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最新免费章节第十六章:太安剑意
第十六章:太安剑意
淮河,自雍州起,一路沿合、景、嘉虞、长冶四府边界流经澄海。在合、景、嘉虞三府交界处延伸出一条支流,由南向北,划分了合、景两州府的地界,而这个支流分叉处,被称为三渡口。
三渡口是整个康朝版图中心所在,成为淮河南北地域的水陆交通枢纽,自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过了三渡口,便可直逼京都嘉虞府。
康鼎等人自过点马镇之后,绕终南山攻占雄鸡镇,与项勋在铜关镇会合,又乘机隔断了罗叶湖,成功击破了泗湘镇的守军。至此,宗、定两州的水陆通道被彻底打通,顺带将景州自终南山以北的半境收入囊中。
康鼎与耿良仲两军,在景州府与巨峰关两处,已相持三月有余。耿良仲向朝廷请命,调遣了长冶的四万骑兵过淮河支援景州府,又指派合州兵马总事唐铭誓死扼守连城关,雍州作为仓州后援随时待命以拒允州允铸道。
一时之间,战局陷入胶着状态。天下十三府,有九府被裹入了战局。
无论是康鼎还是耿良仲,内心都明白,这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如今时令已入冬,天降霜寒,雨雪不断,若战乱再不得以平息,只怕姜、梁两国必然会乘虚而入。到那时,无论是康鼎还是耿良仲,都会面临巨大的压力。
康鼎自然是比耿良仲更要有压力的。边关四州有五大关隘,唯有仓州的津江关是朝廷在据守,自己不仅要应对朝廷的围剿,还要守住那其余四关,当真苦不堪言。
朝廷内忧外患,更是意识到了康鼎的处境。若逼得太紧,有恐他叛国投靠姜、梁两国。若任其放纵,只怕他又会得寸进尺。
一时间,朝廷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时有赵东来向皇帝进言,不如采取议和的方针,将仓、宗、定三州封给康鼎,并表示永不撤藩,以安其心,之后再徐图之。
战局到了这个地步,皇帝也没了主意,于是差人将这条建议送往景州府,询问耿良仲是何意见。
身在景州府前线与康鼎对峙的耿良仲接到皇帝的亲笔书信,直气得在中军大堂大发雷霆,握着书信指着天大骂:书生误国,书生误国啊。
耿良仲是很清楚康鼎的。毕竟在康鼎少年从军之时,他便见识过他的军事才学,更知道他的品性,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是其一贯的风格,从当初定州府被颜茂臣围困之事便可见一斑。
现如今,朝廷已然和他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面,哪里还有他的回头路可走?
况且,如今康鼎已然取得了宗、定两州以及景州半境的控制权,还有允州的允铸道与他遥相呼应,总共兵力加起来将近四十万众,早已不是他当初定州起兵时的家底。如今他足以有实力与朝廷抗衡一番,争夺帝位。
是个人,在面对皇权时,都不会轻易放弃那一丝一毫的机会的。况且,对于如今的康鼎来说,这种机会成功的概率还很大。
康鼎如今虽然背负着反贼的名声,可那是朝廷加给他的,天下间对于定王的反叛,或多或少还存在着争议。毕竟,以毒酒相害的事实是存在的,况且还被定王大肆宣扬,百姓哪里知道真假,但多多少少都相信那不是空穴来风,民意一时间也是动摇不安。
如若朝廷主动议和,天下民心将尽丧,不但坐实朝廷的毒计,还会让军心不稳,内政颓丧,朝廷颜面扫地。
而这,正是叶藏海第一条密信在此刻所发挥的作用。
耿良仲在回复皇命的书信上只写了四个大字:儿戏江山。
皇帝康逸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不是愤怒,也不是大发雷霆,而是一种深深的沮丧以及羞愧。
他的脸色铁青,心中没有半点对那位二朝老臣大不敬之言的责备之意,反而更多的是敬仰。
因为他切肤的感受到,这位老臣所写的这四个字中,对于自己深深的失望之情。
他在教自己一样东西,叫作:骨气。
皇帝随即在朝会上颁布了一项命令:誓死除贼,再有言议和者,立斩不赦。
耿良仲在得知朝廷颁布的指令之后,也是甚感欣慰,继而又从长冶府调动了一批军马至三渡口,他知道,在那里终究会有一场大战。
夜已深更,大寒袭至。帐外寒风凌厉。
而在康鼎的行军大帐里,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几十名大小将帅正在账内议事。
大家讨论的主题仍然只有一个:是先破景州府再取三渡口进而攻京都嘉虞府,还是先攻仓州与允铸道合兵后,再破合州进而夺得三渡口以挥师京都?
两条路线可谓都有优劣。先破景州府可速战速决从而问鼎天下,时间上会缩短许多,但缺点是兵力不够充足。而如果先破仓州,虽然可集合允州兵力,但是必然时常日久,久则容易有变。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叶藏海此刻给出了第三条路。他缓缓站起,说道:“先前我们是围绕着巨峰关布局,进而袭取点马镇以夺得景州半境。如今我们难道非要再围绕着三渡口转吗?”
康鼎望着叶藏海,问道:“难道我们要绕过三渡口?”
任谁都知道,若河北的兵马要攻进京都嘉虞府,必然要过淮河。而要想不被合、景两州的兵马堵杀,三渡口必然是大军所要经过的必经道口。
只见叶藏海徐徐走到地形图前,拔出了身边侍卫的佩剑,剑峰指向景州之下淮河以南的长冶府,继而缓缓划向了嘉虞府之下的陪都太安府,说道:“太安当兴。”
一个文弱书生,此刻手中宝剑竟绽放出缕缕光芒,好似梁国剑仙相赠于钟禄那小相思剑时的三分剑意,直逼得众人鸦雀无声。
钟禄的鼓掌声伴着喝好声将众人的心神给拉了回来,康鼎也是一连喝好,大笑着说道:“太安当兴,太安当兴啊!”
这是一场豪赌啊,成则天下尽在其手,败则沦为阶下之囚。
寿康五年,正月十五。
定王康鼎亲率大部所有将领,并骑兵六万,步兵十万,总共十六万兵马,除驻守边关的兵力外,以将近全部的身家为赌注,迅猛出击,一举攻占了景州位于淮河入海口的潮泾镇。
耿良仲闻听战报,一时惊慌失措,即刻便明白了康鼎的意图,口中不住的念道:“疯了,这小子简直疯了,竟然弃三州不顾,孤注一掷。”
而令耿良仲内心更为不安的是,自己这次竟然又是在被他们牵着鼻子在走。叶九良的每一步,看似都是铤而走险,实则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暗合兵道。
这名老将第二次发出了那样的感慨:后生可畏啊!
震惊之余,他又紧急调遣兵马渡淮河,以求在长冶境内堵截住康鼎。
康鼎等人攻占潮泾镇后,马不停蹄南渡淮河,兵锋所向,不日便占领了长冶府入海口的潮渭镇。兵马在潮渭镇休整了半日,随即马不停蹄直指长冶府。
耿良仲亲率大部十六万兵马一路追杀,又令长冶府驻守的十万兵马合力围截,军令所指,务必将其逼至海岸口,一举歼灭。
康鼎在出潮渭镇后,不出一日便被耿良仲的兵马从侧面追杀而来,一时间后军遭遇围杀,死伤惨重,二万余将士被铁骑踏于马下,幸而钟禄亲率黄丘千卫断后,才得以暂时拦截住耿良仲追杀而来的骑兵。
康鼎等人一路只管向着太安府进发,全然不管身后的追兵。他很清楚,只要冲出了长冶地界,顺利到达太安府城下,便已经胜利了一半。
而此刻,长冶府的十万兵马已向其侧面杀来,康鼎的部队因战线拖连过长,竟被连连逼退,眼见离太安府的方向越偏越远,身侧身后俱是追兵,已然成合围之势。
康鼎等人心中都很清楚,耿良仲是想将其逼至海岸口,退无可退,进而逼其决战。
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危急关头,如若此刻行军的方向稍有偏差,便会处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钟禄此刻展现出了他在实战中所具备的,对形势敏锐的判断力。他十分清楚,若在海岸线为战,自己这一方是占不到半点便宜的。
因为这段海岸线不同于其它靠海的州府,长冶府的海岸多以山林为主,而已方辛辛苦苦,重新招募整编的六万骑兵是其优势所在,却在那海岸口发挥不出半点威力。
而且,一旦退至海岸口,将会逐步面临耿良仲二十六万大军的接连围杀,退无可退,只有死路一条。
钟禄想明白其中利害,随即向康鼎进言道:“殿下,全力攻占问仙镇。”
长冶、太安、以及太安府之下的太州,此三州府交界处便是道教名山青城山。青城山下北面,即是属于长冶府的问仙镇。
相传百多年前曾有高人问道于此,以子午魂之境窥天道而不得,遂以指问苍天:天道如何?人道如何?
天道以九道天雷回应,那人自此消弥于世间。问仙镇由此得名。
钟禄此番让其赶赴问仙镇,自然不是想去问道的。他很清楚,问仙镇倚靠青城山,地势开阔,若占据青城山山脚,六万骑兵便可静待耿良仲的兵马到来,从而依仗山势冲杀而下,必然锐不可挡。
康鼎依其计,继而挥军杀向问仙镇。
京都,嘉虞府,永昌殿。
有一噩耗传到:正月二十夜间,长冶府十万兵马并同耿良仲亲率的十六万大军,于问仙镇大败,十八万将士战死,八万被俘。问仙镇城池尽毁,耿相于乱军中被围,自刎殉国。
满朝震惊。皇帝康逸惊病于榻,捂血不止。
朝廷二十六万兵马,追杀康鼎的十四万兵马,竟然止步问仙镇,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怎不教人胆寒?
难道诚如世人所言,宗州兵马甲天下,其它的部队在其面前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非也。
之所以耿良仲会如此惨败,只因一点:天时。
正月二十的夜间,天降大雪,气温直下。
要知道,南军不比北军,北军常年习惯了严寒,体质要优于南军,尤其是在这严寒气节,优势就更加明显。
继而北军的战马体质也要强于南军。尤其是芜荒城主的黄丘千卫,因其习惯了边城沙漠昼夜之间极大的温差,更是号称可在极严寒或是极酷热的环境下作战。
而且,康鼎的军队又依钟禄之言,依托了青城山的地势,长冶的那十万先头部队只在顷刻间便覆没于宗州铁骑之下,之后赶来的耿良仲亲率的十六万人马,早已是惊魂失魄,哪里还是愈战愈勇的宗州军的对手。
耿九公,一代忠臣良将,也只止步于青城脚下的问仙镇。
时也!命也!
问仙镇一战,钟禄并同宗州军,踩在耿九公的盛名之上,天下闻名。
青城已过,剑指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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