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剑侠传》最新免费章节第2章钱庄血案

第2章 钱庄血案

这二人都是一般的侠义心肠，何况那钱家庄与玄尘颇有渊源，如今线索在手，更没时间多做迟疑，两人一块儿沿着湖边大路，向着西北方向疯狂赶去。

十里道路，对于人间修士来说，简直不算距离。两人顷刻便到，落于庄外。玄尘心中焦急，刚要进去，却被聂移伸手拦住：“你看脚下。”

玄尘低头看去，只见土路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走兽脚印，不禁皱眉说道：“这是什么？”

“不是恶犬，便是豺狼。”

“豺狼？”玄尘摇头道，“不可能，这里临近大路，平时一向商旅不绝，怎么会有豺狼？”

聂移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两人走进庄园。玄尘说道：“大梁附近车水马龙，有时河港拥堵不便，就有商船在此提前卸货，用驼队拉货入城。久而久之，便有了这座庄园。”

聂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目光四下打量，只见道路上面空无一人，青天白日，竟也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前方道路突然分叉，左侧是钱家居所，右边则通往码头。玄尘惦念着师侄家人安危，本来想往左走，却忽看见右边路上，好像躺得有人，连忙赶了过去。

两人走近一看，又是一个脚夫倒毙在地，也是被那阴损掌力给活活震死。两人再往前走，一路上又遇到四具尸体。除了死因相同之外，那些人所背货物也都被打开，散落一地，都是些米面之类，并无不对之处。最后到了渡口，只见码头上孤零零地停着一艘货船。

两人登船查看，发现上面船工也都惨遭杀害。船上货物被乱翻一通，甲板上、货仓里全都是洒落着的大米白面。两人对望一眼，均想若是土匪越货杀人，不可能将这些留下，何况此人掌力如此精深，必是高人，也不该看上这种寻常货物。他把船上搅得天翻地覆，一定是在找些什么，不知道现在得手没有？

玄尘心中愈觉不安，不想在此多做停留，于是拔身而起，转头飞向钱家老宅。聂移御风跟上，两人转眼来到宅前，刚一落地，便耸然震惊。

但见宅前空地之上，居然整整齐齐地躺着一圈尸体，全都作家丁打扮，手持棍械，死于相同掌力。周围还有几具零散尸骸，上面有许多野兽齿痕，看来竟是被活活咬死的。玄尘知道钱家豪富，所招家丁皆有武功，少数还是修真之士，绝非常人可以对付，没想到现在全都死在此处。

聂移脸色愈发难看，忽听角落里传出一声呻吟，两人简直大喜，翻看草丛，只见有个男子窝在里面，奄奄一息，但终究还是活着。

玄尘俯身查看，这人容貌熟悉，他却认得，乃是在钱家庄里做事多年的大管家，名叫雷鹰。他是慈山寺的俗家弟子，颇有道行，自己从前作客时有过数面之缘。略一检查，发现他两只小腿均被折断，全身经脉也受损严重。玄尘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瓷瓶，倒出两颗玉清丹给他服下，右掌贴在他背心处，缓缓渡过了一分真气。

雷鹰又发出一声呻吟，悠悠醒转，待得看清眼前之人，心中可谓又惊又喜，连忙道：“真人！您来啦！我……”这时才感到腿上剧痛，不禁倒抽凉气，一时说不下去。

玄尘忙道：“别急别急，现在无人能再害你。你详细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雷鹰微一点头，然后细细道来：“今日午饭过后，我忽然听见码头那边传来连声惨叫，心想不妙，赶紧叫夫人小姐躲避起来，同时召集大伙儿去抄家伙。慌乱之中，忽然一个黑衣老人从码头那边飘然走来，浑身杀气。我叫弟兄们把他团团围住，喝问他要干什么。他只是冷笑，问道：‘你家主人在哪？’我说：‘恕难告知。’他便道：‘那我只好进屋去找了。’我见他要乱来，便呼喝大家并肩齐上，岂料那人功力好深，在原地转了个圈，都没看清他如何出掌，就有一大半弟兄被他震死，连我也受了重伤。然后他忽然冲了上来，一把扼住我的喉咙，提溜起来，口中又问：‘你家主人在哪？’我不回答，他就把我往地上用力一掷，摔断了我的左腿。再问不答，又摔断了我右腿。最后说道：‘你家老爷现在何处，不想再受零碎之苦就赶紧交代。’我怕他进去杀害夫人小姐，只得告诉他老爷去了大梁。他听了以后哈哈大笑，居然立即回身走了。”

玄尘问道：“这就走了？那其余被野兽咬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雷鹰道：“那人刚一离开，马上又过来一个白衣少年，见到我们以后不住叹息，说自己来得晚了。我们以为他是朋友，就问他姓名，谁知那人脸色一变，居然也逼问起我相同问题，说道：‘你们老爷在哪？’还活着的几个弟兄见他年轻瘦弱，而且还病歪歪的，没把他放在眼里，就拿棍子想杈他出去。谁知道他几声口哨，一大群野狼忽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把其他兄弟全都给咬死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颤抖，流出泪来。玄尘不忍再询，但事情还未讲清，旁边聂移只好替他问道：“后来怎样？”

雷鹰哽道：“然后他又问我老爷下落，一边问，一边死手摁我伤口，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回答。那白衣人听了之后，也往大梁去了。”

“那你家老爷去大梁一事，到底是真是假？”聂移问道。

“是真的。今天一早，老爷便说自己要带件宝物，到大梁城醉月楼谈一桩重要生意，喜气洋洋地去了。但我只告诉他们老爷去了大梁，‘醉月楼’三字却没有提。”说到这里，他声音渐渐低沉微弱。

“是什么宝物？”聂移道。

雷鹰说道：“我只看见是个金色罗盘，至于能值多少银子，我也不懂……”

两人眉头微蹙，不知是何东西。

“那白衣人长什么样子？”玄尘问道。

“肤色惨白，眼珠发绿，看上去二十出头，有些病泱泱的……”

玄尘轻轻摇头，不知他说的是谁。

雷鹰又道：“另外那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干瘪老人，瘦得像根麻杆似的，满脸皱纹，留着灰白的山羊胡子……”

玄尘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他。”

聂移冷然道：“幽冥庄主罗九幽。”

玄尘严肃道：“魔教四大门阀绝迹江湖近三百年，想不到一遭出现便是位首脑人物。”随后咬牙道：“他也算是成名已久，没想到今天居然不顾身份，胡乱残杀修界晚辈，还有这许多百姓，当真是恶毒之极！”

“如果不恶毒，那也就不是罗九幽了。”聂移说道。

玄尘见雷鹰目光似乎在渐渐涣散，于是紧忙问道：“那你家夫人、小姐现在何处？”

“在……在后……”雷鹰话没说完，突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头颅向右一歪，便气绝了。

玄尘长叹一声，暗忖幽冥庄的残心掌力果然毒辣，雷鹰虽然功力较深，没像其他人那般当场死去，但内伤沉重，最后还是难以活命。即使自己刚才连用两枚丹药，再用真气渡过，也只够让他多活片刻，把事实真相吐露而已。

玄尘慢慢把他尸首放下，站起身来，往宅中走去。聂移在后边跟上，两人走进大堂，只见空无一人。玄尘想着雷鹰临终所言，稍一细想，便向后堂走去。

后堂也是一般的寂静无人，但玄尘轻车熟路，来到一座书架之前，调换了下《庄子》和《太玄经》的位置，就听“咯吱”一声，书架向外旋开，露出了后方密室入口，同时传出来两声女子尖叫。

玄尘向里面扬声道：“钱夫人不必害怕，是我玄尘，敌人已走光啦，请安心出来。”过了半晌，才看到一个年迈妇人搂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走了出来，颤颤巍巍地向他拜倒，大哭着道：“多谢道长相救……”玄尘连忙把二人扶起。

那小姑娘犹自垂泪，向他问道：“玄……玄尘师叔，外面的贼人都走了吗？”

玄尘说道：“都走远了。”

小姑娘道：“那其他人呢……还，还有人活着吗？”

玄尘不忍回答，定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两人一看，哭得愈发伤心难过。

聂移见她二人哭得悲惨，原本不想着急询问，但眼下之事性命攸关，实在不容他费时再等，于是连忙问道：“钱夫人，你可知钱老爷想出掉的那只罗盘，是个什么来历吗?”

钱夫人看了他一眼，茫然不识。玄尘当即说道：“这位聂先生是好朋友，但说不妨。”钱夫人这才道：“仙长，你一向知道的，我家老爷除了经营航货生意外，有时也从黄湖里捞些玩意儿来卖。”

玄尘微微点头，三百年前羽朝覆灭，那黄湖之中沉了不少战船、宝船。这些年来一直有人不断从里面捞出值钱物件，钱家庄近水楼台，自然也不例外。

钱夫人又道：“近些日子，老爷又找到一座沉船，得了不少东西。也请古董先生算过价钱，不过就几千两银子的事，老爷开始也没太在意，只打发人拿去卖了。

“谁知到了三天之前，却忽然来了一封书信和一大车黄金，来信上说看中了这批货里的一只罗盘，请老爷一定给他留住，这些黄金都只算定金。来信人好像也知道那批货当时被拉去岳州，不在庄里，故而又约了老爷今天在大梁城交易。所以老爷赶紧去信把货追了回来，紧赶慢赶，昨晚才到。然后今天又起了一个大早，带着几个仆人就匆匆去了。”

“这样看来，如今最危险的就是钱老爷了。”聂移肃然道，“咱们得快赶去大梁。”

母女一听，又同时跪下央求：“请两位仙长一定救救我家老爷！”玄尘一口答应，又把二人扶起，告诫她们仍回密室躲避，自己则拉了聂移走出房间，化作两道毫光，又往大梁城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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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均知自己若能早到一刻，那钱家老爷便能多一分安全，是以连连催动法宝，沿着澜汕江面向西疾驰，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大梁城南。两人对望一眼，心中依然惴惴不安，待要跨步进城，忽然玄尘脚步一滞。

聂移大感奇怪，回头看他，却见道人往城门方向一指，面露淡淡微笑。聂移顺着他指尖瞧去，发现是个六十来岁的肥胖老者，正手转铁胆、昂首阔步地走出城门。在前面护送他的是四个精壮武师，背后则有人赶着两架大车，车上货物虽然都用布匹盖住，但一看就知运送的是颇为沉重之物。这老人聂移虽然不识，但是见这情状，他猜也猜到只怕就是刚才让他俩心忧如焚的钱老爷子了。

聂移看着他那一扭一扭的步伐姿态，突然“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只因他不禁联想起龙涎溪中的常见水鸭，好像也总是这般模样。但玄尘又哪里知道聂移心中这许多古怪想法，只道他是看人无事，这才心安，不禁又佩服起他的侠义肝肠，于是说道：“看来咱俩是白忙一场，老钱没遇到那两颗煞星。”

聂移“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咱俩问问他去。”于是二人移步上前，拦在了大路中央，正待开口，却见那钱老爷先面色不豫地抱怨着道：“怎地还有怪人拦车？！”

玄尘闻言一惊，撞开了身前武师，一把抓住他手臂说道：“你说刚才有怪人拦车？”

那钱老爷这才看清来者，认出是自己爱子师叔，立即转怒为喜道：“原来是玄尘道长，是啊，这已是我今天被拦下的第三回了……”

聂移接口道：“前头两次，一回是个黑衣老者，一回是个白衣病汉？”

那钱老爷名叫钱大川，一听这话，不由在心底一诧，惊讶地道：“你……你是何人？怎会知道？”

玄尘道：“这位聂先生是我知己好友，不是外人。”

钱大川微一点头，想跟他抱拳致意，但眼下聂移却没心思和他来这虚礼，反而一把拽过他另一条手臂问道：“那两人可与你说了什么？罗盘现在又去了谁的手里？”

钱大川心中大感糊涂，嘟囔着道：“怎么你们都问罗盘？又偏不早问——已经被我卖出去啦。我让船队星夜兼程，方才早到了一个班次，赶上了今天这宗买卖。大梁城的公子哥儿可真有意思，就这么一只镀金罗盘，前后给了三千多两黄金！从前还真没见过这等买卖——”

聂移夺口问道：“你说的公子哥儿是谁？叫什么名字？”

钱大川皱眉道：“你这人好生性急。我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是个子挺高大的，穿的衣服是金州刺绣，别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人实在惜字到家了，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讲，动不动便叫我别问不该问的，若不是他出手实在太阔，我还真想直接翻桌走人呢。”

聂移目光一寒，转头向玄尘说道：“咱俩继续追查？”但是这回在道人眼中，却明显闪出了一丝顾虑，只见他顿了一顿，然后说道；“不如先送老钱回家，以防他路上不测。”

聂移急道：“他们真正着眼于的，必定是那前朝罗盘。罗盘既已不在他身上，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玄尘仍道：“话虽如此，我总觉得不该冒险。毕竟此事性命攸关，东西怎样珍贵，总不能跟人命相比。”

聂移道：“现下虽还不知那罗盘有何用处，但罗九幽亲自出手，如此看重，必然不是寻常物件。如今被人重金买走，那阔绰公子若是歹人，那他们的目的已然达到；若不是歹人，那现在最危险的人便是他了！”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声音愈来愈响。钱大川的脑袋也跟着一会儿转左，一会儿转右，几次想要插口却都没被理会，只觉自己也是愈发头大。既不知玄尘为何要执意相送，也不知那性命攸关的事情是指什么，更不知这些个身怀大能的奇人异士怎么就都盯上了那只不起眼的小小罗盘。

这三人连带着武师、车队，凑成一团在门前拥堵，半晌不挪地方，过客里少不得有几个脾气爆的，已然破口骂了出来。再过一会儿，就连懒洋洋的守城卫士也看不过眼了，踏上两步正要训斥，余光却突然扫见了什么，立即退后行礼道：“参见两位长老。”

却见城门里头，慢慢走出了两个携剑男子，神态轻松，有说有笑。左首那人忽一转头，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喜道：“玄尘师弟，你怎来啦？”

玄尘猛一抬头，神色间也大为高兴，笑着说道：“安师兄，咱们好久不见！”