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争渡》最新免费章节第五章沿河见鬼愁

第五章 沿河见鬼愁

那女子笑吟吟的道：“你这娃娃好不知羞，这珠子在你手里不过几个时辰，怎么便成了你的？”

　　秦淮嘴硬说道：“谁说的，这是我家传的宝贝，珍贵的紧，你小心别碰坏了回头赔我不起。”他心下嘀咕：“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我昨夜捡宝埋人她在远处偷瞧来着？偷瞧偷看，不算好汉，这臭娘们当真可恶至极。”其实这种事秦淮自己做的最多，他独自在街头流落，偷听偷看偷吃是看家本事，街上的茶楼，大宅院的戏台，武馆的后墙头都不知道给自己行过多少方便了。

　　“小娃娃你莫要偷偷在心里骂我，我可没做你想的这等事。”那女子蹙起眉头说道。秦淮暗自叫道：“不好不好，这人会看心术，我心中所想可都被她瞧了去了。”

　　“看心术什么的倒也不会，不过我自死后眼中所见一切澄明，昨夜你埋的便是我的尸身，我心中感激，你这娃娃虽混迹市井，心地倒还留了几分善本，你替我找了个归处，我在这里先谢过你啦。”那人说罢盈盈拜倒。

　　秦淮也不管她，只说了句：“谢就不必啦，不过那包袱得还我。”他自幼见得江湖上鬼把戏多得很，寻思道：“这臭娘们装神作鬼无非是想骗我的宝贝，不过她既已趁我睡着拿到了包袱，只走开便是了，为何偏偏又来摇醒我说这几句废话，难道她还另有所图？”秦淮摸摸石头下那把剑还在，又想道：“这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全身上下除了这些，已无其他。

　　那女子站起身来奇道；“原来我的剑也在你这，咱们两个倒当真有缘。”

　　“哼，谁和你有缘，快些把东西还我，秦爷我要下馆子吃肉去了。”

　　“大清早便吃这些吗，也不怕油腻倒胃。”那人知道秦淮没钱吃肉，不过是在耍赖充横想把珠子讨回去罢了，她也不戳破，只和他打趣些别的。

　　“啰嗦的老太婆，不去管你老爷孩子倒来此处教训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自来天下的女子都图个年轻漂亮，不愿别人把自己喊老了，其实对方看上去不过长他几岁，他故意说些老爷孩子的就是要气气这女子，秦淮见她仍无动于衷，从石头下取出锈剑抖落锦布，抬手便是一剑，他本无意伤人，只要吓唬一下对方，逼得她交出宝贝即作罢，秦淮出剑极慢，料是乡野农妇也躲得过去，哪知对手不闪不避，任由那剑刺到自己咽喉。

　　秦淮他本不会用剑，捡到锈剑之前一向以棍应敌，所使剑招有三分是偷学偷看来的，另七分则全是棍招。锈剑直直的从他手里伸出去，那女子面不改色的看着剑尖迎面而来，秦淮心道：“我不信你不躲。”那剑由远及近，五寸、两寸、一寸，及至咽喉半寸处止住，谁道那女子竟向前迈了一步径自撞到剑上来，秦淮吃了一惊，再想撤剑已是来不及，可锈剑穿过那女子脖颈，好似刺入了雾中一般，剑锋自剑柄浑不觉有半点滞碍，那女子也神色如常。

　　“我方才说的话，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这...这......”秦淮始终不敢相信这眼前的俏丽女子已然死去，更别说自己昨夜埋的竟是她的尸首，他觉察到自己胳膊、脸上的寒毛一片一片的立起来，觉得自己如今就好像是个刺猬一样。他呆立半晌，见这女人自始至终温和有礼，稍作镇定心道；“这世上当真有鬼吗，但剑入人体岂能不见半点血，她若不是鬼那才叫见了鬼，不过这鬼长得这般可亲，倒不像人们传的那样吓人。”

　　“你...你找我有何事？”他终于想起来该这么问一句,“你若有冤仇自可告诉我，我好人做到底，送鬼送到西，秦爷我替你杀了那人报仇便是。”秦淮不过是口上应付，他一向滑头惯了，如今只想着如何摆脱这鬼，有什么请求便一并答应下来，至于以后做不做的成，有没有功夫做先按下不提，他可全然忘了那女鬼刚才已看透过他心思。

　　那女鬼嫣然一笑，说道：“事情嘛，眼下便有一个，你要拿着这珠子走，须得将我一同带上，至于其他什么相求嘛，那是一定有的，不过眼下你势单力薄，却无多少用处。”

　　秦淮毕竟年少，听不出这女鬼使激将法，大声说道：“怎么瞧不起人，我乃七园街‘白云少主’秦...”他这“秦”字刚出口便收住，须知江湖闯荡有名有号的好汉是不能也不屑假报姓名的，可他怕被这女鬼缠住，自然不肯说出姓甚名谁，这“白云少主”的诨号少有人知晓，报出来也无妨，他眼珠稍转便说道：“我乃‘白云少主’孟晏，堂堂男子身边带一女鬼成何体统，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做反悔，倘若食言，你大可来七园街寻我。”这“成何体统”四个大字向来是他偷听书院里的先生训导后生的，如今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竟是这般受用，秦淮不自觉的挺挺胸膛，咧起嘴角“嘿嘿”笑起来。

　　“孟小兄弟，你若不肯带上我，那我也得劝上你一劝，这珠子天下无双，连同这剑这锦布也不可轻易示人，不可典当变卖，否则你有杀身之祸。”那女鬼神色严肃。

　　秦淮听她这么一说也认真起来，他昨日才被庞化元他们抢占了茅屋，确实要好好保管这珠子。

　　他正低头寻思着，不由得勾起昨日那口恶气，那茅屋本来无人居住，墙面还算坚实，又很宽阔足纳四五口人居住，只是屋顶有点漏雨。他不会修缮，只学人样子高高兴兴的往顶上胡乱塞了几把茅草，不奢求以此为家，但有个容身的所在，阴雨天不再去挤那富贵人家的房檐，可庞化元和孟晏这几个小叫花子眼红起他来，由此才有了昨日那一架。

　　“你想把那茅屋夺回来是不是？”那女鬼轻声问他。

　　“关你何事。”

　　“今夜子时，你带着这珠子到茅屋后，我自来吓他们，好叫他们害怕，不敢和你争抢。”

　　“此话当真？”秦淮上下打量她，有点怀疑这温柔貌美的女鬼能否吓走他们几个。

　　“自然当真，但是我替你报了此仇，却要你诚心应允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一万件又有何妨。”秦淮胡吹一气。

　　“好了，天亮了，你该走了，我也该走了，今夜子时，茅屋后见。”

　　不等秦淮答话，女鬼便渐渐淡去，像是变透明了一般，他伸手摸摸面前的空气，又伸长脖子嗅嗅，连一点痕迹都未曾有。秦淮起身拍拍衣衫上的泥土，又把脸上的草药揭掉，他得去街上找点饭食，到了饭点的时候，不管你是皇亲贵戚还是小叫花子都得乖乖的叫饿，然后乖乖的吃饭，这是世界上再公平不过的事了。

　　秦淮找了颗大树把那剑藏在树上的鸟窝之中，又把包珠子那块锦布紧着裹了裹揣到怀里，从外人眼中根本看不出有何东西，他这才满意的哼着曲儿去往街上去了。

　　今日的七园街不同以往，商户小贩一个也不见，秦淮眼睛所到之处无不是持刀枪的甲士，这些人与平日里巡街的甲士所穿盔甲尽换成了银盔银甲，所持旗号也皆由金白旗色换作水蓝旗，街上这些甲士小的十七八岁，稍长一些的有二十三四岁，个个都是青壮年，体型高大，有着北疆人鲜明的外形特色。秦淮躲在街角偷瞧着这些人，又看看自己瘦骨嶙峋的样子，这些甲士脸上油光水滑，不知道怎样好吃好喝才能养得这般膘肥体壮。

　　这些人不知道在搜罗什么东西，每到一户人家必翻得鸡飞狗跳、尖叫连连，秦淮无心关注他们是否作恶，他此时正瞧着几个身材魁梧的甲士长坐在一处馄饨摊前吃喝。

　　他已在街上转了许久，户户的门窗都紧闭着，从昨日傍晚到现在接近午时他已是半点面米未进，只在街头那口井里捧了些水喝来充饥，此刻肚中“咕咕”乱叫个不停。

　　秦淮听一老叫花子在街头说起过，这人的肚中养有一只老母鸡，每日那鸡饿了，便会如此叫唤，人天天进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去喂肚中那只老母鸡。

　　秦淮问老叫花子：“杜爷，那肚中为何不是大公鸡却是老母鸡？”

　　老叫花子姓杜，七园街叫花子堆里数他年纪最大，他撇撇嘴道：“真笨，你可曾听到早晨肚子里打鸣吗？”

　　旁边的小叫花子们点头称是，秦淮又道：“杜爷，我们一天没吃东西都饿了，不如你把肚中的老母鸡放出来给我们宰了吃罢。”

　　“放屁放屁！把它放出来那人不就得开膛破肚了吗，你们几个臭小子想吃好的却要把老叫花子我害死了，有这功夫不如先和自己肚里的老母鸡商量商量，让她别叫唤了罢。”

　　秦淮叹道：“可惜可惜。”

　　杜爷道：“可惜甚么？”

　　“可惜我肚里不是只大公鸡，否则和你的老母鸡配做一处，生他七窝八窝的小鸡崽子天天炖汤喝。”

　　大小叫花子听罢笑的前仰后合，都道：“可惜可惜。”

秦淮正想着从前事，耳听得头顶有风声，他忙一低头，一个声音道：“小畜生还挺灵巧。”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便把他拎着脖子抓了起来，粗声粗气的道：“老爷们喊你这么久，你装作听不到是吗。”

　　他扑腾着身子侧脸看见一中年男子身着银甲胄，身高约有九尺，正是他提起了自己在半空，秦淮只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还未来得及答话，那人手臂一伸说声：“过去罢。”只把秦淮“嗖”一下扔出两三丈远，摔在那馄饨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