这种地方刨土实在是诡异的让人不安!
挖出的沙子越来越多,哭声渐渐的清晰起来。老太太正刨着,触到一个细短而扁平的物件,一阵剧痛却从指尖传来,急忙边把手抽了出来。
左手中指,已经俨然如一块焦炭!碎裂在了眼前!
老太太整个人都蒙了,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种怪事。四周望了望,眼睛最终停留在一根黑杆子上。
拿起杆子的老太太仍是很不安,刚刚的断指之痛让她心有余悸。试探性的往土里戳了戳,避开那扁平的物件,向四周探索。柔顺的感觉,似乎是某种粗糙的布料。恨下心重重一砸,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砂石,钻破耳膜,让人止不住要捂住。
那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老太太将棍子插得更深,已经感觉不到布料的存在。向上猛地一翘,整个人都向后倒下去,砂石震出,一个布料包裹的孩子钻了出来。也正是因为层层包裹的布料,这孩子才不至于窒息而死。
磕在地上的老太太没什么事,柔软的沙地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双手撑地,两只竹竿似病态的细腿慢慢地伸展。一坐起来,便与那孩子眯缝的眼睛撞上了。老太太打量着这个孩子,因为老花眼的缘故,一双眼睛也眯起来。
这孩子白白净净,虽然在沙土里呆了不知多久,但没有沾上一点灰尘。脑袋圆咕隆侗的,是典型的婴儿肥,还长着一块青黑色的胎记。五官都还没长开,虽然相隔不到二尺的距离,但乍一看还是像个肉球!只是那只臂膀,不知为何,却总觉得细了几圈。虽然没有到自己枯瘦如柴的地步,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协调。视线渐渐向下,颈部和躯干都还没分开,而那……
“啊!”
老太太惊叫一声,双手都握满了沙子,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
粗布料滑落,孩子的胸口插着一把猩红色的短刀,除此以外,躯干别的地方还缠着数层纱布!
刀没有完全插入,裸露的刀刃隐隐发光。一阵风吹过,将姜老太太的长发扰动,缠上了刀身。一道红光闪现,那几根发丝一瞬就灰飞烟灭。
看来就是这把刀,断了自己的中指。
拿起粗布条在刀上绕了绕,老太太才将那孩子抱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找不到老伴儿确实是非常沮丧,但若能救这孩子一命,也算是帮老棍积了点阴德。
“前面有一个大洞!”
那是一种粗声粗气的低音,很难辨别来源的方向。但根据回声的间隔,可以确定的是,说话的人离这里最少还有二十里。
老太太手忙脚乱,虽然不知道来者是谁。但还是急匆匆地离开了
一声闷响,那黑色的杆子掉在地下——
老太太看不清路,心里又慌,一路瞎跑,离开荒原,到了陕州。
十六年后;
“奶奶!你说我这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说话的少年长相很一般,并不是什么英俊的货色。但是普通的大众,是那种见过之后,会思考自己到底见过几张相似的脸,就是这样的脸!整身的粗布料,额头上戴着黑色的头带。他唤作奶奶的不是别人,正是姜老太太。
“嘿嘿嘿!”坐在摇椅上的老太太笑了笑,停下手中织毛衣的手,脸上的皱纹挤得更深,苍老中显出一分和蔼,“不记得啦,或许当时老糊涂乱取的吧!改天找个人来算算命。你要是不喜欢,便让先生帮你重新取一个!”
怎么可能是乱取的!十八年前从沙坑里把他刨出来,进城了,才发现背后写着血书:
“别让那孩子出头,平凡的过一生!名字叫陈殓尊。”
写的是狂草,还好老太太上过几年私塾,才没让这孩子落个无名氏的下场。不过,改名一事,老太太并不是说笑。殓者,杀伐埋葬也;尊者,高高在上也。这种名字,岂不是戾气太重。虽然到了城中,自己只是开了一家不起眼的杂货店谋生,但有这种名字,还指望着平凡的过一生?简直就是自相矛盾!头上还留着特例的青黑色胎记,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吗?好在老太太看的紧,十八年里,从未惹是生非。就算有,也强杀是邻里之间的争吵。老太太总充当闲事婆,和事佬的角色。总是没闯出什么大祸来。
“估计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了?不过改名一事还是算了吧!”少年大笑,露出两排白牙。伸手正了正头带,便向街上走去。
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吧。老太太想着,又开始低下身织手头的毛衣。
少年走着,这街上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住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开的店也都是布料,笤帚,针线这些小本营生。街上走的人,不是遛鸟的大爷,就是出来采购家需的富人。整条街都是这样,就和自己一样,普普通通的,一点都不特别。
“给我换一碗面!”
尖利的怪声在街巷的转角响起,少年快步走去,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讲话的人穿着纯白的大袍子,面料细腻没有褶皱,从头到脚没有一个补丁。头戴一个铁质的冠,脚上穿一双长靴。肤若凝脂,双眼有神,刀锋剑眉。挺得笔直的腰,整个人打扮的仙风道骨。只是那锋利的双眼的,射出高傲的气息。
陕州牧沈博的儿子,沈波。
沈波一人,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整日都是拈花惹草,纸醉金迷。日里都是饮酒作乐,夜夜笙歌。家传的武功没有练好,但在社会上混得开,又有做官的老爸当靠山。所以即使在陕州被人当成瘟神,避而远之。但还是毕恭毕敬,没人敢顶嘴,更别说厉声厉色了。
“抱歉啊大人!我们都是些小本营生,本来就没有多少存货。今天这牛肉是真卖完了,就给你加几个羊肉末。实在是抱歉,这面我不要你钱了,可好?”说话的人是店面老板,卑躬屈膝,眉头皱成一个八字,两眼都闪出哀求的神情。
“滚!”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老板被一掌打飞了出去,落到人群里,却被一双手接住了。
“你是什么人?敢找我的麻烦!”沈波头抬得老高,一脚高高踩在在竹凳上。
老板的背后闪出一位头戴黑色头带的少年,双手抱拳,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我问你话呢!臭小子!”沈波拿起那碗汤面,重重甩到少年脸上。
抱拳的双手松开,左手迅猛地握住了瓷碗,汤汁流到地下。手一松,瓷碗落地,碎成一地。
“在下的名字——叫陈殓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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